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夏卷  第二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281  更新时间:08-12-01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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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很多人会说,爱是没有过错的,可是我只能叹一口气,也许更多的时候,我们以为真情无罪,却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内心纠葛,和这天下人的攸攸之口。我们终究被太多的事情所牵绊,我们看起来咫尺相隔,却已经成了参商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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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越元年(天和历731年),孟冬(10月)】
    香烟缭绕,木鱼声声,那唱经之声徐徐飘散——紫轩帝京的岫云寺,是整个帝京之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
    据说,这岫云寺之所以香客络绎不绝,绝不仅是因为它皇家寺院带来护国之则的尊崇威严,而且寺中求签极准,勘破天机,叫人不得不信——那主持大师静安方丈,佛法精深,虽已经极少为人看相,却是声名远播,几乎不像是个出家人的作为。
    现下在佛前许愿求签的是一位浅紫长衫的公子,年纪不算长,二十五六,但老成持重,眉宇间神色平和,便如同他衣饰贵重却不张扬的风范,显然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
    “关心则乱,慕容公子。”一个略带几分清冷的声音就这样打断了那正在拈香的男子的思绪,那男子神色一动,回转头来,只见一袭墨蓝长衫,手中一柄象牙扇骨的描金折扇,长发间一支羊脂玉簪,虽有一分阴柔,却是英气傲然——一个年轻男子向他微微扬起头来
    “兄台是说在下?”慕容谦益略一扬眉,看那青年男子淡淡一笑,忽然间觉得那音容皆是无比熟悉,却缥缈而无法辨别清楚。
    “正是,慕容侍郎大人。”那年轻公子缓步而前,淡淡扫过慕容谦益手中一支签文,“在下相信,秀琅姑娘——宫中的雅太妃娘娘,现下好得很。”
    “借问兄台……”慕容谦益眉头一蹙,不知这青年公子为何对他如此了解,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谁知对面之人只是淡淡一笑,从容接过话头:“在下,君莫问。”
    君莫问,便是请君莫问,这是显而易见的托辞,这显而易见不过是打掩护的身份。不过这轩京之内世家遍布,势力盘根错节,用个化名虽然旁人看着似是心中不诚,有时候于双方而言却反而更方便交心。慕容谦益眉宇轻舒,正待再言,只听得背后一声佛号,声音苍老却不憔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身披袈裟,手中一串念珠,白眉低垂,神色安详,“这位施主,老衲见你……”
    “原来是静安方丈,”君莫问淡漠一笑,有些孤高的寂寥,并不还礼,“方丈可是唤得在下?”
    “施主一眼认出老衲身份,果然并非常人。”那一向深居简出的静安方丈神色间一时略有些动容,竟不似那方才的静穆安然,但他毕竟是得道高僧,很快平复,“君施主,老衲看你眉间忧色,比这位慕容施主更深,可是有何事无法开解?”
    ——无法开解,何事无法开解?我这半生红尘之中,卑贱如斯,何来那等的幽怨?
    许多年后,我真不知道这无法开解的是哪一桩,哪一件。也许,我注定那日不该出宫,而既然出了宫门,不该又入佛门。总在不同的地方游走,总是遇见一些人,那样不期然地相遇,然后,却也总是注定了错过。我那时候极是怨恨自己,我既然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为什么要搅得旁人不得安宁?
    然而当时的君莫问,只是缓缓抬起手来……
    君莫问自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却看也不看,虚空一点,淡然问道:“签文不改,而人生百态,何以尽数其中?”
    这话确实是大不敬的味道,无疑是一种锋芒毕露的质问,但静安方丈只是淡淡一笑:“是以老衲想一观君施主面相。”依旧是中正平和的意味与修养。
    君莫问只是将右手一拂,于是把左手伸了出去,五指修长,尾指上指甲寸余,而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一枚漆黑的戒指,沉沉闪光。君莫问将那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握,指尖一道银白光华,弥散开来。静安方丈神色一凛,却未待开口,只听得君莫问清冷嗓音:
    “大师,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那我便如何?‘阿修罗者,大海中立,水不没膝,向下视仞利大。无酒,采四天下花,于海酿酒不成。不端正,惟女舍脂端正’——如今弱水三千,何人只取一瓢?”
    “施主何等慧眼,不须老衲明言。”静安方丈看着他,也不知目光里是无奈还是悲悯。
    “大师,君某一生,似断未断,似绝非绝,然而于此尘世,早已无所留恋。‘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大师何苦,为我心忧?我看过的,人生何处相逢……回首匆匆,梦幻泡影,如露如电,朝夕已灭。这乱世若得理渊源,那残月何似萧如血?”
    “施主之语,老衲明白,可是施主这样慧根……”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月如佛性,千江如众生,本自无贵贱,大师何须多言。这执著字句之间,便已落了下乘。”君莫问平静无波,冷冷一句。
    “君施主,老衲……”
    “何事惜不得?”君莫问蓦然打断,神色森然,眉间冷厉,讥诮更甚,却蓦然间一回头,换了悲哀神色,“大师,我是心虽可至,行不能远。如果注定要清醒着挣扎于这乱世,那我又何必要求那一刻混沌?”不知何时,带了凄迷,“大师,那三途河边,彼岸之花,蔓珠沙华,佛经里讲,‘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一辈子,从开始就看到结束,却偏偏和自己的心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彼岸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
    忽然间一正色,君莫问恭恭敬敬一躬身,“大师,君某一生妄测天机,佛门静地,容不得我身,更容不得我心。”
    “施主这一生,便真的无解了吗?”静安方丈终于长叹一声问道。
    “佛,终究还是渡有缘人……大师,所谓缘分,不可强求。”君莫问眸子里精光一道,那蓝紫色妖异罕见的眸色,竟然有着出人意料的通透。
    静安方丈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叹道:“君施主赐教,老衲记下。”
    “方丈大师,君某一生,不信天命,不盼垂怜,只求,问心无愧,问心无悔。”
    翩然间转身而去,他的背影决绝而落寞,落寞而决绝。
    ——我注定没有资格,求那天意怜幽草。
    渊家的人,似乎注定这漫长的生命,只是光阴的囚徒,为一个诅咒,我们永远会把唯一爱过的人,伤得比任何人都深。无可奈何里,我们注定相遇,却不能相见,相见,却不能相知,相知,却不能相守。相守,却再难相爱。
    “君兄留步。”慕容谦益一扬声,抬步跟上。
    “希夷兄有何见教?”君莫问回头,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表字。
    慕容谦益一愣,随即释然:“看来君兄确实对小弟十分了解。‘见教’,小弟不敢,只是总觉得君兄仿佛故人——所谓‘一见如故’,可就是这么个意思?”
    君莫问只是淡淡含笑,并不答话。
    “今日天气也有些寒意,若君兄不弃,请君兄与小弟上醉仙居浅酌几杯,也好向君兄讨教学问。”慕容谦益态度诚恳谦和,从容自若,君莫问略一思忖,翩然笑道:“只怕小弟却之不恭。”
    “君兄请。”慕容谦益一拱手。
    “慕容兄请。”君莫问举手还礼,落落大方。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吗?那一刻我停步,竟然似乎是生生停住了我们彼此命运的轮盘。
    天道,老天,你终究要罚我这个不信天道的女子吗?
    当许多年后,我沉思往事,侧立斜阳,我那个时候的心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是不想,那样累及旁人的幸福。
    “二位爷,啊,慕容大人,您怎么着,老规矩,雅座?”走进那“醉仙居”,店小二一副熟络样子,看来慕容谦益是此间常客。只见慕容谦益略一思忖,道:“罢了,我今日这里有贵人……”
    店小二顺势看着慕容大人身边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样貌很是生疏,却显然不是什么寒门小户——只见他面沉如水,不是剑眉星目那等硬朗线条,比寻常男子似乎还要阴柔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眉宇之间淡淡的一股凛然之气,杀伐决断,自成威势。
    “希夷兄这是折杀小弟了,”墨蓝长衫的君莫问淡淡一拱手,“请慕容兄不必如此。”这语气里淡漠从容,却带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慕容谦益旋即也是一笑:“那便按着君兄的主意,雅座,让在下敬君兄一杯,聊表敬意!”
    那店小二见二人商定了主意,于是忙不迭迎了慕容谦益和君莫问上了二楼。这所谓“雅座”,不过是屏风隔开,空间私密是决计谈不上的,然而这君莫问似乎并不在乎,也就无妨了。难得这位子靠窗,能看见些街头景致,君莫问唇边噙笑,真正让人捉摸不透。慕容谦益方才看过,这君莫问身后一直跟着那么几个黑衣人,看样子是侍卫亲随一类的人物。但是既然他们能被慕容谦益这么一个文臣发现,说明这些人根本无心隐匿行藏。
    ——君莫问,看来你确实有什么神秘的来头。
    “未请教君兄今日有何贵干?”
    “君某不比得慕容兄。若是慕容兄一定要听,自然是说给旁人的那套托辞——君某未曾入仕,从前只是在关外做点小生意,世代经营祖产,这是头一遭入关来,替家里头打打前站——只是不知道,慕容兄能信我几个字?”君莫问从容一笑。
    几个精致的小菜,一壶上好的美酒,慕容把盏道:“君兄,这醉仙居的‘琉璃醉’最是有名,与宫中御酒比之不差,您也尝尝看。”
    那君莫问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但还是端起了那精致的酒杯:“‘玉盏盛来琥珀光’,如今君某才算明白这诗中的意韵。”广袖轻挥,君莫问笑道,“小弟谢过慕容兄的美意了。”
    ——琉璃醉,又是琉璃醉!我到底逃不过这入骨的噩梦。但我又能如何拒绝,我又如何能一生躲开这一杯酒?
    我不是只会逃避的女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我余生的阴影。
    “大胆!睁大你的狗眼,这郁佳人你也敢惹!郁家的银子,你收了也不嫌折寿?!”蓦然间,帘外飘来这几句话,
    慕容谦益留神看对面默默啜饮的人,只见他听得那一句“郁家”,眉头似乎不经意间蹙起了一下,却掩饰得极好。
    “君兄见笑了,这轩京之中,世家颇多,总是难做。”慕容谦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慕容兄也是望族名门,这么一说不是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君莫问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神色,自己端起酒壶来,给慕容谦益斟满,再给自己斟了半杯,依旧冷冷一笑。
    “实在不瞒君兄,若不是家族之命,只怕慕容早就躲到什么山野之间去了,有道是‘大隐隐于朝’,我慕容谦益也没那个本事,只想安闲终老……”
    “但慕容兄终究是入了朝,还是以家族为念啊。”
    “世家盘根错节,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经营这种事情,确实非我所愿。”
    “听慕容兄的意思,不是苦无良策,只是力不从心?”君莫问察言观色,立刻抓住了关键。
    沉吟中,慕容谦益只是转着手中的杯子,帘外争执之声还在继续,帘内二人却都是置若罔闻。
    “也许,如果想要解开这世家交错的结,只能用兴寒门的法子——此消彼长,才是良策。”慕容谦益终于放下酒杯,颜色肃然道。
    君莫问蓦然间一扬眉:“慕容大人是在朝之人,应该明白妄议朝政,总归不妥。更何况你我素昧平生,不知根不知底的,实在唐突。”帘外言语激烈,只听得“女帝”、“交好”等等的词语飘进帘内,竟还隐隐夹杂了刀兵之声,君莫问长眉一蹙,无奈叹道,“真是不像话啊……”
    帘子一挑,君莫问已经走了出去,却临了反身一回头,却是向着慕容谦益说的:“不劳慕容兄操心。”
    “郁家……”慕容谦益知道自己总有些事情不该插手,于是安坐帘内。只听帘外冷冷的语声,“郁家有个做了先帝皇妃的女儿,就这样跋扈,那西州秋家岂不是要把清毓殿的顶子给掀了?”听似平静淡漠,却是隐隐带了些尖锐的锋芒。
    这可真是假李鬼遇上真李逵,最是可笑不过,但这一出好戏却终究没演起来,因为就算是慕容谦益如何想象,就算是那跋扈的郁家二少爷如何胆大,他们也决计想不到这出来“管闲事”的却是方才话语间提到的正主儿。
    “放开这老人家。”淡淡一句,“你们架着这老人家算什么事情。”
    一阵刀兵之声,只听风声猎猎,几声兵刃落地的钝响,那冷冰冰的语声又一次响起,让人觉得更是无比地熟悉,可竟然就是说不出来由。
    “先帝的婉夫人,也不过是现下一个婉太妃,从一品的夫人,连个贵太妃的位子都没捞到,还比不得从前的雅婕妤、现在的雅太妃呢,君某倒是奇了怪了,这郁华绫郁沉雁到底怎么证明她跟女帝的交情?”人事历历,那清冷语声的主人似乎信手拈来,字字句句在情在理却又锋芒毕露,“婉太妃如果知道她兄长这样飞扬跋扈,只怕不定多伤神啊,郁华章郁二少爷,这你郁家的银子,若收在手里,还真是收了会折寿折福呢……”
    蓦然点出那人身份,只听刚才那高傲的男声却是冷冷一笑,似乎完全不把刚才的讽刺放在眼里:“我郁家的事情,你休要多管!”
    “少爷……”旁边有人迟疑,似乎是因为那来人的言语起了作用。
    “我不该管?”略一停顿,“你言语提及先帝皇妃,事情就跑不了。”
    蓦然间压抑的沉默。
    “这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管不着?”淡淡带着傲气的声音,平静无波地说出最狠毒的话语,“婉主子那位‘知交’要是知道了,只怕郁扬郁老爷子就只能告老还乡了。”
    “在下不识贵人……在下……”
    稀稀落落的人声,似乎在缓缓退去,而帘子一动,君莫问已经进了来,神情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慕容谦益敛眉,心下已经有了更明确的揣测。
    也许,君莫问,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想瞒他吧?
    “君兄,也许在下该称一声英亲王?”慕容谦益蓦然间长身而起。
    “我们渊家的事情,旁人不该管的——更何况我不是渊世镜。”君莫问压下他的手,叹了口气,眸子里光芒却忽然凌厉,“慕容先生,纵使慕容老夫人是端雅郡主,这也不能成为您窥测渊家过往的理由。”
    ——如果我不是渊世镜,你又会猜到谁?我,不能给你这样的机会。
    蓦然间,君莫问一抬手,生生揭下一张面具来,素面朝天,却是凤眼柳眉,优雅雍容,绝对不是男子面容。
    “我一个渊家的女人,只想帮帮这个天下。慕容大人,请您献计……”她躬身下拜,“解此世家之祸。”
    ——我纵如何,总不比不上你这等望族熏陶出来的背景。你多少折子我都看过,这见识这气魄,我真不能想象,是一个累世公卿家的男子。
    他亲妹妹黛眉同我一向关系走得近,这作哥哥的慕容谦益只怕也是知道的,可难得他还这样谦和的态度。
    慕容谦益却不知道面前的蓦然间变了女子的这位君莫问究竟是什么打算,只是淡淡沉吟半晌,正色道:“渊姑娘,有些话我一个外臣说着也许不方便,若你愿意献计于女帝陛下,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不姓渊,”君莫问低下头去,“渊家有我这个人,却不曾对外承认过我的身份,如果慕容大人不弃,还是‘君莫问’来得好些。”
    “君姑娘,”这世家总有些秘辛不足为外人所道,慕容谦益自然不会强求,“这世家的祸事,我也想了这些年,也许根本还是在这‘九品中正’的选官制度之上,既然累世公卿,传上几代便往往盛名之下,其实难覆。”
    “但前代的察举制、皇帝征召,又终究难以维持,毕竟九品中正是自察举演化而来,门阀地主一旦垄断这‘乡举里选’,以名望用人,便又是一个死结。”她也是一针见血,只待听他高论。
    “君姑娘说的正是,那么,君姑娘以为,如果这选拔有了让皇帝掌握的统一标准,是否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慕容谦益也没有什么成型的想法,只是见这君莫问见识不俗,二人讨论起来。
    “以某种考试制度选拔官吏,让这些官吏成为皇帝,而不是某位世家贵胄的,门生——慕容先生可是这个意思?”
    “姑娘,天下有你这等一心为国的女子,实在是天下的福分。”慕容谦益淡淡一笑。
    “王朝有你这样出色的官员,更是百姓的福祉。”君莫问微微一抿薄唇。
    “姑娘说笑了。”
    君莫问一抬眼,神色一冷:“慕容大人,我是胡言乱语,您却真的说到了点子上。我这等女子,纵使是为了天下,也不是为了渊家。纵使天下以为我这个法子可行,渊家也终究不会认我。”
    慕容谦益一动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不小心戳了她痛处,无暇多顾,连忙拱手:“对不住,君姑娘,慕容无心之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会放在心上?”君莫问微微挑起了眉,神色蓦然间无比萧索,“只怕我,此生已然虚妄……”
    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里,她只有一个念头——赶回宫去。
    转身而起,不辞而别,她已然不能再滞留下去,放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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