正文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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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慢悠悠行驶了许久。
李琸华打了个哈欠,顺手撩开车帘朝窗外看了一眼。他放下帘子不禁后感慨道,“清明前后总少不得连绵数日的落雨。细微沾衣,不足惜撑伞,却能惹得周身寒。前年如是,去年如是,今年也如是。”
他用握在手心里的帕子沾了下鼻尖,接着道,“木芙园内残花败蕊,今年的桃树依旧不成气候。倘若都能像城中的那般将花期提前个三五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一幅惨象。可笑珠绾和珠瓒那两个丫头,一个将那满庭的桃花瓣清都扫了起来,一个缝了纱布袋子把花瓣装了特意摆放在书房的置物架上。”
他勾起嘴角一笑,轻哼了声。而后坐端正身子,整理了番袖口,抚顺了皱巴的前襟。“落败之物,还留下它们做什么呢,不若尽早丢弃,也省得叫人看见了心觉晦气。”
顾灿眼盯着他的举动,连忙将抱在怀里多时的披风呈给他。“雨尚未停歇。世子不喜打伞,怎可连外衣也一并不穿了呢。”
李琸华慵懒瞥了一眼,未接。道了声“停车”,起身往车厢外走了去。不待马车停稳,自车上一跃而下。路面过久未修,坑洼不平。他的靴子踩进了小水坑,飞溅起不少的泥浆。有几滴掉落下来沾在了鞋面上,他不悦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工夫。
“该换双新的了。”
顾灿方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怀中依然抱着那件雪白的披风。他以为李琸华是在与自己说话。然而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小,他听得模模糊糊。
“世子可有说了什么?”
李琸华眼神奇怪望着他。
顾灿心领神会,作速跳下马车,转过身吩咐道,“世子心情烦闷,需得在外散散心。你们且先回去。倘若王爷询问起,如实禀告便是。”
“心情烦闷……”李琸华嘀咕着,兀的笑了。待目送着马车和那一行护卫离开直到再看不清晰他们的身影后,他才用胳膊肘撞了下顾灿的肩,嫌弃一般的口吻问道,“你在何时有见到过我心情烦闷?”
“不过是托辞,烦请世子莫要较真。”顾灿的神情比平常更严肃了几分。他仰起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忧虑道,“您欲现时去往南陵,恐怕不甚妥当。”
李琸华蓦地打了个喷嚏。
顾灿见状,连忙抖开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系带时手指不慎碰到了他的脖子,对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了小步。“世子风寒初愈,切莫逞强,当心又要着凉。不若卧床不起,劳烦王爷隔三差五的差使下人去请太医往府里跑。”
“我自幼体弱多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故大惊小怪。”李琸华不以为意。
“世子自己是不觉着有什么。世子不按时服药,王爷又不会怪罪于您,全然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办事不力。身上挨他个三、五十板子,打得皮开肉绽的,接着还得给您重新煎药。”
“你话里有话。”李琸华颇为不满。“今晨分明是玉兰将药熬的极苦,使我难以下咽。我被呛到,便说了她两句。她自己哭起来招来父亲受了责罚,这怎能全权怪我?况且此事也与你无干,你又为何要拐弯抹角的替她说话?”
“属下非是在替玉兰说话。也罢,今晨发生的事暂且不提。那前些日子呢?再者半月前呢?铃兰和蝶兰的受罚又该如何讲?也都是她们熬苦了药?”
“……”李琸华语塞。
“那汤药任凭谁熬,它也不会变甜。世子自己嫌苦不情愿喝,便尽是委屈了伺候您的下人。”
“顾灿,你!”李琸华理亏,在言语上亦辩他不过。一口闷气堵在胸腔,不爽快至极。“别以为我器重你,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你若再以下犯上,出言不逊顶撞我,我定不留情面重罚于你。”
“属下不敢。”
“你不敢?你胆子可大着呢。”李琸华翻了他一记白眼。
顾灿笑了笑,未接话。
李琸华睨笑。倏而,沮丧道,“时辰是不早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即便现下我就身在南陵外,那守灵的侍卫也不允我进去。可我既然答应了姑姑,又岂能有食言的道理。”他叹了口气。“我傍晚时候在花厅里还看到姑姑对着那枚血玉镯出神,然而她已经有三年不与我一同前去看望大伯父了。”
“宫主这回又是怎样的说辞?”
“头疼。请来太医看过,诊不出什么结果。”李琸华颇无奈的摇了下头。
顾灿若有所思。少顷,疑惑道,“世子,属下始终好奇这太子府。”
“木芙园有册记录,你可自行翻阅。”
“您兴许是忘记了,属下尚无令牌,进不得内室。”
李琸华狐疑。暗自思索后,恍然道,“原来如此,我道今日金明月看向我时的表情始终奇怪。”
“花老板为何肯为他破例?”
“他能轻而易举的进到观文楼里,木芙园于他又有何难,不过是费些吹灰之力罢了。无妨,我讲与你。以年龄为序,便先从李成坤开始。李成坤乃是太子的庶妻所生。此人性子恶劣,为人刻薄。他虽不服管教,但在姑姑面前还是稍稍懂得些分寸的。当年若非姑姑心善,他便是连太子府的大门都进不得。也正是因着姑姑纵容迁就,他才能耀武扬威盛气凌人。”
“原来这李成坤是借势欺人。”
“你嘲讽他是借势欺人?顾灿你幼稚。你且看看这长安城中的皇亲国戚官宦富贵,有哪个不是借势欺人之辈。太子府李陇岳,最是为皇太后所宠爱,自恃清高。荣安府萧君泽,他的母亲乃当朝第一公主,乖悖违戾。再说说你顾灿,你在慎王府里八面威风,不也是因为有我宠护。”
“顾灿向来恪守本分。”
李琸华撇了撇嘴。“再说我那未婚妻李凡熙,除夕生辰,太子三女,贾夫人次女。琴棋书画样样涉猎,却俱不精通。秉性与贾夫人如出一辙,气量狭小。”
他的脸色不甚耐烦起来。
“我不愿多提及她,略过,略过。李陇岳,九月初九出生,故乳名重九。外表看似温文尔雅,行事也彬彬有礼,实则皆是装腔作势。贾夫人过世早,太子素来对姑姑敬重,她的话也都言听计从,因而虽这姐弟俩在皇太后面前受宠,却也无风起不了大浪。李疆,去年六月十七日出生,为太子幺子。圣上爱屋及乌,对他备宠有加。襁褓婴儿,常有哭闹惹人烦心的时候,但都属正常。姑姑为人温和隐忍,即便偶尔有不耐烦,转个身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顿了顿,李琸华哧哧笑道,“自古太子府就是个多是非的地方。比起他们家的乱麻,顾灿,有一件事我从刚才起就想问你了。”他从披风里探出胳膊,抓住顾灿的手用力握了握。“为何冰凉出奇?是否你的伤还未痊愈?皮外伤我都替你上了药,可你的内伤我无法看到。你若一直隐瞒,待到你哪天死了,我都无法察觉。”
顾灿忍不住笑。“世子说什么傻话。顾灿从小跟随世子……”
“我并未在与你说笑!”李琸华正色道,“你是与我一起长大,你常伴于我身侧,你与我形影不离,你和我喜好相同习惯相仿,甚至……顾灿,我允你与我平起平坐,我待你不是我的替身。”
“世子,君臣有别。属下职责所在,理应护世子周安。”
“君臣有别?好一个君臣有别呐,顾灿!”李琸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君臣有别,你便做好了你的臣,可别逾越半步。”
顾灿深吸口气,不敢再多言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