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白画廊  11、电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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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电游
    我很快明白,那个上午,马修一手安排了我和她妹妹独处。于是我不能不怀疑,前一天晚上的事以及莫名其妙敞着的卧室门,都是马修计划的一部分。但这种事要抓证据是很难的,有可能一辈子说不清楚,属于“悬案”一类。
    那天中午,马修回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下打探,鼻子还狗似的不断吸着,像是已经觉察到别墅有可疑情况发生。当时,我心里虚,没敢正眼看他,也不打算搭理他。不一会儿,马修就跟我摊牌,说:“Tony你干的好事!她可是我妹妹诶!”我一听这语气,来者不善,话里有话,顿时背后一阵冷汗。
    他黑着脸说你小子太狠了,我妹妹还是个小女生,你胆敢这么对她,还在我家。
    开始,我想否认,后来发现完全不可能,马修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马修说:“居然还在我的床上!我要去警局告发你——”
    我说:“诶!我是你朋友诶马修——再说,我和你妹妹正在拍拖,你要告我,脑子是不是进水啊?”
    马修说他从这一刻起不再相信我真把他当朋友,他说我纯粹是想得到她妹妹才跟他交往,是个特别有心计的人。这事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其实一点逻辑也没有,打认识马蔓就不是我自愿,我怎么就成了有心计的人了?可那会儿的我不会声辩,不会讲理,不会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明明白白地跟他复述一遍,整个人就两个字——无措!
    “随便吧,”我说。“你要去警局我就跟你去——我还有什么招?我做的事我不会赖。”我边嘀咕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别墅。
    没想到这事的后果会这样,我心里特别委屈。猫儿这会儿不知躲哪儿去了,她到底也害怕,于是任由她哥责难我。
    马修许久没有接话,玩着自己的腕环,特别阴险的样子。我估摸他不仅仅是要兴师问罪,似乎还有其他目的。
    果不其然,在我准备离开的最后一刻,他冷丁说:“当然我也有想过,这样一来,不仅你完了,马蔓也完了。你完,是活该,可马蔓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让她因为你把自己的名声丢了——我可以替你们保守秘密,包括不把今天的事告诉我爹哋妈咪……但你必须知道怎么报答我。”
    见事情出现转机,我回身问马修,你要我怎么样?
    马修佯装着想了想,说:“替我参加华文测试!”
    我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事情因何而起。瞬间我就看清了马修的嘴脸。生平第一次尝到落入圈套的滋味,心里别提有多窝火。难怪上当受骗的人连杀人的心都有,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愤懑。
    “——就这么件小事,划算吧,不算过分?”马修说。
    后来,当然是我屈服。事实上我只在马修家住了一个晚上,就背了个沉重的包袱。以后的日子,我隔天去帮马修补习华文,直到代替他参加完测试,马修被公司通知正式录用。
    这期间,我和猫儿有接触,继续有过几次那样的事,激情所至,挡也挡不住。我想,既然这是一种交换,那我也要够本。
    猫儿因为有哥哥“不揭露”“不跟爹哋妈咪说”的承诺,胆子也大起来,跟我玩得特别开。可承诺是什么东西?承诺就跟随口骂脏话一样,说到容易做到难。
    这件事虽然没酿成大的风波,但客观上造成我和猫儿的事从一开始就蒙上了阴影,老觉得不那么纯了。一想到授人以柄,挺正常的事被人利用,美好的初恋他妈的演变成一交易,心里就特别扭,整一个丧。每次激情过后,便是长时间的消沉——
    那段时间我开始沉迷电游,那真是个充满冒险乐趣的的玩意儿,特别考验男生的机智和勇气,一旦陷入,那种角色担当就把你身心完全控制住了,现实中的烦心事也就相形见绌暂时被抛至脑后。
    多半是过于沉迷,有一阵我常常梦见自己置身在电游的场景里——
    我见到自己就像一个肩负特殊使命的狙击手,小心翼翼地向一座密闭的城堡挺进,满怀着男人的豪气,挎着一柄上了膛的精良武器。当然,心跳的感觉还是很厉害的,说白了就是胆怯,就是怂,但这事不能告诉别人,告诉别人蛮糗的,自己知道就行。
    我趟过最初的那片草地时,很快找到了勇士的感觉——我趴着,屁股小幅度地左右挪动,一点一点向目标移动。那时候,体位姿态和我趴床上的睡相差不多,那感觉是我熟悉的,只不过床上的棉毯更有颗粒感而已,眼下身子底下的这片草地,丰茂,柔软,带着没来得及被太阳吮干的晨露。
    我潜伏了片刻,终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进了城堡。撞开那扇门的时候,我的动静确乎有点儿大,以至好久不敢动弹,屏息观察,紧张得连耳朵都竖起来……
    但我很快获得了安全感。城堡里果然是个安乐窝,不存在危险,反正我一时没有发现什么敌情。我怀疑屋子里正烧着炭火,要不我怎么那么热?热得都快出汗了。
    城堡里格局是局促了点,而且潮湿。我在黑暗中证实屋子确实潮湿得一塌糊涂,断定先前感觉到的那种灼热,正是和潮湿有关——我想,幸好是潮湿的,假如只有蒸烤而没有水汽的话,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烤焦,这道理就跟在桑拿浴房一样。
    了解我的人都说,我是那种只适合户外运动的男生,空间一狭小准玩不转。有时我也觉得,也许是个子大的缘故,我最受不了环境逼仄,什么事儿都图撒得开才好。可在在那个逼仄的屋子里,我竟然一点也没觉得憋屈,眼看高兴劲一浪高过一浪,忘乎所以,都开始玩调皮了……所以说,什么事都不是一定的,一定的是:但凡人都追求快乐,追求刺激;哪儿快乐、那儿刺激,哪儿有得玩,哪儿就是我们的世界。
    然而,我高兴得似乎有点早,很快“敌情”出现了。我发现黑黢黢的城堡里到处都有埋伏。对待暗中使坏的敌人,我好像并不是个新手,没有第一次打“遭遇战”的那种局促,甚至没有的慌乱。我逮住一个干一个,跟他们玩格斗,玩“空手道”,就像小猫扑腾球体玩物那样,充满好奇,充满干劲,爪子和嘴并用还嫌不够……想起来,这些都是跟丛林野战的好莱坞大片学的。这玩意谁没看过?青春期男孩,但凡看过几部战争大片,该有的打斗伎俩就都会了。
    说起来这真是场艰苦的战役,比我想象得要艰难许多,而我一开始就自视过高急于求胜,不知道保存体力。一味左右开弓四面搏杀,渐渐就让我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了——就这方面而言,不难看出我还很稚嫩,初出茅庐,新兵蛋子一个,光知道有力气就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敌情”,不知道驻守在城堡里的兵力有多雄厚,不知道均衡调配体力。当我意识到力气不济时,我开始害怕了,怕自己“壮志未酬”一下子就牺牲在第一道防线上……
    此刻,我蓦地想起我是个狙击手诶,擅长的是射击,干吗要跟他们玩近距离消耗体力呢?一想起这,我立马就感觉到手里的枪沉甸甸的,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前出现了一片光明。于是,我将沉甸甸的枪平举过肩,双手稳稳托住……还是因为心太急,缺乏实战经验,忽略了我的枪是上了膛的。狙击手那一梭子,就在举枪的这一刻,被失手打掉了……都没看清目标在那儿。
    我还没搞清一梭子胡乱打出去究竟撂到了几个,梦倏忽醒了……
    醒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一仗打得超不过瘾,没发挥好,逮机会还要重整旗鼓,再干一仗,最重要的是汲取教训,调整策略,以打得过瘾为前提。
    玩电游就是这心态,无论你战绩多辉煌,总觉得还能打得更好,下回准比这回爽——于是,深陷其中,是为“网瘾”。
    …………
    后来,我和猫儿分手的时候,猫儿认为我最不可饶恕的缺点是“打电游上瘾”,她跟她闺蜜说我对电脑比对她好,一天不玩CS不行,几天不见她没事。我不以为然。
    我说:“妈的,我跟她的事,一开始就古里古怪特不严肃。”以此作为一种心理开脱。
    什么是严肃的爱情?我不知道。我甚至说不清和猫儿分手,究竟是因为我心有旁骛热衷电游,还是因着一桩违背我意志的骗局,抑或是由于马丁的出现?
    现在看来,马丁的意外浮出恰逢机缘。那会儿,对初恋感情的怀疑,使我特别容易接受来自其他方面的莫大温暖……
    君无戏言。马丁开始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君子,他说到做到。他说我不会给自己挑衣服,不懂合适穿啥,不合适穿啥,于是真给我买了内衣了,一色纯白,并说以后我的内衣都由他买。
    我说“行”。我傻叽叽的,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
    从那以后,我穿什么品牌、什么式样的内衣都由马丁说了算,款式随着当年时兴的潮流而翻花儿。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内衣底裤都是白色,永不变化。
    我曾经也怀疑过马丁是不是有病——有些人就是在某一点上有心理疾病,表现得很执着很怪异。但我觉得无所谓啦,他即便有病,只要对我不造成伤害就不是问题。后来,我从新加坡到北京上学、到上海工作,马丁还按时给我寄或者托人捎,大致是两个月一次。实际上两个月还不至于要更新所有的内衣,但我必须做这样的更换,否则我的居所就会变成一个储衣仓库。直到今天,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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