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北卫残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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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苏慎之同韩修被狼群袭击,王宗救下了二人。
    那时,王宗介绍着自己,苏慎之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八撇胡子所说的那失踪的霸刀宗宗主。他悄悄看着韩修,韩修对他眨了眨眼,原来韩修也知道了这人。
    李言,是在马车内时,他知道的他。而之前,在叶城时他听到的关于冯顾的青梅竹马,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名字。而他当在马车内,听到那小公子的名字时,听着他软软糯糯的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肯定了,这人,便是那让冯顾欢喜之人。
    那时,苏慎之疑惑着,李言同霸刀宗的宗主呆在一处,可是,却不见冯顾……
    冯顾,他又在哪里?
    冯顾为了李言,放弃了冯家的一切,退了和他自他还是婴幼儿时期便定下的婚约。冯顾又怎肯将李言拱手让与他人,依着冯顾的脾气,定会日日寸步不离的跟着。又怎会,让李言对那王宗,动了心呢……难道,是冯顾出了什么事情?
    苏慎之非是小人之心,跟着李言想要自他身上获取些什么,他只是想见一见冯顾,亲眼瞧一瞧他是否安好……
    即便,冯顾这么些年月,早已将他忘记……
    而若是冯顾平安无事,那么他就一定会来找李言,不论天涯海角。而他,只要跟着李言,便能看到他。
    车夫瞧着眉头紧锁的他,叹了口气。
    方才,王宗从密林中窜了出来,拦住了车架。
    这是一队来自北盟的车队,隶属北盟帝都北京的绍家。绍家得罪了北京的权贵,举家流离,这次便是自长安而来,一路南下,去往内陆的聊城。
    车架共有七辆,最前方那辆拉着一些家族中的物品,苏慎之便是坐在这辆马车上。后边依次坐的是绍家族中之人,依照辈分而坐。
    这车夫心善,见着王宗身上血迹斑斑紧着拉住了缰绳,车队也依次停了下来。
    后方的那辆深棕色的车架帘子被人从里间掀开,满头银发的老者幽幽问道:“阿福,发生了何事?”
    最前方的车夫名叫阿福,闻声,下来车架,扭头向后喊道:“老爷,前方有一位遇着事儿的旅人。”
    王宗站在车架前头,向着后方望去。那老者慈眉善目,只是这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之色。
    “哦,既是遇了事儿了,便带上他吧。”老者望了眼王宗,淡淡笑了下。
    这边地处偏僻,偶有劫匪之事发生。王宗虽衣衫不整,却是难得的一身正气。这老者活的岁数大些,看人倒有些准头。
    “诶,是。”那叫阿福的车夫应道。对着站在原地的王宗说道:“大兄弟,上车吧。”
    王宗闻声未动,他对着后方的老者拱了拱手,道:“老人家,我同我弟来自聊城,此次去到北盟,亦是有事在身。不幸,路遇劫匪,将我二人身上的盘缠全部抢去,更是重伤于我。而今,北盟近在眼前,我亦是非去不可的,只是我那弟弟年岁小,还请老人家受累带他一程,送他回到聊城。”王宗说着,重重咳嗽一声,血沫自指缝间流出,可见他伤的不轻。
    老人眸间带着慈悲,闻声唤道:“阿福,给这公子带上些药。”
    阿福应了,掀开了第一辆车架的帘子,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苏慎之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公子衣衫破旧,只是气质浅淡如水。
    这老人一眼便看到了苏慎之,那双浑浊的眼眸在苏慎之同王宗身上来回扫过。良久,他才叹息一声,“既是这位小公子要去聊城,那便上车吧。咱们也顺路,做个伴。”
    苏慎之对着老人家微微拱手行礼,浅浅说道:“多谢。”
    老人看了苏慎之一眼,微微颔首,放下了帘子。
    帘子隔开了苏慎之的视线,他回首看向王宗,正见那叫阿福的马夫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王宗,王宗接下,抱拳道:“多谢。”
    阿福笑了笑,再次将身子探进车架内,找着什么。
    王宗收了下药,这才看向苏慎之,眸色淡淡,“回去吧。”
    他话音方落,那叫阿福的车夫将一个包裹递到了王宗的跟前,说道:“公子身上的衣衫已破,想是不能在穿了,这包裹里面是我的一些旧衣衫,虽不值什么钱财,洗的却是很干净。公子若不嫌弃,路上带着穿吧。”
    王宗接下包裹,再一次对着阿福说道:“多谢!”
    江湖人的谢意,至死都不曾忘记,那谢意记在心底,总有归还的一日……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王宗抱着包袱站在路边,望着车架越行越远。
    那时,他以为苏慎之此去,必定安全无疑。
    只是,这苏慎之看似浅淡,实则骨子里的那股韧劲不输王宗。
    王宗的话,只是让苏慎之一时的疑惑了。而当他想通了这结,他还是要走他的路。
    “停车。”苏慎之看着前方,浅浅开口。
    阿福拉紧了缰绳,喝住了马儿,不解的看向他,车队再一次停了下来。
    苏慎之跳下马车,对着阿福拱手道:“多谢您能带我走着一程,只是,慎之心中亦是有着未解之事,必须要离开。”
    阿福不解,愣愣看着他,方才还陷入困顿中的小公子,这时却好似想通了那般,神态傲然,不畏。
    “既是如此……”后方的车架中突的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苏慎之闻声侧首向着后方看去,只见方才的老者正掀开着帘子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丝赞许,“那便去吧,年轻人便得做点年轻人的事儿,不论结果……”
    苏慎之闻言,唇角微扬,笑的灿烂,他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道:“是!”
    ……
    苏慎之打马离去,马匹轻快的奔跑着,寒风刮过,我只记得一双公子的眼睛,坚毅隐忍。
    阿福不解的看着老人,愣愣问道:“老爷,您这便让小公子走了?这可如何同他那大哥交代呀?”
    老人低声笑着,车架中只有他一人,青色的棉被盖着他的双腿。
    “他们不是亲兄弟。”老者低声说着,那阿福闻言“啊”了一声,看向远去的苏慎之,老人接着说道:“这小公子,日后定当不凡……”
    阿福不解,愣愣的挠了下头,道:“所以,您才会让小的解了马匹,宁肯弃了一辆马车,也要成全这小公子的么?”
    ……
    苏慎之一人踏上了去往北盟的路。
    他一路穿过边境,来到了北盟第一镇,北卫镇。
    镇上建筑破旧,灰败,若非是亲眼所见,苏慎之亦不会想到,这北盟的人,活的这样的艰苦。这座镇子,甚至不如叶城临下的一座村落。
    大街上,行人寒着面色,一双双纯黑的眼眸,机警的望着马上的苏慎之。
    苏慎之一一望去,这镇子给他的感觉,灰暗无比。街道两旁不时有五六岁的孩童,蹲在道边,那一双双骨瘦如柴的手上道道伤疤,他们有男有女,呆呆的望着天空,等着被商家驱赶。
    这是曾经战争过后留下的痕迹,北盟和内陆的摩擦持续了数百年,只这两年随着羲和公主嫁到北盟才有所缓解。
    只是,那些曾经被战火烧毁的地方,北盟却无法再次将其修复。
    北盟的天空比之南方更高,暖阳在这里只留下两个月份,便匆匆而走。
    这里的农作物极其不好成活,而生活在北盟的人自始都是靠天吃饭。这几年随着北盟和内陆建交,商贾贸易渐渐多了起来,各种鲜果蔬菜运进北盟,只是物价高的离谱。而真正能吃到这些的人,亦都是些达官权贵,寻常的老百姓,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苏慎之下了马,他从马匹上挂着的包裹里掏出干粮,走向街边。这干粮是阿福在他走时,为他装在包袱里的,用的是玉米糙面,大致在手心中搓成一个上方尖下方粗的形状,而最下方的中心位置,用大拇指捅出一个洞。北盟大多数人家都吃这种主食,叫做窝窝头。色泽看上去金黄诱人,实则是最最糙的粗食,又干又硬,极其不好下咽。
    “给。”苏慎之走到街边的一对男童身边,将手中的窝窝头递给了二人。
    其中的一个男童睁大着眼睛看了看苏慎之,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吃食,显得小心翼翼的。
    另一个年岁大他一些的孩童,闻言直接将苏慎之手上的窝窝似是抢夺一般的夺了过来,拉着那微愣的孩童快步跑开。
    苏慎之的手心被这孩童抓破了些许,血痕狰狞。他张着手,望着跑远的孩童二人,幽幽站起了身。
    街边,有个卖胭脂的商户瞧着他,嗤嗤一笑,这世道,管好自己已是不易,偏这小公子还有闲心去管别人死活。寒冬马上就要来了,这二个孩童活不过这个冬天……
    苏慎之听到了这略带嘲讽的笑声,他未理,手心微微刺痛。他伸出另一只手,拉着马匹的缰绳向着前方走去。
    这个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苏慎之站在客栈外,向着里间望去。与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农户住宅贴切。
    只这木门上贴着两张红纸,红纸上各写了一个“客”字,一个“栈”字。
    门槛不高,苏慎之牵着马走了进去。先是一间院子,院子里地面没有铺石板,仍是黄土地,只是打扫的倒是干净。这院子不大,进门的左手边建着一个敞篷,内里置着一方石磨。
    右手边是一口水井,井边放着一个装水的木桶。这,便是这院子的全部了。
    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看到了走进院子的苏慎之,微开了房门,探着个头,问道:“公子可是要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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