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第一章生活滋生出情的幼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48  更新时间:19-11-29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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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来,我饱尝“狐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的苦酒,饱尝“迟迟不明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数天”的煎熬……
    上级调走了你,调走了我多年的“合作”者,调走了世上唯一能使我倾吐心声的知音,也调走了能给我妻不能言之情的异性知已。你叫蓝玉——你走了,无论于家或是于校,留给我的是孤独、冷漠、黑暗、失眠、痛苦、折磨,能不思念你!特别在夜幕,孤独与棉被一齐包裹着我之时,你那如明月的脸盘儿,如块蓝莹莹的玉石,便长春花似的静静地开放于我心灵的每一个角落;你那顾盼生辉的眸子,在那黑夜里像被丢弃于地狱的火球,在我心中燃烧成红色;你那红润而鲜艳的嘴唇在轻轻地颤动着,在你的颤动中,我那架思絮的钢琴便弹凑出一曲曲肖邦的灰色音乐,抑或一串串惠特曼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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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晚上,电视《啼笑皆非》才看了个头,你夫就呼噜呼噜睡去了。我这位电视迷被那位丑露的局长吸引住了,就不知趣地坐那装起脸皮厚看个够。寂寞冷落了十来分钟,在外间休息的你与一女学生带来了生气与欢乐——你那伤痕斑斑的圆月上盈满了喜悦,使我收敛的心花又盛开了。你趴在我坐的椅背上,不断地解释着剧中情节、人物,那戛金敲玉似的声音,像堂前燕儿在啭鸣,像窗外夜莺在啼叫,我时尔也随着“啭鸣”“啼叫”,我感到屋里像放了暖气样热烘烘暖洋洋的。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中,我看到剧终,你也陪到剧末。
    “给钥匙。”我走到外间你说。
    “你不是要被子吗?”这是寒假的第三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来时就问了看校的,说可挤着睡。校长屋里有三床被,想舒服自由,又问了你,先脱口而也:“俺母亲和一学生来了,准备用两床。”却又忙改口,“你睡去,不用了。”
    “我们挤着睡。”你没等我开口又说。
    “我去后院与看校的睡。”
    “他就一床被子,这么冷咋睡。”你以命令地口吻说,“睡那去。”
    “俺有——那被子都薄,你铺一床,盖两床——别冻住了——铺一床厚的,盖两床薄的。我把你铺好了。”你说着把校长室的钥匙塞到我手里。
    我攥着那串带有你体温的钥匙,不,攥着你一颗亦心,一股暖流哗哗哗地送到我的全身,我感到双手双脚都是热乎乎的——眼里感到有股热液在流淌——耳畔又响起我要换床厚被时妻的声音,“就你会心疼自己——冻不死你!”
    “你可要电把?”电与剧同时“终”了。
    “不要,摸着了。”你却站在门前亮着电把让我走,一条金光闪闪的路随着我脚的移动在铺开,在延伸;一道金色的瀑布把我从你门前冲到西南角的校长室;一道七彩的虹从你手中跨到我面前。我开了锁,进了门,摸到了床,那条黄金铺成的路仍在闪烁,那道黄金的瀑布仍在哗哗地流,那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虹桥仍横亘于校园的天空,与灿烂的星河相映生辉,与地上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趣。我感到热血沸腾,在燃烧,忙喊:“好了!好了!”
    我刚摸到被,突然那金黄的瀑布又流来了,——那位女学生亮着电把来了,“老师说,你铺床看不到”……
    女学生走了,撕一块夜的黑纱留给了我,撕一缕彩虹留给了我——仿佛那只夜莺仍在校长室里啭鸣,那堂前燕仍在啼叫,又仿佛那夜的黑纱里涌动着无数催人向上的精灵,使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要我有了她,即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块立锥之地,我也会心满意足。”泰翁的这句话在我脑海的上空掠过之后,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可耻,羞愧得满脸发烧——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不是垡子地里撵人吗?这不是枪打宿鸟吗?我自我反省后,数日前你们夫妻的“闹剧”又出现在我眼前……
    又一个忙忙碌碌紧紧张张的学期即将“拜拜”了。集中改卷的前天夜里,教师们甩起了扑克,直到一丝不荀的时间老人当当敲了十二下警钟,我们还在穷乐,瞎折腾。你的民师补助年年写在水瓢底上,你就“堤内损失堤外补”养了头母猪。母猪刚生12头猪娃,要日夜看护。我们直到看猪娃的你再三催促你夫喂猪才散伙。
    我和衣不知躺了多久,蒙蒙眬眬恍恍惚惚中,听到在鸡鸣猪嚎中夹杂着孩子的哭叫声,侧身翘头细听,是你子林林在哭。莫非你夫熬夜久了神经病又犯了?莫非你们俩吵架了……我像战士听到冲锋号似的,翻身甩开棉被、困倦的纠缠,开了门。一群寒冷的饿狼扑来撕咬,我抖起来,筛起了糠,屋檐下倒挂着一排夜的大军俘获的战胜品。你家亮着灯,敞着门,你子在哭喊。我跑去,你夫正把你摁在床沿上,一手掐住脖子,一手在槌打。你夫一米七八的个子,你比他矮一截,像一块石板压在一棵嫩弱的小草上,仿佛那石板下压的是我妹妹,我的心也像身躯一样颤栗起来,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位弱女子!怎么心这么恨!怎么这么冷酷无情?这不是虐待吗!我气愤地上前抓住皮夹克,把石板掀了起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崛起的小草,成了勇士,抓条小铁凳磕去,我胳臂一挡,高低柜上的玻璃长镜哗啦啦喊起抗议。这时,你们都失去了理智,你夫趁我推你,就势又抓住你散乱如茅草的长发,对着那轮圆月又抡起了大槌,你也抓住他的上衣不放,大有鱼死网烂之势。急中生智,我抓住你夫的大拇指,用力一掰,趁松手的瞬间,我又楔入你俩中间,并抓住你夫的胳臂不放。然而,隔着我,两边仍在猛攻。我边阻挡边劝:“都冷静点好不好。”
    “谁再拉我马上骂了——我非让他把我打死。”你气吁吁泪彬彬。
    我把你夫推到外间,你穷追不舍;我把你夫推到门外,你顺手抓把面刀,我抓住你睡衣搡开了你,也闪出门,就在门要合未合之际,你扑上来抓住了,我关,你开,我拉,你拽,我拼命往前用力,你死命往后使劲,我俩在拨河,在扳手腕,这是力与力,心与心,任性与理智地抗衡较量竞争,你终于败北——我关上了门。长时间的折腾打闹才折腾来增援——校长、教师,他们拽走了你夫。
    “你们咋能这样呢……”我进屋沉痛地说。
    “我就说,叫你看猪娃你说不管熬夜,打扑克咋管了。二话没说就打……”你泣不成声地说。
    “看着两个孩子这么惹人疼也要忍让呀。”
    “……三夜没睡了,这两天感冒了……”你哽咽。
    “他是个好人——有那个病,你要理解他,给他温暖。”你夫说哭就哭,说笑就傻笑,说死走着走着就咚摔睡那直挺挺的好吓人。
    “这次我再不让他了……他用拳打我耳门子,用胳臂肘踹……往死里打……”泪的黄河决了口。
    “他有病……”看着你原来艳如朝霞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感到脸上有两条小虫在爬……
    校长与一教师陪你夫来了,坐了一会,你说:“天这么冷,都回去休息吧。”
    不到半小时,寒冷像位慈善的母亲就把她的两位自爱的孩子裹进温暖的被窝里,我却怕死灰复燃,又打闹起来,怕你夫失了手,像邻村一位气盛的青年,把本最亲近的人槌那边去了。就又溜到你门前,不出所料,你们又在骂,又想动手,我嗔怪:“真不给一点面子吗?”
    “睡吧,刘老师,天这么冷,我们也睡。”
    “吵闹可解决问题,有话明天再说。”直到屋里平静了,我才离去。
    第二天,教师都在校阅卷。班里近百名学生,又是明年要升学的,别的教师在下棋打扑克,我才改一半。正后悔没时间去安慰你,忽然一件法警服(她常着在法院工作的弟弟的服装)从门前飘过,忙站门前沉重地说:“你要拾些消炎止痛药吃呀!”……
    午饭时,我把半碗剩饭倒给你喂猪,你与你刚从县城回来的母亲在门外站着,你上着你弟宽大的法警服,你那如圆月样的脸,浮肿、灰黄,像起了一层乌云一样灰暗,客头上凸起两个鸡蛋大的青疙瘩,像突然鼓起的两个恶疮,你一夜像老了十岁。我心里一阵酸楚,沉重地说:“你拾药吃没?”
    “拾了。”……
    你虽每月只能拿国家的二十元补贴,但工作总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伤劳任怨,处处我都得向你看齐。薪水不是贡献的别名,按薪水我是你的数倍,按教绩你却是我的倍数。谁不敬仰外貌美心灵也美的女性?见到你我总想到我那位勤奋、俭朴、贫穷都登到了喜马拉雅山顶的妹妹,这也是我们常点燃叙谈之火的基石吧?
    我是散文习作者,“愿人格在散文中升华”的一位著名散文家是我始作俑者,不仅不会给人抬轿子灌米汤,还好惹事生非,这在“没有书籍就像没有阳光”的社会最底层,常祸起笔端。你父是我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老师,不知是爱鸟及屋还是情投意合,八七年初,我民师转正一调进高集乡小,你就成了我可以敞开心扉的知己——走进心灵的还得心灵。我在盖两床背的暖烘烘的被窝里想——意外会滋生出友情,也会繁衍出爱情。这次意外,使你我在本可进行思维对话的青山上,又向上攀登了一程——你成了我能言妻不能言之情的异性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今生今世我还不知足吗?然而,你我像两只蛹,被各子家庭的茧壳包裹着,并且我与你夫也处得来,也是好友。因之,你我只能用理智的冰冷的闸门,把那不安分的感情的潮水蓄在心灵的堤坝里,任那潮水时尔潺潺如小溪似的细流,时尔如钱塘江大潮似的澎湃涌动,时尔如庐山瀑布似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地倾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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