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客栈相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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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慎之与阿文进了前厅,便有小二上前询问道:“两位公子住店还是打尖?”
    阿文将手中碎银子递与小二,“住店,三间上房。”
    小二接下银子,“得咧,两位公子里面请!”
    现下这个时辰,客栈内用餐的人数不多,阿文选了个靠窗的位子。
    苏慎之坐下,小二递上茶水,阿文将手中的茶杯端给苏慎之一杯,“公子。”
    苏慎之接下,便在这时车夫也走进了前厅。
    “连叔,这里。”阿文对着车夫招呼着,车夫擦了擦衣衫袖子,向着苏慎之那桌走去。
    “坐这边。”阿文向墙壁那边挪了挪身子,将自己方才所做的凳子让了出来。
    陈叔急忙摆手,“小的怎能与公子同坐一桌,这不合规矩,小的端着饭菜去到街上吃。”
    苏慎之从坐下后边望着窗外,眉目清浅,闻言转过了头,抬手拉住了想要离去的车夫,“陈叔便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苏慎之言语淡淡,却带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肯定。陈叔摸了把脸,点头道:“诶,诶。”
    陈叔小心的坐着,这时小二端上了饭菜。阿文点了四道聊城菜色,又加一汤。聊菜多辣,他怕苏慎之吃不惯,小心的去了菜上辣椒碎。
    陈叔不敢动筷,低头小口的扒拉着碗中米饭,一块红烧肉突然落入碗中。
    “陈叔吃些菜吧。”苏慎之将红烧肉夹进陈叔碗中,浅浅说道。
    陈叔愣愣点了下头,大家子弟他见过不少,苏慎之这般亲近人的却没有几人,更遑论会给他一个下人亲自夹菜的了。他不由多看了苏慎之几眼。
    苏慎之感受到他的视线,对着陈叔笑了,“陈叔为何这般看着慎之?”
    “公子面相富贵,必定是人中龙凤有福气之人。”陈叔这般想着便这般说了。
    苏慎之闻言,笑意中莫名带了一丝酸涩之意,他将水杯端给了陈叔,“慎之便借陈叔吉言了。”
    阿文挑好了辣椒,将那盘落叶琵琶虾端到苏慎之和陈叔面前。嘴上也没闲着,语气肯定的说道:“陈叔说的不错,我们家公子必定是最有福气之人!”
    “呵呵,你呀,快些吃菜吧。”苏慎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三人有说有笑,陈叔便也没了方才的拘谨,席间甚至同苏慎之聊起了往日见闻。苏慎之听得有趣,不时搭上几句。
    天色全黑时,客栈内的二十四盏灵女烛台全部燃了起来,大厅内灯火通明。
    苏慎之没用多少便撂了竹筷,从窗口望去,正见大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聊城的夜晚这才刚开始。
    街上不时有着官兵服的男子急匆匆从窗口走过,行人见了皆不以为意,依旧谈笑风生。
    这聊城处处透着一种叫做自由的感觉,而夜色下的聊城更加的自由,热闹。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苏慎之回过头,浅浅的笑了。
    大厅里,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便在这时,二楼楼梯响起“哒哒”的脚步身,许是有人下来了。
    苏慎之寻声望去,便见五人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两位锦衣男子并排而行,年岁皆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只是一人温润如玉,一人沉静冷峻。气质虽截然不同,但二人模样同样出挑,立时吸引了大厅内多数的目光。
    苏慎之站起了身,瞧着其中一人,略微诧异唤道:“子莫兄?”
    冷子莫也瞧见了他,不由眉头微皱,“苏慎之?”
    与之同行的那位公子,笑着说道:“既然冷爷遇着旧友,今日之事不如择日再谈?”
    冷子莫略微点了下头,深眸瞧着那位公子,“也好。”
    那公子姓陆,本城人士,家中特产白瓷,冷子莫来到聊城为的便是这笔瓷器生意,只是这价格双方一直谈不拢。
    陆公子瞧了苏慎之一眼,笑着对着冷子莫拱手道:“冷爷,陆某就先告辞了。”
    冷子莫颔首,陆公子带着府中的两名侍从离开了客栈。
    冷子莫幽幽走到苏慎之桌前,阿文与陈叔早便站起了身,退至一旁。
    苏慎之怎么也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等巧事,他这边方决定南下,便在路中瞧见了冷子莫。
    见着冷子莫缓步走来,苏慎之笑着问道:“子莫兄这是来聊城谈生意了?”
    冷子莫浅浅“嗯”了声,双眸轻扫过苏慎之未动几口的米饭,态度实在是谈不上热络。
    苏慎之似也不在意,唇角含笑接着问道:“暖儿表妹进来可好?”
    “自是好的。”冷子莫眸色微深,凉凉说道。
    苏慎之也听说出了他的不悦,双眸微垂,浅浅说道:“自四年前暖儿走了,祖母时常惦记着,只是这几年祖母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卧病在床。这段时间更是常常念叨起暖儿,我进来无事,正想着南下走走,见一见表妹。”
    冷子莫闻言冷哼一声,神情带了几分轻蔑几分讽刺,“苏家老太太病了?”
    阿文闻言面上薄怒,便要上前。苏慎之瞧他一眼,面色未变,垂眸说道:“是啊,祖母两年前生了一场高热,病好后双腿便失了力气,再不能行走。”
    冷子莫勾起一侧唇角,负手而站,“既是病着,要便好好养着,切莫挂东挂西的,徒叫外人惦记!”
    冷子莫所说了的外人,指的便是冷暖儿了。
    便是在好脾气的苏慎之闻言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阿文更是气的咬牙。
    “子莫兄。。。。。。”
    苏慎之的话被冷子莫打断,只听他凉凉说道:“我劝苏七公子还是莫去墨城,暖儿不见得会想要见你苏家人。”冷子莫说着凉凉一笑,“更何况暖儿如今生活如意,还请苏七公子莫扰她清净!”
    冷子莫说罢,不再理会苏慎之,侧首对着等在后方的斋叔说道:“我们走。”
    苏慎之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握紧了袖中的手。
    “公子。”阿文唤他,眼中带着担忧。
    苏慎之瞧着那道身影再也寻不见,扭头对阿文笑了笑,“无事。”
    他的面色带着些许的苍白,他竟连唯一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都没有了么?
    阿文似是知他所想,上前一步,对着苏慎之说道:“公子您莫听他说,您去见表小姐那是天经地义。老夫人惦记着表小姐,现下病着,表小姐也该去看看的,就是再不方便,带个话儿也是好的。公子此番前去,为的不也是如此么?这冷公子如此拦着,指不定表小姐现下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总归是要公子亲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阿文这话说的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可见他有多不喜那冷子莫。
    苏慎之闻言竟笑了出来,陈叔虽不知何事,但他却极喜苏慎之这人,也开口劝慰道:“这人过得好与不好,总归是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能安心的。”
    见着二人如此积极,苏慎之不由来的心情也是好了许多,他颔首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接着启程。”
    。。。。。。
    香门冷冷清清,没有生意便只得睡觉了。
    韩修躺在床板铺上,拉过一边的棉被,蒙头睡了过去。他的时间从来都是在晚上。
    入夜时,韩修醒了过来。
    案上的白烛已烧掉了大半,烛火晃晃乎乎。他起身穿衣,床板又一次惨叫起来。韩修不由皱眉,这床是真的该换了。
    当然,若是他还能活着的话。
    小屋本就不大,而今屋中多着一口棺椁,更是显得拥挤,只是好在香门的东西从来都不多,除却那必备的香案和纸钱,其余都是多余。
    韩修走到棺椁前,一把拉下黑布,九龙棺闪着漆黑的幽光出现在他眼中。
    这棺椁的黑色不同于香门香炉的黑色,那么的古朴大气。它的黑,带着一种将欲爆发的力量,压抑又神秘。
    韩修长出一口气,此间事,或许只能听天由命了。若非是棺椁上雕画的九龙让他一眼便认出这便是香门的标记,他想,他是不会接下这桩“生意”的。
    烛火发出“噼啪”轻响,韩修回过头,取出白烛燃起替换了那快要燃尽的烛火。
    烛光幽幽,像极了一只满是混沌的眼睛守望了千年,早已忘记了最初等待的目的。
    时间太长了,便会忘记最初“心”的方向。如同我,最初只为活着,后来我却想弄明白我为什么而活。韩修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毕竟我们都是韩家人。
    我看到韩修拿着线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犹豫了,棕色的双眸深邃幽暗。迷失的韩家人比杨家人更为可怕,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南疆巫族的血液。
    纯粹,却又极其残忍。
    那是一代人活着,一代人死去,最为残忍的记忆。我甚至不愿回想。
    忽然,韩修眼中犹豫的光芒消失,他恢复了平静,吐出一口气,点燃了香火。
    香火幽亮,我甚至能在这场虚无中闻到属于它的气味,怜悯众生。
    韩修将香火插入炉中,后站直身体对着香炉拜了三拜。
    焚香一缕,诉情一段。
    香路,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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