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阿文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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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所说的这些韩修是早便知道的。他是通灵之人,他自会亲自问魂魄。只是而今,阿文的魂魄破碎异常,他除却知道阿文在生前必定是受到过极其严重的虐待。他想要看到的那隐藏在后的布阵之人人,根本就无从可见。
似乎是同样懂得南疆巫术之人,将阿文的魂魄生生击碎了那般,不仅不让他转世,更是不让他泄密。
但是,方才韩修同苏慎之所言,却并非只是让苏慎之安心。那是阿文亲口所说,便在林中,阿文那未完的话中所未能脱口而出的话。
“噗!”韩修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神情痛苦的跪倒在地。
“先生!”八撇胡子同师爷同时惊呼道。
韩修对着二人摆摆手,这是反噬,便是走阴阳路的代价。死人有死人的去处,活人走活人的路。从这个生灵咽气的那一刻起,这个世间便不再有他的位置,同样不会让他发声,不论他有何未解的无奈或缘分。
只这世间已容不下了他。
韩修那时望着苏慎之时,他心软了,顾不得那反噬的痛苦,传达了阿文的话。
师爷同八撇胡子担忧的望向韩修,只见韩修咬牙站了起来,他抬手抹掉了唇角的鲜血,对着二人说道:“阿文之死,是江湖人所为,但这江湖人身后,必定有着一个和我一样懂得玄术之人。”
八撇胡子也是那般认为着,他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便是那霸刀宗内阴毒的阵法,就不似聊城中的江湖人所能布置的了的。
只是,若是他们官府对上的是那些会着神秘玄术的人,他们又怎么取得胜利呢?
八撇胡子心下暗暗思索着。
“陈捕头可有派人去请聊城各处的江湖势力?”韩修问道。
八撇胡子回过了神,对着韩修点了点头,道:“已经派人去了。”
二人正说着话,便见那曾同八撇胡子一道去过霸刀宗的小眼官兵急匆匆跑了进来,口中叫喊道:“不好了!”
八撇胡子只觉眼皮跳动不已,他瞧向那小眼,咬牙说道:“又什么不好了?”
那小眼跑到几人跟前,喘着粗气,愣愣说道:“那些各派的江湖人都跑啦!”
韩修猛地看向那小眼官兵,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何时的事儿?”
小眼官兵看着韩修的目光带着丝敬畏,听闻韩修的问话,想也不想,开口说道:“各门各派几乎人去楼空,只有威玉堂留有一个看门的瞎眼老人,那老人所说,威玉堂所有的子弟在今日未入夜时就已经打包好行囊走了。”
“走去哪里?”八撇胡子急忙问道。
“北盟。”韩修望着地上惨死的阿文,他想他知道发生了何事了。
几千年了,那些人还不肯放弃么?
小眼是个直性子,见着韩修说罢,愣愣看向他问道:“你是咋个知道?”
八撇胡子眼风扫过小眼,小眼却并未看见,仍旧看着韩修,似是在等他回答。那方才目光中的敬畏,早已无迹可寻。
韩修思量了下,对着八撇胡子抱拳说道:“敌人不明,只这件事还请胡捕头暂时不要插手,以免危机性命。”
他字字中肯,八撇胡子也不是那强要出风头的人,他惜命的很。闻言,八撇胡子同是对着韩修拱手行礼道:“既是如此,那这事我们官府便不再插手,明日我会禀告城主,上报朝廷。”
韩修闻言,点了点头。
红衣杨世所言,韩修若想知道九龙棺的一切,便去聊城。而今,韩修抵达聊城,发现霸刀宗整宗人似乎都死了,宗主少宗主下落不明,这边,分布在聊城各处的江湖中人一夜之间全部走光。九龙棺在墨阳失踪时突然出现在镇北军营。那在幻境所见同他在一处的黑衣杨姓女子提道过的,他是镇北将军,他们的敌人。镇北将军的敌人,只有野心勃勃的北盟人。这桩桩件件看似无从联系,实则有着一条线,将它们紧紧串联在一处。而这些事指向一个地方,“北盟”。
“还请胡捕头帮我一个忙,寻一个人。”韩修望向八撇胡子,静静说道。
八撇胡子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请说,是何人。”
韩修道:“那人叫墨宁,来自墨城。胡捕头若是见到了他,只消对他说一句,‘韩修已去北盟’便好”
胡捕头望向韩修的目光带着丝惊讶的说道:“先生要去北盟?先生可知,若那威玉堂老者所说皆是事实,那先生此去,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韩修自是知道,若是敌人只有一人,那隐在后方摆弄玄术之人,韩修必定不会怕他。只是而今,那人聚集了大批江湖中人放弃了现有的势力,同他共同前往北盟,不晓得要做何事。
这是阴谋的味道,但是八撇胡子都嗅到了空气中暴风雨到来前的潮意。
“我陪你去!”大厅外,响起一道清浅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异常,只是内中却带着一丝不可撼动的果决。
韩修猛地回过了头,便见大厅门外,苏慎之负手而立,染了污迹的月牙白华服已经换掉,着一身青色长衫,眸间带着一丝悲凉之色。
“……”韩修静静望着他,清风自院中吹来,苏慎之高束的长发随风飘荡,遮住了他的那双明眸。
良久,韩修才幽幽说道:“你可知,此去路途凶险?”
“呵。”苏慎之闻言轻声一笑,“便是知道,才要去的呀……”
韩修面色严肃,少有的认真之色,他幽幽道:“好,应你。”
当天夜里,八撇胡子为韩修苏慎之二人,简单收拾了行囊,亲自送二人出了北门。
月色下,马蹄哒哒之声渐远。
师爷在一侧,突然叹了口气。八撇胡子看向他,只见师爷捻着一缕胡须,语气幽幽说道:“老伙计,这天,怕是要变喽。”
八撇胡子闻言,挑了下眉,语气同样不轻松的说道:“便是要变,也离着聊城千里远呢。咱们便守着聊城,哪里也不去。”
乱世,能存活下来的从来都是胜利的一方人马,还有哪些远离皇权的普通人。他们,只是小人物,掀不起大浪。那时,八撇胡子是这样想的。只是,便像是师父曾对我说起过的,这世间哪里来的如果,哪里来的想当然……
残香只燃半数时,我挣扎着醒了过来,胸口处沉闷不已,我咬着牙呼吸着。
矮榻上那无脸的男子同时醒了过来,他坐起了身子,好像是在看着我。
“发生了何事?”无脸男子幽幽问道。
我摇了摇头,强行咽下喉间涌上的那股血腥气。这股压抑的感觉,良久才退去,我睁开双眸看向无脸的男子,赫然发觉他脸上的浓雾似是淡了许多,只是面目依旧看不真切,不知他是何人。
找不到名字的人,我便无法送他回他该去的地方。
我呼出口气,对着他说道:“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不知为何,同无脸男子说起这话时我突然心惊不已,那股不安的感觉渐渐在我心底放大。
我有预感,如果我继续“任性”下去,我看到的,将会是最最不堪的事实。
而那样的事实我能承受么?我不由抿心自问。
师父说的对,有时无知,亦是一种幸福。
……
男子腰背挺得笔直的坐在矮榻上,似是静静的在瞧着我,自始至终不曾言语。
香火气染上整间屋子,案上烛火幽幽。偶尔会有夜间走过这条街的醉汉,他们瞧着我的这间香门,都会离得远远的。用他们的话来说,“这香门里住着个小姑娘,一年四季不曾关过门,门前还立着规矩,求香者,辰时入,申时出,夜半不进门。整的跟个神婆似的。”
但是,他们说归说,却也从不曾有活人夜时进门的捣乱者。因的便是,神鬼之事,人们明明口中说着封建迷信,可是心中仍旧怀着一丝敬畏。
我想,这便是人性最简单的一面吧。
怂人,只能动嘴。
而今的我,真的怂了,却不敢言语。
“你是谁?”我问他。
无脸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千万年的局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其实我们,何其相似啊。
所谓的不悔,只是我从来不曾有过选择。
天,渐渐的亮了。
男子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纸钱,陷入了沉睡。
我坐在书桌前,圆珠笔在我手指间转了又转。我,无从下笔。
我从日出时一直坐到申时初,奇怪的是,这么长的时间我竟未曾感到一丝饥饿之意。
我丢下了笔,拿过那篇写着《香门》的记事本,打开了第一页。手指在每一行字迹间滑过,带着一丝留恋,不舍。我不禁笑了,原来毁掉它也是需要勇气的么?
烧纸的铜盆便放在我的脚边,我闭上双眼,手指松开间听到笔记本掉落在铜盆时发出“啪”的一声。
橘色的火焰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火光中映出了我略带苍白的脸色。
我站起了身,走向香案,点燃香火插入炉中。白日的香火未供,现下补上。
先祖莫怪。
我心里念叨着,想着那个人,能听到我这满是歉意的祷告。
毕竟,我还得用“他”。带走无脸男子的事,也只能交给他了,不能得罪。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