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白画廊 41、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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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炸药包
我在夏季演唱会的服务结束后,依然没有去看过马丁,他承诺过不再纠缠我,我想,他是遵守诺言的。但当时他还非常动感情地要我答应陪伴他,这点我忘不了。想到这一点我有些不安,觉得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去探望他,感情的纠葛虽然结束了,也别弄到死对头似的,连朋友也做不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处在矛盾中,去或者不去,想来想去,还是别心软,我是个男生,趁此机会一刀子了断不好吗?什么事都不能弄得藕断丝连不干不净的。虽然有这么想,但不可否认,情绪始终好不起来,丢了什么似的。
我努力把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开始做期末考试准备。
那天,我母亲对我说,她国内一个旧同事,侄子是个影视演员,现在虽不算“一线”明星,可大小也是个“腕儿”了,拍了不少剧集和文艺片,不是男一就是男二。最近她的这位侄子要来新加坡拍戏了。
妈妈这个旧同事的侄子小伟要比我年长一些。妈妈说:“小伟出生时,我还去医院送过礼,是一套浅黄色的婴儿毛衣,那时候我和你爸爸还没结婚,一转眼你和小伟都是大孩子了。”妈妈言语中充满了对岁月的惋叹。
妈妈要我认识认识小伟,说上一辈都是至交,你和小伟不能一点联络也没有。当时,我心情不好,再说要考试了,有点不乐意,可是看见妈妈难得对亲情有怀恋,不忍心拂她的意,便勉强应了:“等他来了再说吧——”
这事过去了一星期,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电话:“Tony吗?袁姨跟你提起过我吗?我是小伟,已经到新加坡了。前天到的……我们能见一面吗?”电话里他语速急促,管我妈妈叫“袁姨”,让我一下子没懵过来。他提出要见我,说趁现在剧组还没开机,他还没接到通告,否则就没时间了。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好拒绝了。
我和北京来的小伟约在乌节路一家露天饮屋见。下午四点还差几分,我刚到,小伟就到了。他伸出手和我握手,我立刻就发现他的手好大,而且有劲。我们新加坡孩子平时没有握手的习惯,所以觉得这次见面特别正式,像成年人似的。
“我一眼认准就是你,”小伟兴冲冲说。“袁姨说你个子特别高。有一米八几?八八啊,我的天。我一点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了,你妈说你小时候长得像女孩,现在整一个大老爷们了。你这年纪还会长个儿诶,可别再长了。”看得出,小伟是个热情的北方人,性子有点急,爽朗。我们小的时候在北京见过?我可一点记不起来了。
我问小伟喝点什么?小伟说:“咱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我一到这里才发现带的衣服完全不合时令,都秋天了,新加坡还这么热,我都没得换了,就这身出去也不行啊,带我到附近商场随便买几件衣服吧,只要是夏天穿的就行。”
我看小伟穿着绒面衬衣,在新加坡确实不适合,难怪他脖子里油腻腻地泛着汗。我说:“没问题。”
“汤尼弟弟,我们去哪?”小伟字正腔圆地把Tony叫成“汤尼”,让我觉得有点好玩,于是我也只好称他为“小伟哥哥”了:
“小伟哥哥,我们就去NgeeAnnCity的高岛屋吧,就靠威士玛广场,挺近的,那里东西最多最IN了。”
后来我才知道小伟哥挺土的,他并不知道“IN”的含义,几次我说“IN”,他都以为我说“硬”。他说,真不明白买衣服为什么要“硬”?软一点不更舒服吗?我扑哧笑出来。那会儿国内还没兴这个词,后来很快这个词在北京兴起来,不久就说滥了。
小伟哥的五官很棒,身材也酷,不亏为演艺明星。他是那种大眼睛大鼻子厚嘴唇的硬朗风格,脸部轮廓特明显,线条削削的,头发也是板板的,剃短了支楞着。加上他那股热情劲,我们很快就哥们似的熟络了,就是他口口声声“汤尼弟弟”让我感到别扭。
看得出来,小伟哥具有中国大陆文化的背景,新加坡绝对培养不了这种气质的演员,反之,北京也造就不了新加坡类型的明星,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决定论”。而我,则是介于北京和新加坡之间的那种——杂交的产物。两种文化的混血。
在商场,小伟哥看了几件T恤,都嫌太花哨,不喜欢,勉强买了一件,说应付着先穿起来。完了又买了些底裤、背心什么。为了找他要的所谓“全棉平角内裤”“单色的”,我们花老劲了,新加坡哪有这个卖?好不容易才在老年专售处找到那种系带的四角裤,还是花的,他犹豫着该不该买……于是我说,小伟哥,别买了,明天我给你送几件过去,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了,我那儿有,还都是新的。
小伟哥说:“成,穿过也没关系。”
从商场出来,我请小伟哥在餐馆吃了顿泰餐,他喜欢辣,满头汗还嫌泰餐的咖喱味不够劲。吃饭的时候,他问了一些我的情况,随后说:“弟弟,到北京考电影学院去吧,我看你就是特上镜的那种型,保你几年就红起来。我就是那学校毕业的。”我说,没那细胞。小伟哥说:“什么细胞不细胞,我进电影学院那会儿整一个白丁,瞎蒙,四年一过全整明白了。你还不比我机灵?”我兀自一笑。
小伟哥说:“你笑起来可真有个性。你知道自己很帅嘛?”
通过一个夏天,我晒得黑黑的,知道自己挺酷,小伟哥这么一说,赫然心动,再说,已经不是小伟哥一个人这么说我,鼓动我去尝试,WD前不久也这么说过。一夜成名,是所有少年的梦,哪怕不是一夜,三年五载也行,总是个希望。有希望,有梦,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可我嘴上还是说我比较喜欢广告业,也许会去做一个广告策划、设计什么。
和小伟分手后,回到家我就开始捣鼓我的衣柜,把一些品质好但色彩不那么艳的衣服找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件挑选,然后整理成一包。小伟哥没我高,也没我宽,但我习惯穿紧一点的T恤,小伟哥穿我夏季的衣服应该没问题。在这中间,我又看到不少马丁为我买的内衣,精致的白色,摞在一起真不少,心中不由一暗。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参加学校的复习课,赶到剧组去给小伟送衣服。我在那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组”,以前以为“组”只是少数几个人,一看才知道是那么大一家子,各工种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
我从没近距离看过拍摄电视剧,而且看我认识的小伟哥演,感到特别新鲜。小伟哥对我特别优待,让人安排我在离监视器不远的棚子底下看拍戏,还把自己休息的专用椅子让给我坐。我觉得他真厉害,收放自如,一入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拍摄过程也好玩,在现场看到全是假的,可在监视器里全变成真的了,挺唬人的。我乐不思蜀,忘记了回家,忘记了第二天还有课。
剧组收工已经很晚,小伟哥留我和他们组里其他几个哥们一起宵夜,我没考虑就答应了。小伟哥逢人就跟他们介绍说“这是我弟弟,帅不?”,几个副导演、剧务什么说:“小伟你还有这么个弟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很不相信的样子。小伟说:“多派我到新加坡拍戏啊,在新加坡有我这弟弟,吃啊穿啊玩的就什么也不担心了,全赖上他了。”
我答应剧组里的人,要有空闲时间,带他们去玩去购物都行,我全陪。剧组的哥们说,要请客哦。我说,没问题,尽地主之谊应该的,全组都来。北方人喜欢热情豁达的性格,而我本质上就是个北京人,很快,他们就喜欢上我,开始夸我,有些话当然是调侃,活跃气氛的,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有一副导说:“来我们组客串一角色吧,没准把你哥的戏都抢了。”小伟哥搂着我的脖子,说:“要跟我争饭碗,我让!我弟嘛——”副导对我小伟哥说,小伟啊,你别说,你弟弟可真帅,比那谁谁谁、谁谁谁强多了。小伟哥眨着眼睛对我说:“这是副导,专管挑演员的,你可要把他巴结好喽。”
宵夜到很晚。剧组的生活是我没经历过的集体生活,热闹新鲜。剧组的哥们都能喝,用玻璃茶杯喝白酒,我也跟着喝,尽管不喜欢白酒,学不来他们大口大口地喝,但我愿意陪着,多半时间我听他们聊天,说国内演艺圈的那些八卦。
小伟哥因为第二天还有戏,说要休息了,他说,时间晚了,汤尼你就留下吧,别回家了。说自己的房间本来就两张床,一个人也睡不了啊,闲着也是闲着。剧组的哥们起哄说:“弟弟你留下,别让你哥晚上找别的姑娘睡,影响第二天拍戏。替我们看着他。”我知道小伟哥是个质朴本份的人,不会乱来,但剧组的一切我感到有意思,有点恋恋不舍,就答应留下了。
小伟哥说:“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今晚就在我这里过了。”我说:“不用。我老在外面过夜。”这话显然说得有点不妥,但等我意识到已经晚了。但小伟哥没往别处想,光是问了句:“是吗?”副导也跟着说:“是吗,老在外过夜?坏孩子啊,还真没看出来。”
我跟随小伟哥回到酒店,催小伟哥抓紧时间洗澡上床,自己无聊地看着电视。小伟哥没拿我当外人,敞着门洗澡,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我注意力在电视上,余光还是看到了小伟哥不一般的男性体格,可当时我毫无狎念,并不是马丁后来说的那样。
诚然,我有过小伟哥哥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经历,从中也学会了如何欣赏男生,包括享受另类的游戏。但我不是见到帅哥就淫心荡漾的那种,他是我的兄弟,不是其他什么,我没有想到过会和小伟哥产生超越兄弟情感的其他事情,这个晚上,我甚至没有一丝丝其他念头,并不是努力压抑自己,而是完全没有这个心。
可马丁不肯相信这一点。这是对我最大的诬蔑。诬蔑是我绝对不能承受的。
小伟的出现,无疑是个炸药包,他引爆了一场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