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鸣西凉 第十章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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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七夕又到了,夜晚,未央城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一片。
各色时令水果今天也降价酬宾,平时见不到的杂耍把戏也倾巢而出,吞剑,吐火,钻火圈,变戏法,还有其他城里的戏班来这里搭台唱戏。
门口跑过一群叫得半条街都能听见的小孩,人人手里都提着各式各样漂亮的彩画灯笼,映着红彤彤的小脸。
“莫姐姐,莫姐姐,娘叫我来给你送粘糖。”一个一身嫩粉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一张小脸很是清秀,约莫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笑起来甜甜的,很可爱。
莫音绝正点着一盏莲花小灯,托着腮,躺在竹塌上,对着漫天星斗发呆。
非儿怎么这时候出去了。
不太情愿地起身,浑身还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小姑娘,非儿不在,你有什么事?”搬出骗死人不偿命的温和笑容,一张莹润精致的脸杀伤力强大到可以勾引半个未央城的女子。
呃,好……好漂亮,比满月楼里的薰姑娘还漂亮。
“我,我找莫姐姐,我娘让我给莫姐姐送粘糖,谢谢她送我们吃点心。”小姑娘有些磕磕巴巴地说,眼睛看着这个美得跟神仙似的人,脑子都不好使了。
“哦,这样啊,那你先交给我吧,等她回来,我就交给她。”
“你,你是她什么人啊?”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
“我是……”想起非儿的身孕已经很明显了,微微一笑,道:“我是她相公。”
“啊——”声音托得长长的,掩饰不住地失望。呜,他已经是莫姐姐的相公了,莫姐姐那么漂亮,他也这么漂亮,那莫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将来也一样很漂亮喽。可是,可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咦,小玉,你怎么在这里?”莫笑非提着刚买到的乞巧灯站在璀璨烟火的光芒里。
今年的七夕节好像格外地热闹,舞龙耍狮的震天锣鼓隔过几条街,隐隐传来,有种不真是的遥远感觉。每个人都欢天喜地,这是天上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地上有情人互诉衷肠的日子。
除了王室和朝廷里的要员,在层层紧密的封锁下,寻常百姓还不知道他们的王此刻正站在一家简陋小院里过着深居简出的良家妇男的生活。
小玉红了红脸,看了莫音绝一眼:“莫姐姐,这是你家相公啊,平时也不见出门。恩,你的小宝宝是今年腊月的产期吧,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我娘说要谢谢你平时的照顾,托我给你送点七夕的粘糖。”
提起用细线绑着得油纸包,轻轻晃了晃,看起来沉甸甸的,怎么也有一两斤。
莫笑非微微一笑:“谢谢詹大娘,我正好蒸了些红枣糕,时令新鲜,你顺便捎点回去,代我像大娘问好。”
小玉雀跃地拉住她的手:“莫姐姐太好了,我上次吃了你的红枣糕,想了好几天呢。你做的点心真好吃,现在,附近几条街的街坊都知道莫姐姐的糕点是一绝了。”
“我家非儿就是手艺好,我也是被她的点心拐到手的。”莫音绝带着笑意的嗓音轻轻响起。
莫笑非闻言微微一顿,轻轻扯起一抹飘忽的笑意,垂着眼,没有说话。
小玉揶揄地看着莫笑非,又看了一眼莫音绝:“今天是七夕,街上热闹得很,我刚才出去,看见好多把式杂耍的,我弟弟刚才还捞了两条金鱼回来,你们也去看看吧。都说七夕是有情人的节日,你们怎么能不去逛逛呢。”
带爹爹出去?
为难地看了莫音绝一眼,怕这样会让莫音绝暴露,引来杀身之祸。
莫音绝一脸笑嘻嘻的,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这是当然,我和非儿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说着还拉起莫笑非的手,把她牵入自己怀里,低下头,压低声音:“非儿,没事的,夜里没人认得我的眼睛,这个小玉不是就什么都没看出来吗?哼,算她走运。”
语气里的阴狠让莫笑非忍不住打个冷战,如果不是小玉没发现他的重瞳,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看莫笑非脸上有些害怕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悦,低头说:“怎么,你不想去?”
是不想和他一起在七夕出去么?还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害怕他?不管是哪一个原因,他都觉得生气。
“不是。”低低嘟哝着,安抚地环住莫音绝的手臂,“爹……呃,相公。”
听见怀里的人叫自己相公,忽然觉得心底好像又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阴云密布的心情微微转晴,看着莫笑非一脸委屈,又忍不住哄了起来:“为夫因病也好久没出门了,实在想出去透透气,娘子就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看他一脸可怜兮兮,好像真的很想出去的样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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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上繁华的大街,莫音绝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人们似乎都约好了一样,看到他们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原本欢腾的街道,竟然生生有一块地方,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就是两人所在方圆二十步的范围。
莫音绝看着周围人都一脸惊艳垂涎地看着旁边毫不知情的小白痴,心里已经不爽得快要砍人了。
最讨厌别人垂涎自己的这张脸,当然,还有……某人的。眼睛冷冷地一扫,看得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个冷战,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天啊,今天七夕,难道真的有牛郎织女下凡吗?不然怎么看见神仙似的一对人?
心里不爽,却硬是在脸上装出一副懵懂又软弱的样子,知道这是控制某人,得到某人同情的最好办法,可惜他以前一直不知道:“非儿,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盯着咱们看?”
莫笑非环顾了一下,看见周围不论男女,碰到她的目光都迅速低下头去,仿佛怕被吸进去一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每次我出去卖点心,别人也都是这样的。没关系,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这些天非儿每次出门卖点心都是这样被人像是当成美味“点心”一样看吗?什么所谓的几条街都知道非儿的点心好吃,恐怕是看她“秀色可餐”吧。
心中不爽又更甚了些,暗自哼了一声,身上的冷冽气息更重。周围围观的人实在是被那杀人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又都装作没事地各自说起话来。刚才的沉默一扫而空,只不过,这气氛还是有些诡异就是了。
多日没有出门,看见街上往来络绎的热闹场面,莫音绝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东摸摸,西看看,一脸新鲜。
“非儿非儿,那是什么?”拿起一个小贩摊子上的玩意,好像是只猴子,还画着油彩的图案。
看着莫音绝对民间的玩意这么感兴趣,知道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民间疾苦,不管是西凉王室还是九音宫,终日过的都是宫廷的寂寞沉闷的生活。
“这个是枣木雕的孙悟空,那边那个挑着担子的,是沙僧,那边还有龙王,二郎神,哪吒……”
“非儿,你还从来都没有送过我一件东西呢。”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莫笑非,一脸委屈和控诉。
本就阴柔得有些邪恶的脸配上一副单纯的表情,看得卖木雕的小贩脸红心跳,乖乖,这个小娘子就够勾人的了,怎么这个小相公也这么让人垂涎三尺。
看到莫音绝冷冷瞥过来的一眼,小贩赶忙收起自己的惊艳目光,低头装着摆弄摊子。
莫笑非有些内疚。在九音宫的时候,她眼里总是只看到孤鸣,却总是对爹爹的寂寞装作视而不见,对自己说,爹爹和孤鸣不同,爹爹呼风唤雨,孤鸣寄人篱下,爹爹有那么多成天只会讨好他的艳丽宫人左拥右抱,而孤鸣却每天一个人冷冷地懒散地在寂寞春庭里弹琴。可是爹爹一个人在宫中度过的黯淡岁月的寂寞,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爹爹,你想要什么?”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就已经说出口。
看着某人忽然亮起来的眼,忍不住想笑,爹爹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子。
“我要那对木偶。”指着角落里一对并不怎么起眼的粗劣玩偶,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小心翼翼想要到玩具的孩子。
那对?拿到手里看了看,木质是下等,雕工粗糙,打磨得也不光滑,木漆上得也薄,用手一抠就剥落下一块。记得以前一个雕刻“喜上梅梢”黄玉屏风的匠人,工艺极其精巧,落在梅树枝头的喜鹊栩栩如生,饱满润泽,可是只是因为把一朵黄梅的花瓣雕成四瓣,就被爹爹眼皮不抬一下地命人剁去了他左手的小指,让他长点记性。爹爹那么在意东西的完美,像这样粗劣不堪又廉价的木偶,怎么会能入得了他的眼?
伸手从莫笑非手中抽出两个小小的木偶,笑得贼兮兮的:“非儿,你看,这个穿着蓝色布衣的男子就是我,这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就是你。说了要送我,可不能反悔。”说完,还把玩偶抱进怀里,一脸戒备,像是怕她改变主意,要将它们夺走一样,只是眼睛又忽然雾蒙蒙起来,让人怎么也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莫笑非微微笑起,眼睛里流动着银色的光滑,倒映着街市上灿烂的灯火,蜜桃似的香腮有些酡红,轻轻点头,掏钱付账,对着小贩感谢地一笑。
小贩立刻又呆住了,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是神仙仙女啊,这个小娘子长得真媚人,一笑更是让他掉了三魂七魄。
“老板,多少钱?我娘子有了身孕,不宜久站。”阴恻恻的声音飘忽传来,每个字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咬牙切齿,像是要把什么狠狠咬碎似的。
老板回过神来,赶紧唯唯诺诺地报了个低价,连钱也不敢赚了,想起那鬼魅男子冰冷又阴郁的目光刚才落在自己身上,还心有余悸。
莫笑非掏出钱袋,莫音绝兴奋地在一边看着,真像是个一点财政大权都没有的“闲夫”,唉,谁叫他是个不事生产的米虫呢。
莫笑非哭笑不得地被牵着莫音绝牵着手,看莫音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对傻乎乎的木偶:“真有那么喜欢么?”
“当然,非儿,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喜滋滋地收进怀里,握着莫笑非的手更紧。
莫笑非咬咬唇,眼中有丝内疚。
她以前好像真的关心爹爹太少了。
狡猾地看出她的内疚和心疼,莫音绝得寸进尺地把莫笑非搂进怀里,把所有觊觎着怀中小东西的贪婪目光全部挡住,亲昵地把嘴唇贴在她耳边,像周围所有人宣告着所有权:“非儿,爹爹最喜欢你了。”
非儿,爹爹最喜欢你了。
又是这句话。
眼中的光彩微微黯淡了一些,口中有丝苦涩蔓延,却还是笑着抬起头:“恩。”轻轻回答着,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闭上眼就好,让这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就好。
看不见他眸子里的雾,看不见他笑容里的轻蔑和不屑,看不见他的得意,看不见自己的可笑又可怜。
非儿,爹爹最喜欢你了。
恩,爹爹最喜欢我了。
“非儿怎么了?是不是看那些女人看爹爹,所以非儿吃醋了?没关系,一会爹爹把她们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邪气地笑着,逗着怀里的人。
非儿一被捉弄就会露出脆弱又可怜的讨饶表情,眼泪汪汪看着他,想反驳又不敢,却又脸红着不承认。
果然怀里的人一脸羞恼地看着他,潋滟的眸子比夜空里的银河还要璀璨,波光粼粼,纯净得像是一块温润的墨色琉璃,倒影着他的影子:“才没有,爹爹又胡说。”
恶劣地不肯放过她:“爹爹才没胡说,非儿就是吃醋了,非儿怕爹爹喜欢上别人就不要你了。”
像是被说中心事,怀中小人儿的脸忽然白了一白,淡粉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半晌,缓缓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心里忽然像是夜空里忽然爆开了烟火,五彩缤纷,灿烂夺目,心情一下子被照亮了。分不清是得意还是高兴,嘴角不知不觉勾起来,原本已经控制得像面具一样的脸竟然不受控制地做出表情。
“爹爹最喜欢非儿,怎么会不要非儿呢。”说出来,才发现,他刚才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甜言蜜语。他说过很多甜言蜜语,甚至是亲密如同爱语的话,可是这句,有点像是承诺。
怀里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过多地在这句话上和他纠缠,也没有追问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轻轻笑着看他,任他牵着手。
可是他却有种错觉,觉得那笑里有些悲伤。
是……错觉吧。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忽然爆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远处白石桥忽然热闹起来,几百盏彩绘华丽的琉璃灯都点起,一时间灯火灿烂如同星海,震天的锣鼓声也刹那间大了起来。
人们都纷纷往白石桥的方向跑。
“诶,鹊桥相会要开始了。”
“走,咱们快点去看看。”
“听说今年的织女是新月楼的拢帘姑娘扮的。”
“那拢帘姑娘可是个大美人,咱们快点过去也瞧瞧。”
“啧啧,不过今年满月楼可是丢了面子了,连那些雀儿的角色楼里的姑娘也没有被选中的,全被新月楼包了去,恐怕真是气数已尽喽。”
“嗨,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只管去凑热闹就行了。”
“嘿嘿,也是。”
嘈嘈杂杂传来说话声,隐约明白了几分。
莫笑非拉拉莫音绝的手:“爹爹,我也想去看看。”
莫音绝一笑:“也好,鹊桥相会是西凉七夕一年一度的传统大戏,咱们就去看看吧。”
莫笑非点点头,想起那天在满月楼里碰见的拢帘。总觉得那人身上有些什么,却说不上来。
朝白石桥的方向望了一眼,人潮涌动,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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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相会
彩袂翻飞,香衣鬓影,还有城官派人在四处发放免费的酒水。百姓们个个热情高涨,盼了好久,就是为了看今年的鹊桥相会。
鹊桥相会是未央城里的大戏,每年都由城里各大妓院酒楼都会选送出几名容貌艳丽,技艺超绝的姑娘,在经过官员和富商们的评选,选出几十名,出演鹊桥相会。其中风头最劲的姑娘出演织女一角,牛郎由另外的姑娘反串,连出演雀儿的众位姑娘也都个个容貌不俗。每年演通一出戏却还这么受百姓欢迎,恐怕看戏是假,看这些美人才是真。
平地上搭起一人多高的戏台,戏台下人山人海,卖小吃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期待着今年的戏。
“知道织女是谁么,是新月楼的拢帘姑娘。”
“诶,这么说满月楼的薰姑娘输了?”
“唉,每年这些酒楼不是争个你死我活,反正满月楼是输了,今年楼里没有一个姑娘来参加鹊桥相会的大戏。”
听着周围人都在讨论着今年的七夕戏码和角色,莫笑非也不由好奇起来:“爹爹,这里可真热闹。不过这些酒楼倒是也真奇怪,不过是一台戏,有什么好争的。”
“这台戏可不简单,各家酒楼不仅可以趁这个机会宣传自己,壮大名气,自家的姑娘还有机会入宫。”莫音绝微微一笑,“这七夕选绝色,其实也在给西凉王宫选秀女。”
选秀女?
“爹爹还真是好福气。”
听见莫笑非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莫音绝又扯出一抹邪笑,勾起莫笑非的下巴,直视着她:“非儿的话,怎么爹爹听来酸溜溜的?是不是‘娘子’嫌为夫太风流了?那为夫过后把这七夕的选秀废掉就是了。嗯?”
莫笑非仰头看着他的眼,良久才开口:“爹爹是想回西凉王宫么?”
“非儿怎么想,你希望我回去么?”没有回答,只是用反问把问题还给她。
莫笑非轻轻一笑:“爹爹在哪里更快乐,非儿就希望爹爹在哪。”
“有非儿的地方,爹爹就觉得快乐。”
没有说什么,莫笑非只是微微一笑,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眼睛。
“当当当”台上忽然传来响亮的锣声,台下渐渐安静下来,知道真正的压轴表演就要出场了。
“感谢各位乡亲父老来观看咱们未央城一年一度的传统大戏——鹊桥相会。”两个司仪模样的男子站在台上主持着。
“咱们未央城里美女如云,人才济济,每年的鹊桥相会都让各路酒楼争破了头啊。”
“不错,各位相亲一定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年的夺魁花旦是谁,就是咱们新月楼的拢帘姑娘!”
台下立刻欢呼一片,只是其中也夹杂着些骂声,应是替其他一些姑娘抱不平。
一阵烟雾中鱼贯而出两队衣着鲜艳华丽的丽容女子,各个身段婀娜,体态娉婷,回眸转身之间都带出一股风情。
站在前面的一个梳着一个流云髻的青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缓缓打开唱腔,背后仙乐骤起,和着幽婉哀怨的曲调,其余宫装女子也都低低吟唱:
“彼岸花开开彼岸,
花开花落不相见。。
遥首银河空浩瀚,
俯身垂目皆嗟叹。
回首洒入轻风泪,
鹊桥难搭相思怨。
曾记与君相执手,
何时相伴漫云端。”
台下爆出一片叫好声,男女老少都陶醉在牛郎织女坎坷又坚贞的爱情里。
这时,青衣女子后面的十来名女子齐齐从袖口中掏出一把两尺多长的彩绘丝锦扇,“啪”地一声全部展开,一只只描绘得栩栩如生的长尾喜鹊在扇中,仿佛翩翩欲飞。
锦扇边缘长长的七彩绸带随着舞姬们的舞舒展摆动,衣袂如流,长袖舒卷。
人们的热情被这精彩绝妙的舞蹈全部调动起来。
这时,磅礴悠扬的乐声忽然渐渐弱了下来,人群中的躁动之声也渐渐平静。
台上,十余名舞姬排成一排,折扇全部打开,将自己的身体遮住,露出纸上绘得精致逼真的喜鹊,连成一座延绵的鹊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牛郎和织女就要出场了。
舞台两端,两座花朵织就的彩顶牡丹台分别由四个白衣女子架起,用着轻功,由白石桥两边的两艘画舫上,悠然行至白石桥的戏台之上。
人群中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一阵清脆拔扬的琴声,从一座牡丹台上悠悠传来,舞动的白纱间隐约看见一个白衣女子长袖翻飞,随着琴声高低摆动。
琴声优美空灵,又是一阵飘渺的歌声传来: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前尘往事,尽已成空。
花期不在,故人乘风。
血海深仇,今日来清!”
人们听到这唱词,各个脸上疑惑起来,这不是鹊桥相会的唱词啊。
琴声忽然一扫刚才的清朗韵意,忽然嘈杂激切起来。
听了之后,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耳边魅语,让人神智混沌起来。
人群立刻混乱起来,有的四散奔逃,有的大唱大跳,有的哭笑不止,还有的发起癫来,见人便打。
“是摄神大法。”莫笑非暗暗运功,宁神静息,把杂念排除。
这摄神大法是种邪门密功,以音乐乱人心智,迷人魂魄,若是听这用摄神大法的内力弹出的琴声久了,便会受摄魂者的影响,按照摄魂者的意志做事。不过这摄魂大法只对没有内力或内力低微而心智较不定的人才有效,一般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受到影响的,除非摄魂者内力深厚,远远超出自己。
“非儿,你听出来了没?这摄魂者是六指,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摄魂高手,即使内力不足,也比一般摄魂者摄魂大法的功力高出数倍。”
“不错。”这摄魂者定然是拢帘了。当日在满月楼,她已经听出拢帘天生六指,这样的人,只要心中愿念强一些,不必使用摄魂大法就已经有摄人心魄之能了。她又看见拢帘手中的绿苔春,知道此人定然来路古怪,不愿多生事端,就匆匆避开了。可是今天再见她,拢帘显然有所目的。
看见莫音绝一脸玩味的样子,知道他虽不走,也肯定不是大发善心要救他未央城里的无辜百姓,恐怕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成分还多些。
“爹爹,那弹琴人是新月楼里的拢帘,我虽不知道她来历,不过,听她刚才所唱,应该是找什么人来寻仇的。”
二人淹没在混乱的人群里,周围人影惶乱,还不时被没头苍蝇似的人撞个几下。
莫音绝一把拉开撞在莫笑非身上的一名男子,手上分筋错骨将男子的胳膊生生捏得脱臼,才像扔个垃圾似的狠狠扔出好远,听见远处又爆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只不过这小小插曲并引不起人们的注意。
“只不过另一座牡丹台里坐的是什么人?”莫笑非看向那个自从出现后就没有任何动静的牡丹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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