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VIP解禁】 终卷 第11、1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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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跟你借的幸福
你在遥远西边我在东,我有什么能够留住你的梦
——from《风》巫启贤(《思念谁》)
孕期进入34周,又到了例行产检的日子。
脂若和唐糖执意陪我去,三人趁着中午天暖来到医院。医生说一切情况良好,只嘱咐我可以适当做些运动,免得到了生产的时候会过于辛苦。
跟医生道了谢,才走出检查室,迎面被一个相熟的小护士拉住。“预产期快到了吧?”
点头笑笑。“快了。一个月左右吧。”
看见我身旁的脂若和唐糖,她问道,“你先生工作还那么忙吗?”
微微怔住,“我先生?”
“是呀!”她眼里流露出艳羡,“你先生还真个是有心人!虽然工作忙没时间陪您做产检,可是你每次走后他都会来电话问呢!”
双眉微拧,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然而对方却全然未觉地继续道,“上次你走了以后,他还特地把名片给我们留下了。说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好联系他!”
微微叹气,尽管心下已经了然,我仍道,“能不能……把名片给我看看?”
小护士依言在护理站的抽屉里找到那张熟悉不已的名片,薄薄的纸片掂在手里,指尖下的名字似乎还带着滚烫骇人的温度。垂下眼,慢慢揉成一团扔进纸篓。我说,“对不起,他不是我先生。”
一路沉默着出了医院,脂若忽然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医院吧!”
摇头,我说,“不用了。”
她面带忧虑,“之前若不是唐糖挡着,他早已经对你下手了!现在他会放过你们母子吗?你就不怕……”她脸色煞白,“我很担心!”
笑笑。我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一旁的唐糖紧紧拉着我,手心里都是冷汗。安慰的向她笑笑,我说,“真的没事!”
晚上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唐糖打来电话。“你相信杜哥哥会向你痛下杀手吗?”
握着话筒说不出话。
他会对我下手吗?会吗?不会吗?
有太多的事情,与其说想不明白,倒不如说是不想明白。
思及此,我轻轻叹气。“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我不相信你会出事!”出乎意料的,唐糖道,“因为我根本不信杜哥哥会对付你!”
“可是蓂子,”她忽然放低音量,“婚礼上的那个人——他的确是打算向你开枪的!”
……
挂断了电话,我再也淡定不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然而对于婚礼上那场悲剧,我从来都采取鸵鸟一样的避讳态度:不深想,不细究。至于原因是什么,我却根本不敢去想。
其实唐糖想说的我已经明白了:杜睿添不会对我下手,可是的确有人想要对我动手;而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说这一切背后,还有另外一双推波助澜手?
也许是有吧!可我浑浑噩噩继续埋头不予理会。
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一日糟过一日。
撇去胃部出血和肾脏衰竭两项,父亲头部那颗要命的子弹已经严重压迫脑部神经,几有压爆血管的危险。吴医生几次暗示我,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父亲至多只能坚持到外孙降生。
这样的消息不啻于判了我死刑。
茫然的坐在父亲床前,很多次,我都有想要扑到他身上痛哭的冲动。然而,我只云淡风轻的笑着,跟父亲说说天气,说说肚子里的宝宝。然后父亲会用有些心疼有些内疚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心很疼。
这个时候,逐日在脂若的精心打理下还算风平浪静,但那些本就对我诸多不满的股东们趁着姚安桐离职,更是频频向我发难。
想到父亲的病,又想到自己的处境,我心里自然而然生出将股份转让给脂若,完全从逐日撤出的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几乎一起就遭到了脂若的大力反对。她的反应近乎激烈,“我这不成了趁人之危了吗!”
她急得满脸通红,可是我早已做好了决断。“你这哪里是趁人之危!只有这样我才能全身而退,远离是非!再说就算不是卖给你,卖给别人不也是一样吗!况且逐日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眼见我心意已决,再劝不得,脂若只得妥协。“这样吧,”她说,“别说什么卖不卖的,我就先帮你打理着!万一鸿叔有个……意外,好歹你也得给自己留个旁身的后路不是!”
苦撑唇角却了无笑意:父亲若有万一,就算十个逐日给我又能怎样!
主意已定,我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请翟律师起草了相关的文书,约脂若抽时间把合同签一签。
接到我的电话,她唉声叹气,“不知道的准会以为你不过是在卖冬白菜!”
我笑。寻思良久,只得一句:“甲之甘露,乙之砒霜!”
她哭笑不得,便道,“那边的医院都联系好了吗?”
“差不多了。”这话说得没错,我已经联系到了蒋秦,请他帮我安排了最好的专家会诊。只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和父亲会随同姚安桐一起启程开赴美国。
“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大钟唐糖,不色,还有我,我们都是你最坚固的盾牌!”
“好!”我说,“我一定记得!”
正感伤着,副卡又有电话进来。是不色。我忙对脂若道,“我这边有个电话,一会到了再跟你聊!”
转了线,只听线路那头的不色口气甚是急躁,“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微微怔住。
如果说凌柯的死是一直困扰着我的噩梦,那么不色便是提醒我这个噩梦真实存在的见证。每每看到他,我便仿佛又看到血泊中那个不断问着“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苍白脸庞。
似乎是我沉默的太久了,他更加焦急,“不方便吗?那我再约你好了!”
“没不方便!”下意识的否认着,“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办。我们去存梦见吧!下午四点,可以吗?”
“好!存梦。四点。不见不散!”他似有半丝犹豫,但语气确是毋庸置疑。“还有,蓂子,”他突然缓和下来,“你一个人来,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们要见面!”
……
不一会儿到了律师楼,顺利签了合同。落笔写下名字时我才猛然意识到:叶家三十年心血,终于彻底毁在我手里!
苦笑。
向脂若和翟律师道别,“我和不色约了见面,我先走了。”
脂若目光微闪,看着我的眼睛里晶莹透亮,“别想太多,我会替你好好守着逐日等你回来!”
在存梦里坐到六点,不色还没有现身。
想着以前每次聚会他也总是迟到,便又耐着性子等到七点多。直到柯唯趁着给隔壁桌客人上菜的空当过来看我,“都快八点了,你朋友还没来?”她皱着眉,“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不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也不能坐着干等啊!”
笑笑。
其实也打过两三个电话了,可是线路一直忙。
听了柯唯的话,依言又拨通了不色的电话,这一次倒是痛快的就接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不色本人。
线路彼端乱糟糟的,一个男声急道,“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您是机主的朋友吗……您的朋友20分钟前在青浦桥下发生严重交通事故,现在正前往市中心医院急救!情况不是太好……”
第12章 一辈子一场梦
热恋的人幸福门前排队,痛苦的人世界正在崩裂
——from《伤痛无声》周传雄(《快乐练习曲》)
不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交警给出的事故现场分析报告是酒后驾车兼刹车失灵,黑色宝来前脸整个撞瘫在桥墩上,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断气了。
依照不色家乡的习俗,有孕的人不可以参加葬礼,因此我没有去。
唐糖和大钟回来后红肿着双眼,说不出一句话。三个人沉默对视良久,忽然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日子越来越苍白压抑;而C市的一切基本已经处理完毕,只等星期一先飞北京,再从那里转机去旧金山。
然而离出发越近,我的不安也越重;莫名被某种压抑的情绪掳着,挣脱不得。
然后,在即将离开的前一天下午,江若凯找上我。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些犹豫:我是应该跟他道谢,还是说对不起?
结果,我选择两样都说。
他有些失神,继而感叹道,“这些年来,你确实经历了不少!”
慢慢扯动唇角,我笑笑。算是默认。
他也笑,指尖在咖啡杯上绕圈,似在酝酿什么。然后,他忽然盯着我,“我有个可能有些冒昧的提议……”
条件反射似的微微侧过头,我打断他,“既然你都说了是冒昧,那还是不要勉强了!”不知为何,我似乎已经想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定定的看着我,他坚持道,“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冒昧呢!”
笑笑。我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勉强自己,更不喜欢勉强别人。既然可能会冒昧,那不如留下当作秘密好了!”
他的目光带着了然,又有些不甘。过了一会,他缓缓道,“其实,我并不会觉得勉强!”
心知他已打消了念头,我笑了,乐得转换话题。“之前的事情多亏了你!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了?复职了吗?”
故作满不在乎的打哈哈,他说,“这么些年都没好好放过假,现在就当作是休息一下了!”
我叹气,只得再一次道,“真的多谢你!”
话题到这似乎就停滞住了,看看天色,我起身,“不早了,我还要去医院看我爸。等我从美国回来了再请你吃饭吧!”
岂料他突然拉住我,鹰眼里现出欲言又止。“我的提议……真的不想考虑一下?”
拉开他的手,郑重的摇头,“不值得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值得!”他又回到当初那个固执尖锐的警官模样,“如果我说我可以呢?”
叹气,不得不又一次坐下来。“黑是黑,白是白,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你自己怎么反而想不明白了呢!”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说,“如果命运可以挣脱,我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僵硬的盯着我良久,他终于别开眼,“命运能不能挣脱我不知道,可是你心里始终还是挣脱不了那个人!”
倏地僵住,脸色开始不自在。我说,“你错了!”
他笑,“不是我错,是你不肯面对罢了!”他忽而挫败无比,“你被隔离的那些日子,几乎每天夜里都说梦话。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应该是不记得的!原来无论他做了什么,最能让你觉得安全的,始终还是那个人!”
耸耸肩,我不再做无谓的坚持,“可能吧!不过人一辈子不可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里!我现在——已经上岸了!”
……
跟江若凯分开后直接回到医院。走进病房前,吴医生拉住我。“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看着他凝重的神情,我的心开始不住下沉。
“明天可能没法上飞机了!”微胖的圆脸上隐隐透着悲悯,他看着我,眼神隐约带着心疼。“你今晚别回去了,多陪陪你爸吧!”
深呼吸。再深呼吸。用力撑着墙,指甲狠狠抠进墙壁里。
躲在楼梯间里哭了一个下午,天色渐暗我才有力气慢慢走出来。
洗了脸,薄薄打了层粉遮住红肿的眼睛,用力撑着唇角笑。推开房门,几乎就在同时,父亲由睡眠中醒了过来。
忍住几欲冲破眼眶的湿热,贴着床边坐下来。“爸,吵醒你了?”
父亲笑笑,瘦若枯槁的双手慢慢握住我的。虽然虚弱,父亲看起来却极有精神;回光返照四个字盘桓在心里,哽得我异常难受。
“蓂子,”他慢慢沙哑含糊的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吗?”
摇头。
父亲的神色里带着追忆,仿佛就着我的脸庞穿越了时空,回到未知名的过去。
“当年你一出生,就有个相士给你算命。
他说:此女冥星照命,命格里血气太重;会先克父母亲人,再克身边众人;直到孤寡无助,终生无依无靠。
你也知道,道上的人都迷信这个。
于是我就依那个相士所说,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一则是化去你命格里的变数。二则,那个相士还说了,这个孩子不好养活。要想平安长大,必不得养于父母身边;也不能早婚。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你满月那天,你妈妈死了。
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对你不理不睬。
可能是我的执念太重,太在乎那个相士的话。什么冥星照命,什么无依无靠,我现在才想明白,很多事情都是我一念之差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本来都是我的错啊!
这么些年了,我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你妈妈替我挡刀的情形!我总是在自责:如果时光倒流,我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如果我当初肯听你妈妈的话,在你出生之后就退出江湖,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蓂子,爸爸不是不想关心你,而是不敢——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起来,跟你妈妈也越来越神似;我心里头的愧疚,就没有一天停止过……”
“爸。”睫毛微垂,努力掩饰心中激荡的情绪,我说,“我明白,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您休息一下吧,以后我们再说这些!”
父亲固执的摇头不肯歇,“还有杜睿添。有些事情,也应该要让你知道才行。”
听到这个名字,我沉默了。
父亲继续道,“你也知道他爸是怎么死的吧?”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父亲扯动干裂的嘴唇笑了,“别惊讶,我知道他的身世!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恳求我让他加入逐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毕竟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警觉性我还是有的。
我明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给他权利,地位;让他以为我信任他,也让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你——我以为这么些年的大风大浪都难不倒我,一个小小的杜睿添,我自然奈何得了他!
我一直知道他对你存着的那份心……
可是我从来不相信他可以为了你放下仇恨!自然更不可能真的将你交给他!
所以,我一边利用他,一边又不断挑衅他,看他到底为了你可以任我玩弄到什么地步……
以他的能力,把逐日漂白并不费多大力气。这时候我就想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于是我就不断给他出新的难题——我答应他,只要他做到了,等你长大了就一定会把你交给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父亲似乎有些累了,然而稍微喘息了一阵,他又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姑姑是怎么死的?”
见我点头,父亲道,“没错,是逐日里出了叛徒!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故,后来杜睿添才能在疗养院里遇见你…。。
几年后,我终于查到那个叛徒潜逃的地点。这时候我已经打算要找机会除掉杜睿添,于是就派他去解决这件事——这次不再是商业上的钩心斗角,而是货真价实的黑帮清理!
因为有所算计,我故意没派给他足够的人手。在我的构想中,最可能的结局就是他们同归于尽。
然而,也许是老天注定,那个叛徒的妹妹竟然无意中救了杜睿添——那个女孩为了救他受了重伤,全身瘫痪,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
再后来,我发现逐日帐面上有一大笔钱不知去向。我心知肚明他是拿去做什么用了。这时候我就对他说了,‘你不是心里只有蓂子吗?你现在所做的是什么意思?先不说她是不是叛徒的妹妹,我怎么能让我的女儿长大了还要跟别的女人分享老公!’
我说这番话,其实是逼他叛逃。可是——”父亲的神情有些恍惚,“我没想到……我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失踪了一整天,再回来见我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说,他已经把一切解决了!原来,在陪伴了那个女人一整天后,他拔掉了她赖以为生的呼吸机!咳咳!”
父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抖得握不住拳头。
依稀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他的生日。
当时,他的电话一直关机,也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整天。
那天,我在唐糖的生日宴会上遇见了凌柯;也是那一天,我用酒瓶砸破了尚传海的头…。。
原来竟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的爱情,竟然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不幸之上……
脸上微微泛起苦笑。父亲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差点将我惊呆了。“后来他会铤而走险给我下毒,恐怕也是为了替那个女孩报仇吧!”
“您——知道?”我惊道。
父亲慢慢道。“开始我并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了。我甚至是故意配合吃下那些有毒的止痛药!”
“可是为什么啊?”颤声问道。
“傻孩子,”父亲露出复杂的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算没有那些会致人胃出血的止痛药,以我的身体状况又能多活几年?可是这件事要是给你知道,你还会继续爱一个企图谋害你父亲的男人吗?”
我彻底怔住。“那祥叔的死呢?”
父亲眸色变淡,“阿祥的死是个意外!本来阿祥是不知道这事的。趁着你出国,我让他去找杜睿添摊牌……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为了维护他心心念念守着的东西,换做任何人都会那么做的吧!”
“爸,”苦苦撑着的唇角终于僵住,“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我跟杜睿添已经结束了!”
“傻丫头!你哪点像我不好,怎么也学得这么固执呢!”父亲急躁的看着我,忽然提高了声音斥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点头,又摇头。“不行!就算不为这个也不行!祥叔就算不是他亲下杀手,也必定是出于他的授意。更何况他还杀了凌柯!”
父亲叹气,“说到底,你和凌柯的婚事全是我的错!我以为我跟凌赫廷这么多年兄弟,把你嫁到他家,对你,对逐日,都是最好的归宿。就是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是我太一相情愿了!蓂子,你说是杜睿添杀了凌柯。谁告诉你是他杀的?是你亲眼所见他下的杀手?还是他跟你承认是他干的?”
倏地抬起眼,我陷入迷惑。父亲到底想说什么?
“这件事我反复想了很久:杜睿添想破坏婚礼,这是一定的。但他若是已经打算杀死凌柯,为什么还要绑架我?他绑我是为了什么?双保险?这么多年了,最了解你的人是谁?是我这个当爹的?还是阿祥?都不是!是杜睿添!杀了凌柯只能将你推得更远,这个连安桐都明白。知你如他,你觉得他会这么干吗?”
“凌柯的死,只怕不简单!”
“爸,”拉高被子替父亲盖好,“您说这些没用!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美国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说,“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父亲脸色发白,又咳了起来。“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这辈子可能做错了太多事情,但是最后这一件,你不能让我再错了。蓂子,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给你幸福,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笑笑。我说,“我自己!我的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蓂子,别太固执!这几年你也经历了不少了,你想想,无论发生什么,自始至终陪着你护着你的,是不是都是那个人?他都能为了爱放下仇恨,你也可以的!”
看着父亲逐渐衰弱的眼,我再也笑不出来。“爸,您能活着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您得活下去!”
…。。
第13章 最想念的季节
你总是能知道,我的坚强剩多少,给我最刚好的依靠
——from《手心的太阳》张韶涵(《寓言》)
在离我26岁生日还有三个月,距腹中孩子预产期只有不到20日的那一天,我,叶蓂子,同我肚中骨肉一样,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沉默而淡定的处理着父亲的丧事。
没有眼泪,没有惊慌,似乎连意志都跟着抽离了。我就像一只失去知觉的陀螺,茫然地不停旋转着。
在父亲的遗体被推入炼炉的刹那,唐糖突然抱住我。“蓂子,你哭吧!”她说,“憋久了会生病的!”
木然扯动唇角,一动不动盯着前方,“你说……26岁的人,是不是不算是孤儿了?”
唐糖哇的一声哭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人了!蓂子,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摇头。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蓂子吗?从前有个相士说过,我是冥星照命,会克尽父母亲人,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幸免。你看,我妈妈死了,姑姑死了,爸爸也死了。对我好的江医生为了救我死了;从小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的祥叔也因我而死;一心想娶我的凌柯更是被我害死了……还差点连累了当伴娘的你。唐糖,”唇角慢慢上扬,“你要好好活着!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离我远远的!”
“不要!”她哭得更厉害了。
“你信不信,”我说,“我愿意用我的全部甚至是性命来交换,只要身边的人不再弃我而去……”
捧着父亲的骨灰走出殡仪馆,远远看到一个孤单立在树下的身影。看见我,他小心翼翼地走近。
伸手制止他,我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待一阵子?”
止住步子不再前进,他一如既往沉默地接受我全部的要求;只是那目光里的心疼,让我慢慢避开眼……
葬礼结束后第二天,翟律师找到我:原来父亲在去世前留了一封信给我。
坐在白色的秋千架上摊开信纸,抖动模糊又异常用力的笔迹让我仿佛又看到父亲瘦弱颤抖的右手。
父亲在信中写到:
“蓂子吾儿,
为父被病痛所累已久,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必是我驾鹤西去之日。
叶家儿女都是面冷心热,有苦有泪只有自己知道。煽情的话就略去不提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熬过这段日子;但有几件事情,你要听好。
第一,逐日是我三十几年心血所成;一草一木,一钉一铆上都有叶家的血汗。当爹的从小没能给你太多关爱,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亏欠。所以你的后半生,为父一定要为你考虑周全!
或许当初你进入逐日时就已经发现:逐日并不如想象中的风光。
没错!
你所见到的逐日,只是它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二不到!因为在此之前我已将一部分资产秘密转移到了澳洲,交由一家权威投资公司代为管理。
这件事在杜睿添眼皮底下进行,却是背着他操作的。我无法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但他乐得装作不知情,我自然不会自己揭穿。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想给你留下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的资本;同时也想要提醒你,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后路!
此外,你身边之人,不可不信,但断不可尽信!
安桐与你青梅竹马,视你如亲妹;但他在国外多年,中间经历亦是颇多;期间种种遭际更是不得而知。他对你虽无恶意,但他日一旦发生利益冲突,难保不会有所动摇。
因此,哪怕对安桐,你也要凡事留一半,不可太过依赖。
资产转移的事情安桐并不知晓,这是我所能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非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能动用这笔资产!
吾儿定要切记!(关于这笔资金的具体运作情况,你可以向阿翟咨询,他是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另外,阿祥待你如亲生,我知道他的死一直是你心里的一个结,想让你解开这个结并不容易。
当爹的对你的前半生已经插手太多,今后怎么走,实在不该再横加干涉。
我只想说一句:往事如风不可追!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无法改变,希望你不要像爸爸一样,因为一时的想不开,而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一直活在遗憾之中。
逝者已矣,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执拗,纠结,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此而已!而我和你祥叔——我们所有人,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得到幸福!
叶家儿女感情债多,却总是一再为感情所累!
不想提当初。如果有如果,我会在你出生之前就走上正路;如果有如果,筱佳会接收安桐父亲的求婚,然后在美国继续她无忧无虑的下半生;如果有如果,我不会一再怀疑,试探杜睿添!我会试着相信爱情真的可以化解仇恨!相信他对你的用心良苦!
这错误的一切都因我而起,也希望以我离世而终结。
如果经过再三抉择,你仍不能放下仇恨,那么就听爸爸最后一件事:离开C市!
经过这些年的纠缠,你应该明白:无论发生任何事,杜睿添绝不会放弃你。你若仍不能接受他,则必须要远离他,不然,迟早会铸成另一桩悲剧!
此外,凌柯之死疑点重重,你腹中凌柯之子亦是一颗不知何时会将你引入危险的不定时炸弹。以你一介孤女,独身一人在C市可谓危机重重,非你这急躁性子所能应付!
蓂子吾儿,为父给你最后一句忠告:远离是非,方可保平安!
父,字
200x年x月x日”
将信纸贴近最靠近心口的地方,仰头看天良久:直到天色渐暗,月亮爬上梢头。
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来到少时曾经住过一年的疗养院。
那里,亦是我和杜睿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住在从前住过的房间里,过着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疗养院的院长是蒋秦父亲的老友,因此对我也是分外照顾;考虑到我即将临盆,院里已经与产院联系妥当,一旦有情况,会立即派人过来。
有几次我都在门口拐角的地方看到熟悉的车子;我知道,即使躲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被他找到。但他答应了让我静静待一阵;那就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吧,让我再当一阵自欺欺人的鸵鸟好了。
4月20日,这天,是一如既往的晴朗。
因为前两天已然开始的宫缩症状,我在昨晚被送入了医院。
清晨起来后,腰腹部异样的沉重和越来越有规律的阵痛都说明了孩子可能会在今天降生。喘着粗气环视四围苍白的墙壁,我竟生出孤零零的无助感。
冰冷,空旷,深沉,而且悲伤。
撑着微倦的身子下床,突然想把自己置身在人群之中。
扶着墙壁慢慢移动,下腹突然传来异样,皱紧眉头俯下身子,止不住的痛呼溢出唇角——
门在下一秒被推开,一个身影急速掠入,焦急而小心翼翼的抱起我,熟悉的青草香充盈鼻端,我突然觉得眼眶湿了——
什么是命运?命运就是无论怎么挣扎也躲不开吗?
命运就是从开始到现在,无论经历多少,陪在我身边的,永远,永远,都是这个人吗?
命运就是明知道应该了断,却无法切断的念想吗?
那些纠结的爱恨,我到底该……怎么放……
眼眶越来越热,理智已然松动再坚持不住,“哥哥——”我叫他。
“嘘——先不要说话……”那双惯来淡然无波的眼,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关心则乱的焦急无措——
……
医生迅速地赶到了,产室也已准备就绪。
在被送入产室的前一刻,护士拉开他,“家属请去一边等着!”
他忽然笑了,用力握住我的手,如同这十几年来一样,“没事的!蓂子,别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眼泪冲破眼眶,在他松开手的前一秒,我反手拉住他。他一怔,眼里现出惊喜和不自信。然而我没有犹豫,用力抓着他,“哥哥,”疼痛和孤独让我的理智彻底沦陷,当眼里的他已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楚,我咬着牙,“哥哥,如果放不开,就一辈子都不要放吧!就算要背负全世界的罪,我也认了!”
这一刻,我看到那个冷漠淡然的人哭了,他重重点头,“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十辈子也不放!就让他们把全世界的十字架都搬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