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下部  73、“蓝黛”之黑西服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14  更新时间:21-03-13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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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蓝黛”之黑西服
    人生遭遇,多半是意料之外。想到了,就不会发生。要不怎说人生吊诡世事难料风雨莫测朝不保夕呢?
    那天,我就是去还车钥匙的,有借有还,天经地义,鬼想到枫哥会跟我来那么一下,弄得我心情郁闷,想在吧台喝一杯。按正常步序,喝完我就回家了,谁料到,警察来了!
    有什么事比遭遇警察更让人觉得点儿背吗?
    我正在吧台靠着,突然就看见呼啦啦进来一帮警察,哦靠,我立马明白遇到突击查夜了。心一狂跳。
    我当然没事儿,不怕查,可见这阵势,谁心里不扑腾?警察吔,警察干什么吃的?无风三尺浪,有点小把柄你还能安然度过今晚?况且,我刚才还和枫哥在小K房里把一包蓝药丸推来推去,要是迟一点,这一晚就完蛋了。此刻心里打鼓,多半是出于后怕。
    音乐停了。谁也没叫停,咔嚓就自觉停了。歌也没人吼。喧嚣之地突然就鸦雀无声。耳根突然静了,也怪难受的,嗡嗡响。静谧中,突然一阵金属片乱响,稀里哗啦,那是鼓手闹的,身边的吊镲、奏镲、踩镲一股脑倾倒,风雨如磐。丫挺,慌了神,还是踩了雷?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意外频发。做贼的心虚,不做贼的心也虚,沉不住气。
    我站在吧台边,故意不动。本来还打算走,表哥催我回家呢,现在,不能动作,谁要有动静,引火烧身自找倒霉。这我懂。
    好在警察不是逮人就查,看上去目标很清晰,有备而来。准是是接到了内报。我看见五六个警察脚步利索地上楼去,心咯噔一下子沉到底,玩完,楼上那一屋子人要栽了!那么,枫哥呢?
    我眼前闪现出公寓电梯里第一次看见枫哥的情形,一通到底的黑,大围巾遮住半个脸,露出鹰隼的目光,整个人华丽到读不懂。读不懂的人最容易成为目标,楞是要读懂你。
    听玢姐有说过,枫哥曾经被刑拘,就是说他是有前科有案底之人。也正因为此,大多数剧组都对他推手,以前的朋友也都避之不及,枫哥因此要远走他乡。玩不转了,还待这地方丢人现眼吗?出国的前夜,要再查出事儿来,枫哥还走得了吗?
    我着实为枫哥担忧。听动静,楼上很快有人遭围捕了。那人在抗拒,警察嗷嗷叫,“铐上、铐上——”声音很干涩。没几秒,嘈嘈声就平息。抗拒者不堪一击。
    接着就有人从楼上往外押,双手扣在后脑勺,低着头耷着脸,有人还故意用外套捂住脸。一共几个?我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有男也有女。女人头发散乱是最不堪的形象。有一个直接被警察架着,两手铐前头,衣服缩起来,裤子褪到肚脐底下,白生生肚皮全露出来。本来挺时尚的男生,跟叫花子似的,这一刻彻底没了型。估摸这人就是方才负隅顽抗的主。此间,我没看见熟脸。我注意看了,但没看见光头,没看见金黄短发的小姐姐,没看见枫哥。没看见,心就继续悬着。
    楼底下没事,音乐又缓缓响起。可那音乐全不是刚才的味儿。爵士鼓,一下下,就跟敲在人的心肺上,难以承受之重。几分钟前还打算通宵狂欢的京城哥儿姐儿们,扫兴得阉鸡一般,陆续退场。一忽儿,场子就见稀。也忒快了吧。如退潮。
    我能走吗?当然能。但我不走,我还没得到枫哥确切的消息,是祸是福,纠结于心。
    这就是我的错了。不赶紧撤离是非之地做甩手掌柜,而是蔫蔫乎乎瞻前顾后,什么事似乎都和我有关,什么绳都往自己脖子上套,什么黑都不在乎都愿意摸一把,永远是我Tony的错!
    我还赖在“蓝黛”不走的那片刻,就看见枫哥从暗影里走出来,黑乎乎,细高细高的一条黑身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怎么逃脱警察视线的?那可是收网刮风一般的行动啊,一笤帚就能扫起一堆枯枝残叶。
    枫哥看见我,先是一愣,跟着就冲我使了个眼色,很隐晦,很明确。他是否想到我还没走?肯定没想到。那一瞬,他在我身上看到了生机,一定欣慰得要死。他要实施虎口脱险的计划了。
    我不清楚自己得到了什么信息,竟然不假思索地跟着枫哥的黑影走,努力追上他的脚步。我们俩相继闪进了一条晦暗不明的过道,那是通往“蓝黛”办公和厨房区域的过道,过道里停着一溜餐车,带轱辘的那种,过道因此而显得窄,没多少地方可以让人走路。我们在过道最暗处停下,枫哥匆匆忙忙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塑料小包塞在我手里。蓝色药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早点扔掉?那么小两件东西,随处一扔,就没事儿。没有机会?肯定是没有机会。我只能想到他是没有机会。我不能去想因为两小包药丸价值不菲,枫哥他不忍心扔。现在显然已经无法扔了,扔在过道里,我们还出去吗?万一出过道时被警察堵住,同样是人脏俱获!
    我接到两个小塑料袋,烫手,烫到心,烫到人颤抖。然而我能怎么办?要不,拒收,等于见死不救把枫哥置于死地;要不,做枫哥的同谋,把自己撘进去。事实上,当时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做什么样的选择,完全凭感性行事,我的猪脑子从来就是单向思维,那就是,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不能对一个求助者推手。
    我在危急时刻总是显得特别机灵,那也是许多哥哥喜欢我的原因。急中生智,我“呼啦”拉开裤子两边的拉链,将两个小塑料包一边一个揣进裤子的夹层里,我感觉到沉甸甸的两个小袋顺着大腿一下子滑落到裤脚底,然后略微弯一弯腰,重新拉上拉链。
    枫哥见药丸有着落了,飞快地动手脱西服,看他如此,我也跟着飞快地脱下白T恤,交到枫哥手里,并从他手里接过黑西服。这时候,不需要语言,没有语言,一切都是心领神会,默契到一个眼神能读懂皮特拉克体十四行诗。
    枫哥套上我的白色T恤,刚刚好。因为我习惯穿比较小的恤。我脱了恤就成光膀子。我光膀子套上枫哥的黑西服,绷到几乎要撑破。严格说,赤膊穿西服还不是太露馅,这种地方什么古怪的着装都有,我运动裤,西服裸穿,就算是“蓝黛”一奇吧,还蒙混得过去。问题是那西服太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自己的。但那时候哪里还来得及考虑这些。
    这下我准又得挨家里骂了,换衣服时我一脑门就想这事。表哥急了会不会因此而抽我?想到这,我两颊顿时热辣辣,好像已经挨了抽。等我抬眼,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飘然出了过道。枫哥闪得好快,没跟我说“谢谢”,没说“当心”,甚至没说“后会有期”……我傻傻地愣怔在那里……
    什么事都能碰,那药丸能碰吗?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一涉及这玩意儿,表哥表嫂肯定跟我玩命!到了那份上,我还能撇清吗?我说别人把丸子都喂到我嘴边了,我都没磕,他们能信?他们会说,小钧你真这么懂事立场坚定办事有谱药喂到嘴边都不吞我们操屁心?!说你这孩子怎么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呢?!完了彤姐一准还哭。想到彤姐哭,我头皮就发麻。说不定我也会哭。说不定我还会跪下来恳求姐相信我,虽然是那种单跪一条腿假门假势的跪,那也够憋屈。我甚至考虑过,双膝跪是不是比单膝跪更显诚恳,更能打动人,那我就选择双膝跪,只要能得到原谅……然后,彤姐就说,小钧你就跪着吧,跪倒天亮,跪倒你爸妈从新加坡从英国赶过来!你就是跪在那儿,我也不会相信你!狗还能不吃屎?狗要不吃屎,你早就从新大毕业了。甚至,我姐还会像过去一千次一万次那样,点着我的脑门说,小钧你白长了个漂亮脸蛋,你要没这么个脸蛋,姐我也认了,不足惜,可你忒让人可惜了!
    想到将要来临的风暴,我心里一阵阵发痛,一阵阵犯堵,人整个都僵了,举步维艰。脚下如同绑了铅袋。可老躲在黑黢黢过道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我总得走出去,总得去面对,去经历,去挨那一刀子,或许是一梭子。
    我拖着沉甸甸的两个裤管往外走,刚出过道,立马就被警察堵上了:
    “站住!”
    我浑身剧烈地一哆嗦。
    那真是出娘胎以来最大的惊吓,就差没尿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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