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夫夫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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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宁将车架帘子放下时,另一名小贩已牵来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
小贩正要弯腰将车架替换上时,墨宁淡淡开口:“不用麻烦了,下一段路,我骑马走。”
小贩闻言,愣了一下,道:“公子,您要骑马?”
墨宁点了点头,道:“我走山路过去。”
小贩闻言,似是有些急了,忙道:“公子,您不走官道么?这边南下的这山路崎岖难行,更是有野兽时常出没伤人,走不得呀。”
墨宁的指尖似是仍留着韩修脸颊上的温度,冰凉的不似真人,他恍恍惚惚想起曾经救下他的那个叔叔,年幼的他紧紧抓着那叔叔胸前的衣衫,久久不肯放手。似是落水之人,未曾放弃最后的希望,紧紧抱住最后一块浮板那般。
那时,叔叔伸出手抓着他的,轻轻笑了,“莫怕。”他说。
年幼的他记不得那叔叔的样子了,只是那双冰凉的手,印进了他的生命中。二十年的岁月……
小贩见这墨宁坚持,叹了口气,给马匹换上了马鞍。墨宁已将韩修从车轿中抱了出来。青蓝色的棉被裹着他,只有一颗头露着,长发垂着,一条宝蓝色的丝带微微晃荡。
墨宁抱着韩修上了马,小贩将马车中的包袱递给了他。墨宁一手接下,从里面掏出一锭金元宝对着小贩几人扔了过去。
那牵马过来的小贩,愣愣接下元宝,一时失了语言。
“多谢。”墨宁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着下方的五人微微颔首。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搂抱着韩修,轻踢了下马肚子,轻喝道:“驾。”
白马拉着他和韩修向着远方奔去,那是一条通向南方的路,是条捷径,却胜似天险。
公子未曾歇息,甚至连口热饭都未顾得吃上。那身宝蓝色的衣衫微皱,衣角下摆更是染着深色的污渍。
他一路南下,一路换了不知多少匹马,双眸通红,面色坚韧。最累时也只是在马上,阖下双眸,不过片刻,又猛地惊醒。
只是那人,始终稳稳倚靠在他的怀中……
气息已断……
而在那个夜晚,苏慎之也终于到了北盟第一城,长安城。
苏慎之进了城,后背的包袱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潜儿为苏慎之备好的各种干粮。
这潜儿,倒是个实在的人。
长安城与之北卫镇不远,城中的面貌却似天壤之别。虽这长安城与之叶城比较起来,稍显落后,但这一城之力却比着北卫镇已是好了太多。
城中面孔众多,更有肤白似雪,双眸冰蓝的北盟深处的冰衣人。而且,这边的人,没有北卫镇上的人那般的排外,敌视内陆之人。
明明不过三十里路,这边却似是一块并没有被战火洗劫过的净土。
苏慎之下了马,牵着马匹走在街上。街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商户,叫卖着各种吃食,杂面窝窝,黏米豆包,红枣年糕等等,更有肉食血肠,熏兔之类的。
长街两侧各挂着一排长长的紫色花灯,一盏接着一盏,一直延伸到长安城的尽头。灯芯火苗幽幽,映着街道底下匆匆行走的旅人,倒平添了一份浪漫。
这里的人,生活的倒是滋润。
苏慎之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的双眸自长街两侧一一扫过,突的叹了口气。
长安的繁华,是双眼能瞧见的。只是,在这个四方蠢蠢欲动的当下,长安的繁盛,也只能印证一点,盛极必衰!
只是,他只是凡人,没有同天的能力,即便我告诉他,这里马上便会被战火焚烧殆尽,他苏慎之,亦是无能无力……
所以,他才会叹息的吧,又或许是其他,一路走来,苏慎之眼见了太多的无奈。
但,这就是生活。亦可以说是宿命……
宿命是一条线,它牵扯着人行走,有得人越走越远,而有得人,即便天各一方,却终会相见……
便是他苏慎之和冯顾。
便是他李言和韩修……
苏慎之牵着马,走到一处客栈,停住了脚步,这客栈名曰“醉梦小馆”,外表看来,檐角飞燕,门口各挂两盏大红灯笼,倒是很有北盟的特色。
苏慎之淡淡一笑,走了进去。
小馆里间人应是不少,外间听着热热闹闹的,调笑,轻喝声不断。进了馆里,才发现,这大厅几乎已是客满,墙壁的四角皆置着铜炉子,上边盖着铜盖,烧的通红。
大厅里温暖如春,几个络腮路子的汉子,甚至光了膀子。这屋中菜香浓郁,又合着高粱酒香倒无端让人食欲大开。
正忙着上菜的小二哥见到了苏慎之,咧嘴一笑道:“哟,小爷来啦。”
这小爷,便是北方对公子的称呼了,也只有进了长安,才算是真的进入北盟。
苏慎之对着那小二哥点了点头,选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了下去。这桌子位置靠近大门,行人来来往往间皆是看到了一位衣着朴素,面容却甚是清秀的公子,独自一桌,眉目间带着一份清疏浅淡。
相较于苏慎之这种举手投足间皆是贵家气质的南方公子,这些个见惯当下粗鄙女子的粗犷的北方汉子,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苏慎之一眼。那种浅淡如水的笑容,微微间挠的他们心下痒痒。
方才那桌闹的最凶的赤膊络腮大汉,站起身,只见,他端着一碗酒,舔了舔唇角向着苏慎之走去。
同他一桌的那几人,皆是一幅看热闹的样子,眯着双眸瞧着他。
这方,苏慎之同小二哥要了一个炒菜,一碗鱼肉宽面,给了小二银两,那小二哥点了头,退去了后厨。
苏慎之一手支着下巴,坐着等着。他是背朝向房门的,因此,有人进了客栈,他也不曾见到那人的面貌,只是听到了声音,却并未回头去看。他不是多事之人,现下他除了想不通冯顾去了哪里,更是担心着韩修。墨宁对他说有人会救他,可是已经断了气的人,要如何救?
想到此处,苏慎之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指尖轻轻敲打桌面。
倏地,一碗酒落到了他的眼前,那浓郁的烈酒洒了出来,溅到了他的手指上。
苏慎之微微愣住了,他抬起了头,正见一个五大三粗的赤膊大汉,唇角含笑,低头俯视着他。
“这位……侠客。”指尖的酒水微凉,苏慎之抽出锦帕擦掉酒水,微微开口,“您这是……?”
那是一种有些类似于小女儿家的动作,在这北盟谁家男子出门会带着帕子。便是女子,也都是在衣衫上抹两把,不湿手便罢。
偏这小公子,连那擦手的帕子都绣着桃花朵朵,说是精致也罢,说是女气更不为过。
这样的小公子,不晓得在床笫间是否也这样含蓄,精致呢?大汉眯着双眸扫过苏慎之腰身,舔了舔唇角,有些下流的想到。
这样的目光让苏慎之不适,他剑眉微蹙,随手扔掉帕子,将手缩进了袖子中。
“请你自重。”苏慎之侧首看向那大汉,幽幽说道。只见,他微寒着脸,倒有几分似是冷子莫的感觉。
这大汉伸出的手,微微一愣,竟有些被苏慎之唬住。
他搔了搔头,回首看去。只见,他那桌的几人,已笑做一团,这大汉耳根微红,也觉丢人,竟被这年岁比他小了不知多少的少年“恐吓”住了。
他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抓住了苏慎之的手,嘴里调笑道:“小兄弟一个人赶路辛苦,不如哥哥陪你啊。”
苏慎之的手被他抓的生疼,尤是这大汉手心带着潮湿的汗意,黏腻湿滑让人无端恶心异常。苏慎之剑眉紧蹙,却并没有惊叫出声,他稳稳坐着抬眸凝着那挑事的大汉。
大厅内的众人几乎都放下了筷子,看向苏慎之这边。嘴里骂骂咧咧的笑着,言语下流。
这些人,竟没有一个打算出手的。
苏慎之亦是知道了这点,他的另一只缩进袖中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这是他在北卫镇临走时,那叫潜儿的少年站在台阶上睨着他,凉凉说道,“北盟人从不欠人恩情,更不会占人便宜。这个,交给你。”说着,潜儿将一把小巧的匕首交给了他。那匕首倒是很常见的样子,有些岁月了,刃上缺了一角,柄端用的是古铜,微微发红。
苏慎之笑着接下,道了声,“多谢。”
他不曾想,这么快便会用到它!
大汉见这苏慎之不再挣扎,“嘿嘿”一笑,另一手伸出,便要摸上苏慎之微沉的脸庞。
“叮!”“啊!”
两道异响几乎是同时发出。
那道惨叫自是由这猥琐大汉发出的,只见他松开紧拉着苏慎之的手,猛地向后退去。而那只方才便要摸上苏慎之脸庞的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曲着。这大汉面色惨白狰狞,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而苏慎之手中的匕首方才已经刺出,只差豪厘便要刺入那大汉的胳膊中了,却被一粒花生米猛地震开,弹飞了出去。
苏慎之手心微麻,他扭头向着那花生米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正斜靠在大厅的柱子上,他只着着一身青色旧衣,却难掩周身的贵气,长发高高束起,面容如玉。而他的一只手上正抓着一把花生米,随手扔了一粒进嘴,细细嚼着,双眸幽幽瞧着苏慎之二人。
“哟,不好意思,没扔进嘴里,跑偏了。”那人将嘴里的花生米咽下,瞧了一眼那怒目瞪着他的大汉,嗤笑道。
作者闲话:
终于,夫夫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