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五章 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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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森林小径,我一路向北走去,脚下毫不停歇地奔走着。渴了饮些林中清水,饿了吃些野果充饥。拾两大捆柴火背在身后,就这么行走了约莫五个日夜,我来到了鹤影镇。
相比起闭塞的鹤秋镇来说,这里的人口就显得颇为混杂了。拉人的马车,扛货的骡子,行走的商人,屡见不鲜。镇上一片繁花似锦,热闹不凡。只是我就仍旧是喜欢山中的生活的,清静自在得多,大概,这喧闹的环境始终是与我格格不入的吧。
敲开一家屋门,用早前拾来的两捆柴火换来些米粥充饥解渴。饮着这甘之如饴的米粥,不禁想起了和尚和苍术。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和尚若是知道我偷偷溜走了,一定会发怒;苍术若是知道我不告而别,一定会伤心欲绝。想到这里,眼泪簌簌直往下掉,落进了米粥中,滑进了嘴角里,咸咸的,苦涩的。不着痕迹地拂袖擦干眼泪,我大口大口地灌下米粥,扫平衣上的褶皱,继续漫无目地的往北行去。
“嗨嗨,前面的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令人不快的尖笑声。
转身看时,原来,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满脸胡楂,手举一条白色布幔,上书:“风水命格,神来之算”的中年算命先生。
心下有些不悦,我警惕地问道:“先生叫住我有什么事?”
“姑娘可愿让在下算上一卦?”算命先生见我有些不信,继而开口道:“我乃是这鹤影镇中人人尊称的神算子‘李果老’,姑娘要是不信,在下可为你算上一卦。”
手指尖来回碰触,眼睛滴溜直转。半晌,李果老开口道:“姑娘自幼便与母亲相依为命,身为狐妖的父亲早已陨落人世。你后又与一位和尚住在寺庙里,而你的母亲也在三年前离开人世。咦?这么说来,姑娘岂不是半妖!姑娘,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好一个神算子李果老,竟将我的身世猜得个一清二楚。只是,他说我父亲已经陨落人世,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哼!这李果老真可怕。
紧张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李果老吓得“哇哇”大叫,那尖厉的声调显得越发刺耳了些:“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这条小命不值几个钱!”
看着李果老吓得冷汗直冒的可笑模样,心下多出个想法来。故意装成个大恶人的模样,我恶狠狠地说道:“哼!这好说,要想我饶了你的小命,须得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今天你见到我的事,最好是赶紧忘掉;第二,你得帮我算一下我要找的一样东西。你答是不答应?”
“嘿嘿!好说好说,我李果老记性差的很,刚才的事情全忘干净了。只是不知道,姑娘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蓝魂珠是什么样的?这可难住了我。只得凭着自己的感觉,信口开合:“反,反正就是颗珠子,大概是蓝色,会发光,和一般的珠子不一样!”
“哎哟喂!姑娘好福气,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听说这鹤影镇的勾栏里就有这么一颗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那颗。”
“勾,勾栏是什么东西?”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
“嘿嘿,这勾栏不就是那些歌姬,舞姬,艺妓表演节目的娱乐场所吗?”李果老说这话时,露出的是无限神往的表情。
我再也忍受不了李果老那刺耳的尖笑声,拔腿跑了开去。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他急切的呼喊声:“喂!我的小祖宗啊,你还没付钱呐。”
不再理会他那歇斯底里的呼叫声,我径直向勾栏处寻去。
记得和尚曾经这么对我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趁着人口繁杂,悄悄混进了勾栏里。找一间隐蔽的小屋,将弓箭隐藏妥当,换了身朴素的衣衫,我走进了大堂。
大堂前方搭一座五尺长,十尺宽,八尺高的木台,想是那勾栏女子表演技艺的地儿吧。堂前摆满桌凳,那些勾栏女子,施胭脂粉黛,浓妆艳抹,香气甜腻得刺鼻。她们或坐在男人怀里,或倚在男人胸前。打情声、骂俏声、唱曲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省得脏了眼睛。哼!这些勾兰女子全不及我母亲一分,这些龌龊的男人也全都比不上仓术半分。
“你是新来的丫头吧?”话语里没有什么情绪,反倒是让我听着有些哀怨。
我点点头,怔怔地看着站在楼梯上对我说话的女人。粉色长裙,金色珠钗;楚腰纤纤,娇莺恰恰,不施胭脂粉黛,却显清丽脱俗。模样虽不及我母亲,但却比那厅堂里的勾兰女子要强上不知几分。
“要是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做个贴身丫头吧。”下楼来,拉着我的手一同去了她的房间。
听勾栏里其她女人说,这个唤我做丫头的女子名叫弦瑟,乃是这勾栏里早就过了气的艺妓。整日里,躲在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许是偷偷哭泣,也许是唉声叹气呢?女人们说这话时,带着的全是嘲讽的语气。
“为什么总是呆在屋子里叹气?勾栏里那些庸俗的女人都在笑话你,你可知道?”我不解的问弦瑟。
“妹妹你懂什么?我早就是这勾栏里过了气的艺妓,唱的曲儿没人爱听,跳的舞也没人爱看,若是要我陪楼下的那群男人逢场作戏,却又万万做不来。这勾栏里的那些女人是怎么说我的,我怎会不知?但我又能怎么办?妹妹,你倒是出出主意。”弦瑟说这话时,满是哀怨的表情。
我无法理解勾栏里的女人们这种勾心斗角,取悦男人的生活,只知弦瑟与她们终归是有些不同的。忽而想起母亲寂寞时,曾唱过的一支曲儿。那曲儿柔美动听,母亲唱时,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母亲告诉我:“这首歌名叫《念奴娇》,是唱给你父亲听的。”
“哼!这种薄情的父亲有什么可挂念的。”我说这话时,心里充满了愤恨。母亲对父亲的爱,我想我始终是无法理解的。
拉回思绪,我对弦瑟说道:“我记得我母亲曾对我说,这天下千千万万个人,谁也摆脱不了一个情字。可我却不大明白,但母亲说的话总归是有些道理的,你何不唱一曲情歌来取悦楼下的那些男人?”
“说得倒是容易,唱什么却又不知道!”弦瑟瘪了瘪嘴角。
依稀记起母亲哼过的曲调,我轻轻唱道:“萧条庭院,有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香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选自李清照《念奴娇》)
弦瑟是聪明的,仅仅只是听我唱完了一遍歌曲,便能合着琵琶一同弹唱。曲声响遏行云,歌声哀而不伤。弦瑟的歌声让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温柔的笑容。
戌时,弦瑟带着她的琵琶去楼下的台中献艺去了。她本来想拉着我一块儿去的,可是我实在是讨厌那喧闹嬉笑的环境,弦瑟只得作罢,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来到勾栏里,却一直腾不出时间去寻找蓝魂珠。弦瑟整日寸步不离的和我在一起,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今晚一定得有所行动。
弦瑟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她“呵呵”浅笑,犹如我腕上的那串银铃一样清脆动人:“好妹妹,你知道吗?今天你教我的那首歌儿楼下的人都喜欢,看来我这苦难日子是要走到尽头了。”扬起手臂,她围着我转了个圈儿。
我不太喜欢弦瑟现在的模样,未免显得庸俗了些。极力按耐住心中的不快,早早的劝弦瑟睡了去。
夜里丑时,换上一身夜行衣,我悄悄地溜进每个屋子里寻找那颗蓝魂珠,无奈我翻遍了整个地儿,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却仍是找不到它的踪影,这让我不禁怀疑起李果老的话来。
心里堵着气,支着下巴倚在窗台前目游伸离地看着远处。
“是什么惹得我妹妹不开心了?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说给姐姐我听听。”弦瑟问我。
“我想要一颗珠子,蓝色的,会发光的!你听说过吗?”
“要说珠子,这勾栏里可不少,什么金珠啊、银珠啊、粉珠啊,绿珠啊的,应有尽有,不过这蓝珠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失望的闭上眼睛,却听门外忽有动静,我大喝一声:“谁!”起身将门推开。
屋外,正站着一个手托茶盘的男人。
“嘿嘿,丫头不要多心,我只是来问屋里的姐姐是不是要添点茶水。”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扬着,如果没有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倒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接过他手中的茶盘,不悦的说道:“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来这里,还不快走!”
刀疤男人“呵呵”轻笑,讪讪离去。
“妹妹你也太多心了些!他只不过是勾栏里的一个杂役而已。”弦瑟浅浅一笑。
我没有回答她,脑中仍然回想着那个站在门外的可疑的刀疤男人。
退出屋外,我告诉弦瑟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来到楼梯槛前静静坐下,看着楼下那些勾栏女子们一个个粉面含春,满脸堆笑,不禁有些出神。
“喂!丫头,你是不是在找一颗蓝色的珠子?”
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满眼含着笑意,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随着肌肉上下挪移。
“你果然是偷听了。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用意?”警惕的盯着刀疤男人,只要他一有举动,我绝对不轻饶。
“嘿嘿!丫头,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是想知道那颗珠子的下落,只须问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低声问:“谁?”
“勾栏里的宝丫头,听说她是个万事通,你问她准没错!”说完,刀疤男人转身离开了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珠子的下落?你有什么目的?”紧皱眉头,我问道。
然而,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扬起那薄薄的嘴唇,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