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上部  43、他们是假的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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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他们是假的
    凡凡并不明白我在等Jerkin来冲房,认认真真地给博士做客服,看起来哪一行都是有职业准则的。
    我是生手,虽然出来前凡凡教过我两手,但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在前头替客人捏捏肩膀什么的。腰部以下的活计就有凡凡全包。博士趴着还不老实,仰起脑袋跟我唠嗑,并伸出手捏我的腿,“好结识。”这无耻的家伙涎笑着说。后来,博士不耐烦了,说:“两个小孩,别跟我磨叽了,效率也是服务质量嘛。”
    凡凡当然是客人说什么听什么。他解开浴巾的时候,我心里只盼望Jerkin赶快出现。
    看来熬不过去了。但我不能让凡凡做更多。我年龄比他大,身体比他棒,遇到事老往后缩,汗颜。以后在他面前我还有什么脸充哥?我毅然说:“凡凡,我来。”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真有股大义凛然的气度。
    博士喜形于色,身子一打挺,整个翻了过来。我说,趴好。还给了他一掌。他以为我是在和他调笑,乐得吱吱的。
    我真不愿意让自己美丽的胸去接触这么丑陋的身躯,但为了我可怜的兄弟不得不委屈自己。
    凡凡看不下去了。后来他说当时我跟玩柔道没什么两样,只是缺套“绞纹装”。他说他担心时间久了,博士的骨头会被我拆散。于是,凡凡推开我,主动把气喘吁吁的博士拉向自己。看得出来,博士一得到凡凡,就表现出持强凌弱的样子。我没给这家伙可乘之机,却把他推到了欲望的峰顶,让凡凡给我顶雷,这事我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巨懊悔。
    我原以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想到Jerkin姗姗来迟。我一面诅咒Jerkin,一面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倘若真出了意外,真来不了了,或者Jerkin临时变卦,这出戏怎么唱下去?那会儿,我的心可真的乱了。
    博士在两个人的连番围攻下,瘫软如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惦记着用污言秽语把心思全说出来。他说我们俩谁也逃不掉!
    就在这时候,门铃骤然响起,我一激灵,丢下博士,抓过自己的牛仔裤,边套着边向门跑去。我还记得,那一刻,我踩了裤脚,差点没绊倒,然而我全然顾不上这些,一手提着裤腰,一手就开了门。
    Jerkin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小飞,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没让小飞知道我的计划,不想把他卷进来,可他也来了,一定是Jerkin把他召来助阵帮忙的。他进来后,脚向后一勾,关上了门。
    Jerkin进客房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警察!”说得雷霆万钧。
    Jerkin边嚷边往里冲,像一阵风,其势汹汹,把客房里的博士和凡凡都吓坏了。博士结结巴巴地问:“干吗……干……吗?”Jerkin压根没理他,径直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
    博士强辩道:“他们是我的两个朋友……刚吃完饭,进屋喝杯茶。”
    Jerkin嗤鼻一笑:“朋友?他叫什么名字?你说说——”他指着凡凡。那会儿凡凡光着身子,那模样,说朋友进屋喝茶太搞笑了,谁信呐。
    博士当然无言对答。看来他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否则不会不知道应付。Jerkin见博士回答不了,跟着就说:“你违反城市治安规定,涉嫌非法交易,跟我去局子里吧。”Jerkin没给博士一点喘息机会。
    后来,Jerkin告诉我们,不给对方思考余地是行动中关键的一步。这种时候,被冲得对象多半做贼心虚,但这事经不起琢磨,有脑子的人一琢磨立马就出漏洞,需要的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咔嚓咔嚓,三下五除二,完事,走人。等你悟出什么来,早就鸟兽散。Jerkin说,那天我们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太磨叽了。
    我趁Jerkin和博士在拉锯,赶紧让凡凡穿上衣服,但凡凡吓坏了,嗦嗦发抖,一个裤管套几次都没穿上,幸亏有我扶着他。
    我听到Jerkin和博士交涉的内容是有关“治安罚款”还是“治安拘留”的选择。过程很快,Jerkin用最直接的语言让博士明白,这事完全可以用钱解决。这是Jerkin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我的目的?我一时想不明白。好像不是。但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也许,我的想法只是要鱼头老肥丢丑,为“南悦坊”的兄弟哥们出口气,压根没想从中渔利,而当时我想到的只是尽快离开。
    我看见Jerkin狠狠地砸了博士一巴掌,那真叫劈头盖脸,听着那么闷一声响,我很害怕,觉得整个过程中不应该发生暴力,否则事情就有点严重,有些变质。但那一巴掌真奏效,博士立马老实了许多,蹲到床的一边去捣鼓,估摸在找钱什么。露着瘦瘦的脊梁。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听见小飞叫了一声:“Jerkin——”那声音恐慌至极。
    屋子里所有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应声回头,看见本来关死的客房门敞开了,那个领我们进屋的年轻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正以惊愕无比的眼神看着一屋子的不速之客。
    谁都清楚,这时候进来任何一个人都是极大的危险,只有陈博士如蒙救星,他哆嗦着对年轻人说:“是……是警察!”
    然而,博士话音未落,年轻人便喊道:“假的!!”
    他这么快做出判断,让所有人震惊。后来,据Jerkin和小飞回忆,他们进安贞大厦的时候,年轻人就在大堂,看见过他们俩。对于这一解释,我深信不疑。这是一大疏忽。
    年轻人的这一声“假的”简直振聋发聩。Jerkin立刻作出反应,拔腿就往外跑,但和堵截他的年轻人撞倒一起。过道太窄了,要冲出去很难。在Jerkin和年轻人撕扯的当口,小飞伺机跑了出去。我没有懵,但我想到必须带凡凡一起跑,于是拽住了他……
    这时候,为什么要跑?不跑的结果是什么?根本不明白。跑,只是一种应急反应,是下意识举动,因为Jerkin跑,我们也跑。我看见Jerkin把年轻人推倒在浴室门前,那位置刚好是我的去路,我反应极快地跳了一下,跨过年轻人的身躯,夺门而逃。
    只差一点,我就被年轻人绊倒了。
    在走廊上我简直不辨东西。那时候,Jerkin已经出来,喊了声:“别乘电梯!”于是,我跟着他很快进入了消防楼梯。我们的脚步声杂沓而巨响,好像有几十个人在同时下楼,每一次转弯,我们都必须抓住扶手,否则就会冲到墙上。我感到手心火辣辣地烫。不知道下了有几层,我突然发现凡凡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脑子嗡地一下。
    凡凡没出来!我惊呼道。
    我记得是拉住他的,我分明还记得凡凡由于没穿好,跑得趔趔趄趄……我当场就做出返身回去的举动,被小飞一下子抱住了:“你干吗?找死啊?没准他们已经报警了。”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不能丢下凡凡!我执意要回去,然而小飞就是不放我,抓得死紧死紧的。那会儿,Jerkin已经到了下一层,返上来说:“凡凡说不定走电梯了,你回去没用,赶紧下!”
    我们三个到了底层,没从大堂走,而是走了员工通道,然后迅速上了我的车。我没想到我们这次还能逃出来,全都是因为我们还年轻,够利索,反应极快。
    我的车已经打火,脚虚踩在油门上,双手紧扣方向盘,一切都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凡凡一上车,立刻就可以以最大的马力离开。可是,我们一直看不到凡凡从大厦的正门出来。汗开始从我的两颊滚落下来,迷了眼睛,可我一眨不敢眨,毕竟是夜间,视线不太清晰,我唯恐错过了凡凡。这会儿才真正是心急如焚,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我看见凡凡从大厦的玻璃转门里转出来,小飞也喊了一声:“看!出来了——”我一下子跳下车,迎着凡凡跑去……
    马路上有车过,我跑得不是很快,几次停下脚步,但我分明离凡凡越来越近了。这时候,我看见大厦里又跑出几个汉子,冲凡凡嚷着,忽啦啦追来,如同一阵旋风……
    我怔住了。
    尔后,我看见那几个汉子以极为敏捷的身手,饿狼扑食一般把凡凡扑倒,反扣住凡凡的胳膊。凡凡被按在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朝我这方向看来,他其实并没有看见我,但我觉得凡凡在向我求救,他那双眼睛凄楚、恐慌而哀怨,他在喊,在诉说着自己的疼痛,他在说:“小钧,你在哪?”
    “小钧你快来帮我啊!”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返身回到车上,立马发动车子走人——凡凡跑不掉了,这是事实,而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可以保全自己,然后再想办法救凡凡。另一种就是冲上去,告诉他们,我是同伙!
    我,选择了后一种。
    我并不崇高,我只是不忍凡凡一个人去承受可怕的结果,他为我担待太多,我已经给他造成了许多伤害,我如果这时候跑掉,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也许,当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一切都是本能使然。我只是顿了片刻,义无反顾地朝那伙纠集的人群跑去……我听见小飞在身后骂我:“蠢蛋!”他说,“回来你!”
    我跑过车辆穿行的北京大街,随时都可能被飞驰的车撞翻,尖锐的刹车声在我耳边响起,这情景我曾经在何时见过?人生难道真是一次次苦难经历的往复、重演?你永远不得超身,永远不得解脱。
    如果,我当时被北京的车撞飞,那又会怎样?那很好,一切都结束,不在新加坡结束,就在北京结束,而且结束得还算辉煌,不那么猥琐。对于这个世界我没什么留恋,磨难太多了,结束意味着超脱。
    然而,我奇迹般穿过了熙熙攘攘的北京大街,仿佛受了神的旨意,没有车能撞到我。当我一脚踏上街沿时,我的豪气重又回来,我心里喊着:“凡凡,我来了!哥来救你——”
    事实上,小钧哥不能救凡凡,哥也就是图个同归于尽。虽然哥人高马大,但在那一伙人中间哥又算什么?我扑到人群里,抵挡住那些七零八落的胳膊,七零八落的殴打,狂暴地喊道——
    我草你妈!你们放开他!!
    抓住我们的是安贞大厦的保安。事实上,博士并没有报警,而是安贞保安的治安行动。他们说,安贞那一阵诈客讹钱的事情屡有发生,他们早候着了。屡有发生,肯定不是我们,而我们撞在了枪口上。什么叫冤,这才真正是冤。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吃个火锅也是下风口。老北京人总这么说。
    出于对住店客人的保护,博士就跟没事人似的,酒店什么都不追究,连去警局写个经过、笔录都不需要。安贞的保安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一个劲护着1121房的瘦鬼。十几分钟以后,我和凡凡就由东城区警署的警察带走。
    我被推着走向警车的时候,北京城的夜风暖洋洋的,周围的霓虹灯红艳绿翠,显得特别轻佻,轻佻到可爱。我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临。
    我之所以记得抓我的警察是东城区,因为那在警署门前的牌子上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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