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十章 棋秤微露心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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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雪霁,冬日的太阳懒懒地斜挂天边,照在厚厚积雪上,亮莹莹一片雪白。
将军府后院廊下,龙涵舟一身便袍,看着院中几只找食的麻雀儿在雪地里跳来跳去,薄唇边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一支绿得透亮的竹笛,神情惬意逍遥。
眯眼看了看天边那半死不活的太阳,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好像在感叹冬天的寂寞和清冷。手指抚上竹笛,横笛唇边,一缕澄澈的笛声悠然而起,洒脱昂扬。
笛声逍遥飘然,漫溢而出,携了清亮的绿融入雪地,几乎融化了厚厚积雪,温暖异常。洒脱处一如龙吟长啸,婉转处似闻柳下莺啼,清雅澄明,曲音纯粹到没有丝毫杂质,飘凌于半空中,如同一层薄雾,笼得那惨白的太阳也明媚了不少,涤了心情,柔了肝肠,不正是前日在风月阁梅竹奏的那曲《忘尘》?
龙涵舟双目微阖,似是早已沉醉进笛声编织出的那个梦里。曲调稍变,苍凉之意方起,然而还没吹两句,笛声便戛然而止,断得突然。
悠扬的笛声一断,那层薄雾瞬间消散,太阳又变得惨白苍凉,斜挂西天,懒懒地照着厚厚积雪,寒意深深。
缓缓放下笛子,龙涵舟握着竹笛,看着它出神,眉宇轻骤,浅浅的不解与叹息。
突然一阵掌声响起,伴着一个儒雅的男音:“好曲子,怎么突然不吹了?”青衫飘逸,俊目含笑,温文尔雅——龙家二公子,龙涵炜。
“没什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龙涵舟回神,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男子,也带着点笑意,又转而面对庭下积雪,续道,“可是吵着二哥练功了?”
“怎么会。这么好的曲子也只有你才吹得出来,呵呵。一年多不见,这支笛子可是越发清亮啦!”
都说龙家子弟个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更以二公子龙涵炜和五公子龙涵舟为最。此时两人站在一起,不得不感叹,果是名不虚传。
相像,却又不十分地像——龙涵舟温冷如玉,朗傲从容,但总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萦绕周围,淡漠洒然;而龙涵炜唇边总带着一点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逍遥不羁,似乎更易亲近些。两人并肩站在廊下随意笑谈,白袍洒脱,青衫磊落,举手投足之间高贵潇洒,真真是无懈可击。圣城里,不知有多少女子将一颗芳心系在他们身上,渴望得到他们的回顾,然而,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思念,碎了多少佳人心,断了多少相思弦。
“这一年多不在家,兄弟们都还好吧?”抚着柱子,呼吸着家里的空气,龙涵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笑得明朗。
“好啊,怎么会不好呢。除了老七是更油嘴滑舌了,昨儿个你也看到了,简直是没人镇得住他!”涵炜摇头,笑得有点无奈,对这个弟弟,整个将军府还真没人有办法。
侧身很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涵炜的肩,涵舟忍住笑道:“也是好事吧,府里总不能太冷清了。这一年多涵性和承邺的武艺提高得很快,这还不是得好好谢谢二哥!爹娘都很忙,大哥又不在家,辛苦你了!”
“亲兄弟还那么客套?”侧首睇过去,也伸手重重地拍了下涵舟,笑得俊朗,“是不是在外头待久了回了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次再这样二哥可要罚你了!得空你也去瞧瞧他们练功,指点他们几招吧,我的身手只怕已经不如你了呢!”
“一年多没交过手了,我们也切磋一下?你的身手会不如我,这说出去谁信啊!要不现在就比划一下?”
“今天还是算了吧,自个儿比划了也没人做个见证,到时候都没人信。还是改天吧,反正有的是时间!”侧身坐了下来,仔细一打量涵舟,不禁笑得有些坏坏的,“在外头一年多,我说五弟你有没有遇见动心的姑娘啊?你知道的,爹娘可是关心的很呢!”
低头看着二哥,涵舟再也撑不住了,失笑:“你搞错没,我是出去游学去的,你当我去游山玩水啊?再说了,二哥三哥都没成亲,我急什么啊。倒是你,老大不小了,爹娘才着急呢!”
“游学怎么了,江湖那么大,天高地广的,总比圣城这小小一隅来得自由多了吧?我们龙家也算来自江湖,没什么太多的门弟之见,你要真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跟爹娘说,爹娘想来也会同意的。”真不愧是长兄如父,涵炜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教育弟弟。看到涵舟一脸无可奈何,涵炜笑得散漫,“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二哥自己心里有数。”
“这样啊……呵呵,那我可等着早日喝上二哥的喜酒呢!”
“就你嘴贫,赶明儿和老七有的一拼了!”故作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悲戚”。
“哈哈,二哥这开的算哪门子玩笑,弟弟我可不敢和老七去比,甘拜下风呐!”斜斜地靠在柱子上,涵舟想到老七的那几句话就忍不住地笑——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二哥对美人儿的抵抗力是越来越高了?听说这一年多二哥算是艳福不浅,来打听龙家二公子何时娶亲的不少,再不然出门还有漂亮女孩儿扔个荷包、甩下帕子什么的,都快成家常便饭了,可偏偏这位正主儿总是目不斜视,自管自地悠闲潇洒,走大街上那叫一个面不改色。按老三的话说就是“跟二哥一起出门压力太大,人眼里只有丰神俊朗的龙二公子,别人全隐形。不巧二哥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真是苦了我们做兄弟的,那叫一个尴尬啊!”
涵炜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涵舟,道:“有完没完了,一回来就不正常。到了沧浪不回家先去和万明豪对上了,你说你算什么?今天爹娘都不在,别以为你二哥我不敢收拾你啊!”
“你怎么知道?”涵舟一下子收了笑,满脸惊异地看着涵炜。
“呵呵,想瞒过你二哥可不容易啊!”还是那么散漫,笑得痞痞的,“不过放心好了,爹娘他们都不知道,别紧张!”
轻轻一拍柱子,涵舟又是一脸轻松:“我很放心,您可不是那种爱‘告密’的人不是?呵呵。对了,爹娘他们都去哪儿了?”
“皇上移驾去了福明宫,爹还不忙死,一清早就进宫处事儿去了。承勋陪娘去广安寺上香了,估摸着得在那边歇一晚。至于涵性和承邺,被老三待到兵营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不会回来了。今儿个府里就咱兄弟俩,真是难得那么冷清。”
“让涵性和承邺去军营里历练历练学着点也好,也都老大不小了,一天到晚的胡闹也不是回事儿。他们俩也15了,对龙家人来说是该开始背负责任了!”浓眉微皱,转瞬又舒展开了,问道:“晚上爹娘都不回来吃饭了?”
“嗯,应该是都不回来了,大概只有我们兄弟俩还在家待着。晚上一起喝两杯?”涵炜笑问,难得有那么好机会喝酒,他可不想错过。
“唔,不了,我想出去看个朋友。二哥你就别等我了,晚饭我不回来吃了。”看到涵炜恨的牙痒痒的表情,涵舟立刻笑道,“改天我请二哥喝酒,成不?”
“得得,去吧,今儿个就我留下来看家了!”涵炜散漫一笑,站起来一拍涵舟的肩,转身潇洒地去了。
到了风月阁,龙涵舟按上次梅竹吩咐的,从偏门进去。园子里果然没人,四处都是积雪,日光斜照,一片淡淡的颜色。
到了悠远斋,才进门就看到思云正不知道在理着什么东西,听着响动回头见到龙涵舟,她扬起一抹笑,行了个鞠礼,笑道:“见过五公子!”笑语之间的一点点促狭让龙涵舟不禁有点局促。
“思云姑娘客气了!梅竹小姐在吗?”稳了稳心神,龙涵舟温言问道。
“在呢,公子来的突然,小姐怕是都没想到。公子楼上请吧!”思云笑着回答,便请涵舟上楼,一下子却又转身跑开了,笑道:“我去泡茶!”
龙涵舟莞尔一笑,上了二楼,淡淡的薰香味扑鼻而来。转过屏风,便看到梅竹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梅竹,不,应该是琴心,其实早知道龙涵舟来了。一身如此精纯的修为对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地方不可能无所察觉,更何况楼下思云还和他笑语了几句。只是既然此时自己的身份是这风月阁的头牌名妓,就也得做出点名妓的样子不是?
琴心斜倚在榻上,水蓝色的衣裙,一头长发斜散榻边,素面朝天不加粉饰,端的是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她手上握着一卷书,正缓缓翻看,沉静淡雅的书卷气混着浅浅的薰香,这样的美人图,看得龙涵舟不由一下子愣在哪里,好半晌才想起轻轻扣了扣屏风。
“嗯?龙五公子?梅竹失礼了!”听了响动,琴心才从榻上撑起身子,笑道,“思云这丫头也真是,都不来说一声!”
“姑娘这话说的,倒还是涵舟唐突了,姑娘恕罪则个!”说着做了个揖。
琴心回身放下书卷,浅笑:“公子客气了,快请坐!”
一会儿功夫,思云上了茶便退下了,琴心睨了涵舟一眼,浅笑:“五公子大驾光临,梅竹这儿可是蓬筚生辉了。今儿个怎么有空?”
“啊?哦,今儿个爹娘都不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便过来看看姑娘。”涵舟正一时在她的出尘风姿里惑得出神,半天才反应过来,闻言又打趣道,“莫非在下在姑娘这里不受欢迎?”
“呵呵,五公子这话说的,梅竹可没那个意思呢,我这儿一向少有人来,五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求之不得了!”琴心笑着打趣儿,媚而不俗,娇而不艳,语音清凌宛如水声泠泠而过。
“如此便好。今儿个涵舟过来算是给姑娘送礼的!”涵舟笑道,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布裹着的包裹,看样子似乎是本书,“那日听了如此惊艳的曲子,还拿了姑娘的画儿,这个就权当谢礼了!”
“哦?这是什么?”琴心略显疑惑地结果那个包裹,打开一看,双眼一亮尽是惊喜:“《撷芳集》?这,这应该是麻生斋的孤本了,公子却是从哪里得来的?”
“无意之间寻到的。原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寻常事务想必梅竹姑娘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姑娘爱书,这套《撷芳集》该是可以略表寸心了。”涵舟笑道。
梅竹合上书,抬眸:“这原是极难得的,公子这般就当礼物给了我,梅竹受之有愧!”
龙涵舟道:“无妨的,一本书而已,姑娘喜欢便好了。所谓撷芳,此中之‘芳’也唯有姑娘可以当之了!只是,不知何人可撷呢?”
脸儿一热,琴心偏过头去,道:“五公子这话说的,梅竹风尘中人,当不得的!”
龙涵舟也发现这话说得不妥,俊脸微红,略窘:“涵舟说笑的,姑娘别在意!”
“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可得多谢五公子这番心意了!”稳了稳心神,琴心笑道,“可是我那一幅画可不值这么厚的礼,这样吧,公子有要求但提无妨,梅竹今日奉陪到底了。”
“哦?那便好,呵呵。久闻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请姑娘和在下对弈一局如何?”
下棋?那可是灵姐姐的长项啊!嘴角一勾,琴心道:“好,公子请!”
让思云进来收拾一下,两人到窗边坐下开始下棋。猜枚的结果,琴心执白先行。两人边下棋边品茶,天南海北上下古今地说着闲话——龙涵舟出生世家,才学自是没的说,再加上他常在外游学,说起些见闻风物来果然不同凡响。而琴心却很让他困惑——这样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子竟然是无所不知,非但如此,而且见地非常,让龙涵舟一再侧目。他可不知道面前的“梅竹小姐”便是江湖上的传奇,隐秀宫的司琴长圣女琴心。行走江湖、远游大漠,的确能难住她的东西不多啊!
虽然棋道并非琴心最精擅的一项,可那也不是盖的,满江湖谁不知道隐秀宫出来的女子都蕙质兰心,琴心和棋灵更是其中翘楚。果然,也就一个时辰的光景,龙涵舟那张俊脸上就只剩一种表情了——一脸不敢相信。说句实话,他的棋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不巧了,今儿碰上名满江湖的才女了。
“怎么可能,而且还输那么多!”算了算,竟然输了五目,瞪着棋盘就开始抱怨了,“不成不成,姑娘再和我来一盘?”
琴心按捺下笑意,道:“公子要下棋梅竹可不敢推辞。不过天色挺完了,您若不嫌弃就在我这里用晚膳吧,等会儿梅竹再和您下?”望窗外一瞥,天都快黑了。
“嗯,也好,如此叨扰了!”
“公子客气了!思云!”琴心扬声把思云叫了进来让她准备晚膳。那边还得苦苦忍住笑——等会儿还接着下棋,天,那他还不越输越难看?
这好像是龙涵舟第一次单独和女人一起吃饭吧?当然,娘亲除外。非但如此,而且还是和一个如此漂亮、如此出尘的女人一起吃饭。虽然他很君子,可是任是谁在她的美丽和优雅面前都会有些束手束脚。想必琴心也看出来了,用餐的时候和他聊些趣事,不知不觉也让他放松下来。
若是二哥知道我不在家和他喝酒,却跑到这里来和沧浪城里的头牌姑娘一起品酒闲聊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啊?——吃完饭喝茶的时候龙涵舟突然想到这个很奇怪的问题。
随意聊了些天,龙涵舟执意还想下棋,琴心也只能笑着应了下来。这次龙涵舟很用心,布子、章法都更严谨了,却不想“梅竹”的棋艺又高了,一个时辰过后,一计算,这次倒好,差了五目半了。
“五公子可还要下?”理干净棋盘,琴心笑语嫣然地问。
“额,不成,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梅竹姑娘,请吧!”龙涵舟这回也不客气了,执起一枚白子便先行了。琴心莞尔一笑,陪着继续下棋。
烛火微摇,两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竟是别样的和谐,琴心没来由地心中一跳,又赶紧收敛了心神。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卧房里似乎有窗格响动的声音。琴心脸色微变,迅速瞥了眼坐在对面的龙涵舟——还好,他还正在和这棋局较劲儿,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微微眯了眯眼,啜了口茶,心念电转之间便有了计较,笑吟吟地放下一枚黑子,琴心笑道:“这……五公子还要下吗?”
“怎么会这样!”涵舟目瞪口呆地看着琴心的一枚黑子封死了他一片白子的生路,无奈之下抓起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沮丧道:“罢了,认输了!”
“呵呵,五公子别放在心上,其实您的棋艺真的很不错,只是今儿很不巧啊!改天若是公子还要下棋尽管来找我好了,梅竹随时恭候!”把棋盘拾掇好,抬眸笑着看向龙涵舟。
“梅竹,”这是龙涵舟第一次这样叫她,眸色很深,尽是思量和不解,“你究竟是谁?弹的一手有如仙音的琴,还下的这样一手好棋,你太让我惊讶了!”
“梅竹只是一个误入风尘的女人罢了,这点微末技艺不值一哂。”琴心笑着回答,天衣无缝,“或许只是因为公子不曾见过如我一般的女人,所以才会觉得惊讶吧!”
“真是这样吗?”龙涵舟靠在软垫上,细细打量着这个清雅的女子。却见她淡淡一笑,道:“公子若是还想下棋就改天吧,今儿可不早了,若是您还留,只怕就得宿在我这儿了呢!”
一看时间,天哪,都亥时了!龙涵舟微带着尴尬地站起来,拱手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姑娘那么晚,涵舟过意不去!”
“公子客气了。下次您来是不是就该考较我的书法了?呵呵”
“我想不用了,我见过你的字,也见过你的画。”涵舟笑得潇洒,丰神俊朗。
“嗯?哪里?”
“你的帕子。”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看着琴心的脸红了起来。突然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道:“太晚了,在下先走了,告辞!”
琴心迅速平复下心情,送他到门口,微微裣衽道:“五公子慢走,梅竹就不送了。对了,谢谢您送的《撷芳集》!”
“你喜欢就好!”涵舟潇洒地一抱拳,转身去了。
靠在门上,听得龙涵舟走远了,琴心叫过思云让她看住门,便迅速回房。进了卧室也不点上灯,一把掩上门,肃声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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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不好意思,这都一个多月了才更新,抱歉抱歉!
实在因为最近逸痕太忙了。逸痕还是个学生,马上要去美国读书了,最近一直在忙着读英语,有点顾此失彼,耽误了大家看更新,真是罪过啊!
以后即便在美国也会尽量一周一更的,实在不成就半个月一更吧,反正每个月两次一定保证,大家就别苛求我了,555,我也不容易啊!!
另外保证,逸痕不会弃坑的,再慢再苦再累也会把这个坑填圆满!
殷切地期待大家的鲜花和砖头,评论啊!!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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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下棋猜枚的问题罗唆一句:中国古代猜枚是执白子先行的,这个和现在反一反。另外因为逸痕实在不怎么懂棋,所以就写的笼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