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路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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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七北终于知道来的人是当朝国师之时,也是考核通知下来之日。
所以国师什么的,完全被抛之脑后了。
考核内容只一个字——阵。
具体是什么阵,无人知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问不会弄死你们的。”凌术给他们吃定心丸。
“但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关。”钟离裴都快摸清天行阁的套路了。
符叹道:“阵法我倒是懂一些。”儿时被逼着背过几本书。
“我一窍不通,过不了会不给饭吃么?”方海川只关心这一点。
季七北问凌术:“凌叔,能猜到吗?”
“我怎么猜得到他的心思?”凌术笑了下。
方海川挠乱头发,他赶紧换了个话题:“来,我们聊聊那什么国师。”
钟离裴拍他头皮:“态度端正一点,那可是国师!也是二十年前大战的功臣。”
季七北睁大眼睛:“何出此言?”
符叹道:“二十年前,他年仅六岁,一箭射杀了当时的战隐族族长,平息了战争。”
季七北猛地想起了凌术胸前那道不怎么看得出的伤口,淡定不能,几乎要拍案而起。
凌术顺手就把他摁住了,面不改色道:“略有耳闻,他当年还只是霍丞相的义子,一转眼就当上国师了。”
“他不仅是国师,还是赞天,就冲这一点,肯定是被天行阁奉为上宾的。”钟离裴自豪道:“他去年来临安,我见过一面,果真是气宇轩昂、面如冠玉的绝色之人。”
“噫,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夸另一个大老爷们,感觉好恶心。”方海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天行阁里一抓一大把。”
“你个俗人你懂什么?”
“你不是说你没有崇敬之人吗?你看看你脸上那花痴样,就差以身相许了吧。”
“方海川!”
“恼羞成怒了?”
钟离裴想扑过去掐他,但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季七北,不好动手,只能咬牙忍着。
“现存世的赞天不多了。”符叹轻声道:“能见着一个活的,也算是长了见识。”
凌术听出些许端倪:“赞天已经这般稀有了吗?”
符叹点头:“是的,因为……”他似是知道隐情,可又觉得说出来会连累他们,便改口道:“因为什么我也不知,但确实如此。”
方海川不以为意:“回天上去了吧,不是说赞天是天上神族么。”
“传说赞天是被天帝惩罚才堕入凡尘,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受到了原谅。”钟离裴道:“是好事。”
这些都是哄小孩儿的话,凌术摇头笑道:“若真如此,那么这个即是国师又是赞天的绝色之人怎么还在人间呢?”
“……”钟离裴无言以对。
方海川大笑:“就是就是!肯定是藏起来啦,他们不喜欢和咱们凡人打交道吧,跌份儿。”
季七北:“……”不是这样的啊,你们面前就坐着一个活生生的赞天在对着你们笑啊!
国师要来,天行阁还是会意思意思一下,每年例行大扫除一次,铺上一条深红的地毯,准备花瓣,来一场天女散花式的欢迎。
客居里那些孩子就是最适合的廉价劳动力,美其名曰锻炼体力,实则是天行阁里个个都是大爷,没几个愿意动手的。
可怜方海川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要捧着花篮去搜集花瓣。
钟离裴恨不得画下来,然后嘲笑个一年半载。
季七北和符叹走得深了些,两人不小心捅到了蜂窝,抱头鼠窜地逃回,符叹将斗篷罩在了季七北身上,自己手上叮出了好几个肿包。
季七北一路哭回去,不停给符叹道歉。
弄得凌术以为是季七北被咬了。
给符叹上药时,凌术使唤季七北去冰块,接着三下五除二消肿,收回手道:“问你些事,回头莫要告诉七北。”
符叹怔怔地点了点头,“请问。”
“赞天的消失,是否另有隐情?”
符叹抿嘴不语。
“你虽为巫族,但没有怎么接受过正统指导吧。”凌术道:“所以认不得赞天。”
符叹低下头,“是,父亲从不教我这些。”
凌术挑起他的下巴:“看着我。”
符叹睁大眼睛,凌术的天心术施展开来只需一瞬,他把符叹他爹不肯教的东西一口气塞给了符叹。
“你……”符叹喘着粗气:“你、你是赞天?!”
“是,只是我现在算是隐居。”
“所以你才会关心赞天的事。”符叹明白了。
凌术坐下,正色道:“你愿意说了吗?”
既然凌术是赞天,那他理所应当知道。
符叹便全数告知:“约莫从十年前、不,或许是更早之前开始,就有一股势力在捕杀赞天,我的家族,是巫族中比较古老的一脉。”
凌术摸着下巴道:“符门咒术,冠绝一时。”
“是父亲那一代了,我出生后就没碰过什么咒术。”符叹苦恼道:“父亲不想让我接触巫族里的东西。”
“你家捕杀过赞天吗?”
“不不不!”符叹惊慌道:“没有,我们救过一个赞天,只是他最后还是重伤不治,死在了家中。”
凌术皱眉,赞天自愈能力极强,留有自救之术,不会那么轻易过世。
“父亲将他葬在青山之下,没有立碑,只是清明寒食去祭一祭。”
“等我再大一些,才知道他是赞天,被人追杀至此,父亲好像很生气,闷闷不乐在家好些天。”
“你爹是个好人。”凌术颌首道:“有空我去拜会一下。”
符叹愣住,随即笑得无比悲凉:“不用了,父亲不在了了,世上也再无符门。”
凌术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起符叹已是家破人亡,连忙道歉:“对不起。”
“自那以后符门败落,父亲无暇查询,赞天也渐渐离开了人们的视线,踪迹全无。”
凌术听着听着就恼火起来,这么重要的事,季天南不可能不知道,他居然只字未提!
“难怪你能重塑灵脉,原来是赞天一族。”符叹像是解开了一个谜,豁然开朗。
“只不过是称呼罢了,你还是巫族呢。”凌术在他脉上一搭,说道:“你的灵脉尚在恢复期,还不能使用灵力,这次考核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逞强。”
“是。”
能恢复灵脉,符叹别提有多高兴了。
凌术头一回看到这孩子笑这么开心,心中宽慰不少。
就当作是他身为赞天的补偿和感谢吧。
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在抱着冰块回来的季七北眼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季七北的心都快跟怀里的冰块一个温度了,拔凉拔凉,他说来就来的泪水如天上来,奔流而下,决了堤似的喷涌而出。
凌术被季七北“哇呜”一声后的号啕大哭惊得手一抖,符叹更是莫名其妙再加惊慌失措。
“怎、怎么哭了?”符叹走过去,想碰季七北又不敢碰,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狼狈地站在原地。
凌术被哭声扰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示意符叹退出去,等符叹两脚迈出门槛,他甩手关门,将季七北摁在了门板上。
“别哭了。”
可季七北哭得完全听不进人话。
“季七北!”
实在太吵了,凌术忍无可忍,低头去堵他的嘴,惩罚性地蹂躏他的双唇,动作带着侵略与霸道,不给季七北一点缓冲的余地。
甭管他哭得有多凶,亲一顿就完事了。
季七北在长时间的缺氧下,晕了过去,凌术把他抱回屋子,丢在床上,拍了拍手:“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出去开了门,门口的符叹看着凌术水汪汪的唇,有片刻的失神。
“见笑了。”凌术叹道:“七北什么都好,就是爱哭。”
符叹回过神来,轻笑着说:“能放声大哭的年岁不长,等到想哭却不能哭、哭不出来的时候,便是真的回不去了。”
孩子总是能肆无忌惮地哭泣,着实令人羡慕。
“季七北呢?”符叹发现季七北和他的哭声不见了。
凌术脸不红心不跳道:“哭累了就睡了。”
“那我先回去了。”
“嗯,慢走不送。”
符叹回去后冥思苦想许久,都不太明白季七北哭的原因。
季七北这回却没有断片,他真切地记得凌术亲了他,连带着唇上的痛和麻两种感觉都还在。
可是他也记得凌术的气势汹汹。
是因为无可奈何吗?为了让他住口的下下策?亦或只是一个饱含愤怒的吻而已,没有夹杂任何其它情感。
呆坐在床上快愁秃了头的季七北终于下定决心——再哭一场。
但他这次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死死咬着下唇,哪怕是一点哽咽都没有泄露出来。
凌术若是喜欢上别人,他该怎么办?
嘴里的血腥味让季七北不至于哭晕过去,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垂涎长辈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要被乱棍打死,本来是要藏心里一辈子的,偏偏他见不得凌术和别人好。
要是凌术讨厌自己了怎么办?
屋外在做好饭在摆碗筷的凌术听到巴掌声,门也懒得敲了,一脚踹进去,只见季七北正慌慌张张抹眼泪,手忙脚乱往被子里钻。
这是要哭多久?
“还没哭够呢?”凌术过去扒拉被子,“鼻涕都要擦被子上了,快出来。”
季七北不肯,咬着手臂呜咽地抗拒着。
“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把晚饭撤了,让你饿肚子。”
“……”
凌术见季七北还不动,便朗声道:“一……”
一完直接掀被子,这时候季七北完全没防备,哭得惨不忍睹的脸就这么呈现在凌术面前。
“哪家小哭猫掉醋缸里了?闻着酸死了。”凌术把季七北拎起来,检查他的体温,确认没有发烧后,他把人放下,打了水过来,给他洗脸。
季七北抱着膝盖不敢动,凌术伸手过来时,他条件反射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猫爪子倒是挺干净。”凌术给他擦了下手,用毛巾蹭蹭他的鼻尖,“我与符叹打听一些事,没别的意思,他家惨遭灭门,多少会与赞天有关,我想补偿他什么,就当是感谢他父亲为我的族人善后吧。”
季七北半懂不懂,大致能听明白的只有那句“没别的意思”。
“我没有多少族人了,一度四海为家,与这世间的维系也十分淡薄,从前是阿南,现在多了个你,你们是我至亲至爱,他人是比不得的。”
季七北嗓子生疼,可还是开口道:“我们是一家人,爹爹说的。”
“阿南就是嘴皮子厉害。”凌术用指腹抹了一下季七北红肿的下唇,“你学学他,只让别人掉眼泪。”
季七北面红耳赤望着凌术,欲言又止。
“霍连过来,我倒是不怕,只是你免不了要在他面前晃。”凌术自顾自说起话来,“得让你的气息同常人无异才行。”
他的气息怎么了?
季七北一头雾水地抬起手臂闻了闻,难道真的馊了?
“不是气味。”凌术好笑地扳下他的胳膊,撩起衣袖,看到那一口清晰的牙印,随即叹着气用修复的法术给他抹去了。
“凌叔。”季七北鼓起勇气,问道:“你胸口的伤,是国师干的吗?”
季天南从不和孩子们凉凌术的事,总说等他醒了自己问。
季七北也是时至今日才想了解那段历史。
“算是吧。”凌术继续给他擦脸,“他想射杀战隐族长,便毫不犹豫放了箭,一箭穿了俩,我和……那个倒霉的家伙一起归西。”
凌术还不准备告诉季七北颜笑的真实身份。
“太过分了!”季七北替凌术愤愤不平,“难怪爹爹骂他不是东西,太坏了!”
凌术被他孩子气的话语逗乐,“同为赞天,没必要对自己的族人满怀怨恨,他现在做了国师,为国为民,也是在履行赞天的职责,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人要往前看。”
季七北听进去了:“我会往前看的。”
只要路的前方有凌术在,他便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