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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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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仅仅过去了一天,但长安城中的喜庆之色犹然存兮。家家户户灯悬彩挂,街坊间热闹的气氛尚未完全消散而去。
    渐近城郊。
    太子府的四周却尽然是冷冷清清的滋味,与城中的光景截然不同。高大的围墙外,守卫披甲执锐,凛然怒目,直教人望而却步。
    时下西风过迁。风刮树叶,飒飒作响,凄厉寒声。虽然天边红阳东挂,却空气里不着分毫的暖意。兴许是天色尚早,又兴许是春迟迟未至。
    秉敬晨不敌严寒,缩了缩脖子,用手攥紧了袖口。抬眼见到自己落下了秉元春一大截,赶忙匆匆跑起几步,作速追撵上了他。
    秉元春因着多年习武的缘故,现已年近半百,脚底下走路依旧健步如飞。他在面容上亦态若素然,走如此许久,便是连大气也不曾喘过一下。
    反观秉敬晨,可就远远不及他了。这少年呼吸急促,面颊绯红。额头细汗涔涔,甚至顾不得掏出手巾擦去。他的表情颇显严肃,眉头紧锁。单单从神色上,全然看不出他才不过十六岁。
    太子府的下人洛夺时等候在偏门里也有些时辰了。他将手背在身后来回地踱着步子。忽然听闻外面有动静,转脸瞄了一眼,匆匆忙大步迈出门槛迎上前去与秉元春行了一礼。
    两人在寒暄之间,已进入了府中。
    秉元春低声叮嘱了秉敬晨一句“跟紧我,莫走岔了路”后,便不再理会他了。
    秉敬晨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并不怎么在意。
    官家府邸的布局大都异曲同工。
    然而他越往太子府深处走,越发觉与以往所观不同。庭院重重,游廊相贯,道路迂回。庄严肃穆,拘泥谨慎。沿途巡视下来,沉闷感倍增。
    他暗自打量了番府里的婢仆。却见他们大都板着脸孔,好似与谁人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奈何无法泄去愤怒,只得忍气吞声将满腹的怒怨竭力压抑在胸腔之中。又来来往往者,皆行色匆匆,脚底生风。即便是在身后有凶残可怖的猛兽要来夺取性命,恐怕也比不及他们的这股子火急火燎。
    秉敬晨哑然失笑。
    谁知就是如此的一个晃神,脚底下便迈进了岔道。
    一步错,步步错。回首,来路不通;前瞻,去处不晓。顷刻间,方向尽失,孤立无助。
    早在出家门前,秉元春就千叮咛万嘱咐他,道,太子府非同寻常百姓家。莫要言语逞能,需得三思再三思。莫要显摆身手,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道,务必切记,万万不能在府里跳上跳下,是为大不敬。
    秉敬晨寻思良久,不打算再误打误撞的继续走下去了。他停下脚步,顺势倚身靠在了游廊的柱子上。
    “父亲危言耸听的话说得倒是轻巧。如今我当真迷了路,可如何是好。这也不能,那也不许,难不成要我在此静候?”
    “也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偌大的庭院里空寥无人,许久了竟连个丫鬟家仆的身影也不曾见到。”
    他背贴着柱壁缓缓滑坐在地。将手臂往屈起的膝盖上搭时,手不慎碰上了旁侧的木围栏,当即指关节便发了红。然而他心急于现下的处境,并无暇顾此。
    一柄石梳自他的袖口滑落,和着青石板而发出的撞击声宛若风撩拨铜铃,清脆悦耳。梳子的年岁颇久了,栉齿不知在何时断了两三根,长长短短的,影响了美观。
    秉敬晨并不在意它的缺陷。幼时听管夫人言,他出生之时手心里便紧握着这把石梳。也不知管夫人是否在说笑,但他却深信不疑,十多年来始终对梳子爱惜似珍宝。
    听闻声响,他瞥看了一眼,赶忙伸出手去将它捡了起来,用手巾细致的擦拭了好几下才作休。
    暖阳穿过灌木,倾洒在廊道里,投落下半明半昧的斑影。石梳沐浴了阳光,柄部的合欢花的花丝似乎更舒展了开。
    他颇诧异,连眨了几眨眼睛,凑近观察了许久。又用指尖来回摩挲了好几下雕刻的纹理。
    花蕊半拢,含苞娇羞。
    兴许是错觉招致。
    午后的阳光明媚,着实容易叫人产生疲乏困倦之感。昨夜思索棋局至深,今晨起床又格外得早。此时双目紧盯着手中的石梳,不消一刻便觉幻影重重。
    他将脑袋枕上廊柱,昏昏然渐欲入梦。
    迷迷糊糊中耳畔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秉敬晨惊此一险,瞬间便清醒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闻动静。哭声不甚近,亦不甚远。大抵是哪个小皇孙蹒跚学步,因着脚下走不稳当,不慎打了个踉跄,磕碰上硬物而使自己受了伤罢。又或者是被噩梦缠绕,恍然惊醒,这才哭闹不止。
    秉敬晨并非是一个好事的人,平日里又最厌烦与孩童打交道。他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可那小婴孩实在太过喧闹,哭吼的声音断断续续聒天入耳,听得他心中极为烦躁。
    “难道就没有一个管事的人?为何不哄一哄他,竟任由了他喊破嗓子。”
    他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声,仓促将石梳塞进前襟,起身循着哭闹的来源探寻了过去。
    穿过一道穿堂,又沿着曲折的廊子走了一时。啼哭声愈发响亮,无疑是在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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