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同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90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季七北是在马背上颠簸时知道方海川的任务目的地的。
    凌术之所以告诉他,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别老想着吐。
    “崇山岂不是方海川的老家……”季七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凌术解释道:“既然都是不同的方向,再加上方海川连地图都没有就能知道的地方,八成是崇山。”
    季七北没怎么听方海川提过自己家乡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很难的任务吧。”
    “那就要看他修行到不到家了。”凌术继续策马扬鞭,“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季七北一脸菜色地捂住嘴:“凌叔,我想吐。”
    “……”
    他们要去的镇子叫孟家桥庄,进了镇,季七北拿着那支杜鹃花簪到镇上唯一的打金店里询问是否知道来处。
    店老板便用怜悯的目光打量着季七北,然后指着簪子的末端,给他细瞧:“这里有字,看到了吗?赠爱妾阮娥。”
    季七北眯眼一看,还真有字。
    凌术倚在门口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神情无奈。
    这是天行阁的考核,他帮多了就没办法历练季七北,但是不帮,他这么傻乎乎的,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完成任务。
    难啊。
    “那请问这位阮娥您可知是何人物?”季七北赶忙问。
    店老板捏着杜鹃花簪看了又看,然后走到柜台后面拿出账本边翻阅边道:“这簪子可有些年头了,我还在这当学徒的时候好像见过,应该是……十三年前,找到了!”
    季七北立刻扑过去看。
    店老板指着账本上的小字道:“就这天,孟记钱庄大少爷给他的妾侍定制的杜鹃花簪,记得清清楚楚。”
    “孟记钱庄……”季七北看着那行字念了一下。
    店老板把杜鹃花簪递还给季七北,有些疑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哪里来的发簪?”
    “这是信物,我们要找这位阮娥夫人。”季七北把杜鹃花簪收好,再向店老板打听:“请问孟记钱庄怎么走?”
    店老板指了路,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那阮娥也是个外乡人,是当年的孟大少爷捡来的,你们该不是她娘家那边的人吧?”
    季七北懵了:“啊?”
    凌术终于有了兴趣,回头问道:“可否请你讲一讲这位阮娥夫人的来历?”也许和季七北的任务有关。
    店老板说书先生上身,恨不得拿上一把折扇,“说起这位阮娥夫人,当年也是轰动一时,咱们孟家桥庄是个小地方,日子太平,就有这么一天啊,在镇口的渡河口,捞上来个天仙似的姑娘,那就是阮娥。”
    季七北很捧场地目瞪口呆起来。
    “可漂亮了!我那年也就十来岁,看到以后眼睛都直了。”店老板说着咽了口唾沫:“只可惜这阮娥姑娘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她贴身的香囊上绣着”阮”字,娇娥之色,所以大家都这么叫她。”
    凌术抓住了重点:“失忆?”
    “对,镇上的郎中都看过了,治不好啊。”店老板摇了摇头:“阮娥是孟家大少爷捞起来的,便以身相许报了恩情,被纳进了门,第二年她就生了个儿子,本该是孟家长孙的,只可惜,是个傻子。”
    季七北愣住:“傻子?”
    “听说是小时候摔坏了脑子,是个痴儿,每天神神叨叨念着什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十三岁了只认得个娘,爹都不会喊,但比他那个正室所出的弟弟好看多了,长得是唇红齿白、潘安再世,就、就和那边那位小兄弟一样。”
    季七北顺着店老板的手指头看去,对上了凌术的如画的眉眼,然后面红耳赤地低了下头。
    “多谢老板。”凌术扔了一枚银子到店老板怀里,再对季七北道:“走吧,我们去拜会一下这位阮娥夫人。”
    季七北屁颠颠跟上,问凌术:“我的任务会不会是帮阮娥姑娘召回记忆啊?”毕竟这是天心术可以做到的。
    “只有到了才知道。”凌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孟记钱庄很好找,门楣不低,对于这个镇子来说,是大户人家。
    季七北拿出杜鹃花簪给孟府的门童看过,门童带着簪子进门通报,出来的却是孟家的老夫人。
    “你们是阮娥什么人?”孟老夫人气势凌人:“她何时将这簪子交予你们的?”
    季七北认生,再加上孟老夫人凶巴巴地质问,让他的胆子瞬间浓缩成了米粒大小。
    凌术彬彬有礼道:“我们是来给阮娥夫人看病的。”
    孟老夫人皱眉:“看病?她这毛病十几年不见好,浪费了我家多少钱财不说,就随随便便找两个毛头小子过来,是把我们家当什么地方了?”
    “不、不收钱。”季七北紧张地站出来,“我们也只是、看看情况。”
    要不是看季七北老实巴交的,孟老夫人未必松口,她不想让人觉得孟家没气度,不给家中小妾治病,便没好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进来吧,不过不要走正门。”
    “好。”季七北倒不计较那么多。
    孟老夫人讲了一堆规矩,诊病的时辰还有出去后的用词,都有讲究。
    季七北觉得孟老夫人应该会和他外公聊得来,规矩一套一套的。
    从后门进去,离阮娥所住的小居倒也近。
    地方虽偏,曲径通幽,清静而不冷清,沿路上栽种的杜鹃花开得正艳,芳香扑鼻。
    领路的小厮只带了一段小路,指了个方向让他们自己走进去。
    穿过小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杜鹃花圃,开得正艳。
    季七北手里握着发簪,低声道:“杜鹃花。”
    凌术环顾四周,继而若有所觉抬起头,伸手拉着季七北退后一步。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倒挂在树枝上,头朝下翻到了季七北方才所站的位置,扮出鬼脸“嗷呜”叫了一声。
    季七北吓得掉了杜鹃花簪,倒退撞到了凌术的胸膛。
    凌术的瞳孔猛地收缩颤动,他扶住季七北,指尖微微用力。
    季七北也察觉到了,他捂着心口看着眼前还在狂笑的小小少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颤颤巍巍问凌术:“是我、是我感觉错了吗?”
    凌术的神情无法言喻,他抿嘴,想去把树上的孩子抓下来。
    谁知他倒翻上去,猫一样弓身扒拉着树枝,对下方的两人警惕起来:“你们、谁!?”
    季七北终于回过神,开口询问:“请问你是阮娥夫人的儿子吗?”看这不同凡响的容貌和童心未泯的形态,和打金铺老板描述的孟家长孙倒是吻合。
    少年歪头看了会儿季七北,对他的戒心慢慢松懈,然后探头下来,嗅了嗅季七北的发丝。
    季七北:“……”
    凌术把僵成一根石柱的季七北拖到身后,朝着那少年直接出手。
    一道屏障就这么横在了两人之间,把凌术的手掌往回弹了一下。
    “果然。”凌术收回手,“他是赞天。”
    赞天是无法同族相残的。
    季七北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
    凌术看向一处花丛道:“很快就能知晓了。”
    季七北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宁先,下来。”
    从盈盈杜鹃花丛后走出的阮娥似是花中仙子, ;颜如舜华,美目流盼,笑靥如花。
    以母猪上树的姿势挂在树枝上的孟宁先跳了下来,飞奔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亲娘。
    阮娥取出手帕,给儿子擦了擦脸,“宁先,你在吃什么?”
    孟宁先吞下刚叼下来的树叶,笑道:“娘亲,看我变成汗血宝马!嘚儿~驾!”说完就张开双臂花蝴蝶似的转着圈跑开了。
    阮娥习以为常,回眸一看前方陌生的两个少年,疑惑:“两位是?”
    季七北慌忙捡起杜鹃花簪,递给阮娥:“这是夫人您的簪子吧,我是天行阁弟子,季七北。”
    阮娥接过杜鹃花簪惊讶道:“我还以为丢了呢。”
    季七北感觉不到阮娥身上有任何赞天的气息,不由得迷茫起来:“夫人,您是赞天吗?”
    阮娥不知其意:“何为赞天?”
    凌术看了下那边还在转圈圈的孟宁先,思绪有些混乱:“我们是受托来给夫人诊治失忆症的。”
    阮娥没有多想,以为是孟大少爷还在惦念她,甚至有些感动,领着他们到了母子俩居住的小屋。
    阮娥泡了一壶好茶招待客人,给孟宁先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再带他过来面客。
    “嘻嘻。”孟宁先一坐下就凑过去季七北看,对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季七北不敢动,只能任由孟宁先闻来闻去。
    “宁先,不可无礼。”阮娥将孟宁先的额头往回推。
    季七北也没那么排斥,低着头道:“没关系。”只要不是这么去闻凌术,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凌术喝了一杯茶,平静道:“阮娥夫人,你对自己的来历,可有想法?”
    阮娥嫣然一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十三年过去,寻找记忆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热烈了,顺其自然也许更好。”
    凌术又问:“那么,你想让你的儿子,恢复正常吗?”
    阮娥沏茶的手一抖,茶水抖到了桌上,她的心颤道:“你可以做到?”
    凌术颌首道:“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幼年头部受创,并且受到了惊吓。”
    阮娥眼中有泪光闪烁:“是的,那晚雨下得很大,宁先本来是在屋里的,却不知怎的跑到了外头,我听到他的惨叫出去,却见宁先头上全是血……”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低落在了茶盏里。
    季七北安慰道:“阮娥夫人,您别伤心,凌叔不会骗人的,令郎定有转机。”
    凌术直言道:“我不是真正的大夫,如果他的痴呆完全是因为脑部的重创,那么只能另寻名医,但若是精神上的创伤,我家这孩子能帮上一帮,包括你的记忆。”
    季七北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阮娥垂眸,看到了茶水中泪眼婆娑的自己:“若我恢复记忆,是否还能留在孟家?”
    “也许你会忘记。”凌术不会隐瞒,“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失忆前后你的观念截然不同的话,那么孟家多半是待不下去了。”
    阮娥一瞬想了很多,哀伤道:“我只有宁先了。”
    “令郎万一恢复神智,不会留在此地。”凌术坦白道:“他有自己的使命。”
    阮娥怔住:“怎可能?宁先只有十三岁。”
    凌术沉声道:“他三岁的时候有说过什么话吗?包括他现在痴呆时,难道就没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阮娥看向在拉着季七北玩手指头的孟宁先,她不想承认凌术的话,但他的儿子的确生来就与众不同。
    开智极早,三岁时谈吐就不像个孩子,会望着远方的天空看上很久,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
    受伤后虽然痴呆,但从未生过病,体能极好,时常和花草树木、家禽家畜说话,耳聪目明,反应过人。
    凌术继续说下去:“倘若令郎要离开孟家桥庄,你不恢复记忆,恐怕会成为他的累赘。”
    “凌叔……”季七北觉得这么说不太好。
    但凌术没有理会季七北的担忧,他必须先将利弊关系都说明白,让阮娥自己去考虑。
    “可否给我些许时日?”阮娥无法立刻做出决断,“但你们可以先治疗宁先,无论他要去往何方,我都不会阻拦,只要他能平安健康。”
    凌术表示理解,阮娥犹豫的只是自己的去留,而孟宁先则是一定要治。
    “我们会在镇上的客栈歇息,明日再来为令郎诊治。”
    “那就有劳二位。”阮娥微微欠身:“妾身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还是能报的。”凌术朝季七北使了个眼色。
    季七北慢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卷轴,呈给阮娥,“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任务在身,望夫人能在上面写上三言两语,评价一二。”
    阮娥一点就通,接过卷轴,温柔道:“待宁先恢复,你来取便是了。”
    季七北面露喜色:“谢谢夫人!”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