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科学家的研究论文，发现所有的推理都是那么顺畅，所有的逻辑都是那么严密，似乎整个研究过程没遇到过什么问题，即使遇上了，就象一扇锁着的门，钥匙却就在门上挂着。但现实却不是这样，每一步都面对着错误、失败、回头路、挫折、放弃以及无法记数的不眠夜，直到最后，在成果论文里，才形成了连贯一气的逻辑。
    段其昌主要研究的是犯罪心理学，认为侦探的前提是了解罪犯，知道他的目的和爱好；然后扮演罪犯，转换视角去体验和思考；最后审视罪犯，提高视角去俯视，提出应对措施和预防机制。
    陈建军现在采取的就是扮演罪犯的方法：如果我有了枪栓，那么我很可能就能有枪管、枪托、瞄准器还有支架……机枪太容易暴露，在城市里使用我会采用遥控方式……我要做什么？奥运，全世界的注意力，混乱，只要一枪就可以制造混乱……目标，任何一个运动员，或者任何一个来看奥运的人……选择地点，公共场所？奥运场馆？还是运动员休息地……然后发射，发射……对了，是子弹！排列成其他样子或者放进金属管里什么的，都可以躲过X光机安检仪，但硝磺味永远躲不过警犬，它可是一肚子的火药啊。但如果警犬是假的呢！？
    现在最关键的一步是：找到这条假警犬，和这个训犬员！
    龙泽和李朝阳正趴到车窗边去看路旁经过的大名鼎鼎的奥运场馆“鸟巢”，突然的一阵加速把他们丢回到座椅上，陈建军狠的踩了一脚油门。
    陈建军想着要检查六条狗，还担心醋不够用，但到了警犬宿舍，发现想找到那条假警犬实在太容易了。陈建军穿着一身制服，还不至于让警犬显露敌意，但当他一走进宿舍，五条警犬嗖一下就蹲坐起来，和军人立正是一个意思，干脆利索有力，其中有一条，仅仅把耷拉的脑袋抬了一下，又放了下去。陈建军暗笑一声灌桐油还真是个好法子，直接走向那条有气无力的警犬。回头隔窗一望，龙泽和李朝阳正和狗舍管理室的小兵神侃，身材高挑的李朝阳正有意无意的用身子挡住那小兵的目光。虽然按照陈建军的身份，完全有检查警犬的权利，但这个事情还是暗着进行的好，内奸有可能就在身边，打草惊蛇的事情是一个侦察兵最不愿做的。
    往狗背上洒上醋，用手轻揉了30秒，发灰的狗毛渐渐露出了黑亮的原色……
    “就是这间”龙泽指着112好宿舍的门牌道。
    正要敲门，门却被打开了，一张国字脸露了出来。这张脸陈建军太熟悉了，他的班长就有一张与面前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成熟了很多，但现在，陈建军却最不愿意看到的正是这张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无法言语的痛苦在陈建军心里旋转，但他又必须去面对，道：“你就是广州调京4号警犬的训练员？”
    “是，我正在等你”国字脸青年很平静的回答，又对陈建军背后的龙李两人看了一眼，道：“你进来吧，就你。”
    陈建军转头使个眼色，因为有前期交代，龙泽李朝阳两人很默契的一个门口一个窗下的守了起来。
    关好门，国字脸递给陈建军一叠纸，道：“你要知道的都在这里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没料到你们会来得这么快。不过能这么快就查到我这的也只能是你了。你们迟早是要来的。”
    陈建军看着面前这个如慷慨赴刑场般表情的年轻人，心里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问声：“班长，他还好么？”
    “很好，上月我去看了，那地方没人能对他怎样。”
    “你为什么要做内鬼？”
    年轻人眼中精光一闪，盯住了陈建军的眼睛，愤怒和痛苦杂糅在目光里，半晌，道：“你先看完我写的东西再判断。既然是你来了，我还有个请求。”
    “给我一支烟”陈建军要来一支烟，盯着一叠纸看了起来，那烟袅袅的烧完也没再吸一口。
    “秦正浩，整么偏偏是这孩子！”段其昌语气中的惋惜之情已经毫无掩饰了。陈建军更直接，一拳砸在茶几上，木雕茶台跳了起来。段其昌这次没去心疼他的“华凤翔”茶壶，看着疑虑满脸但又忍住不发问的文戎，道：“你是怎么猜到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的？”
    文戎听出段其昌很回避“内奸”这个词，也看的出他们和叫秦正浩的训犬员有莫大的关系，既然把话题转换了，他也就顺着话头说了：“我看武青头上花花绿绿的，但唯独后脑勺没染色，我想他一定是在学染发，拿自己的脑袋练功夫，后脑勺自己是染不到的。然后是狗，我们手头有只真警犬，要是说调来警犬没丢失，那只能是其中一只被调换了，这只能认为是有人在做内应。一支枪在手上摸一月都会找出和其他同型号枪的不同来，何况是个活物？这个内应必定是训犬员。至于狗被调换了其他训练员为什么没觉察，估计是这假警犬和真警犬外表看起来没区别，这就让我联系到武青的染发技巧了。武青是让一群狗咬伤的，我怀疑是有人为了找到和警犬相同的狗，搜罗了一群，然后在其中找出一只体型一致的，让武青染成一样的外形来。我也很不愿意认为是警察内部出了问题，只是我习惯把事情先向人身上考虑，毕竟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昨天没说出来，而是让陈大哥去证实，其实我也希望是我错了。”
    陈建军从沉默中松缓过来，道：“我昨天没猜出来也是因为我从来不先怀疑自己人会出问题，当兵这么些年了，我习惯了相信身边的人。”
    段其昌微微笑着道：“你还别说，给狗染毛这种手段，我还真想不出，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我不服老都不行。”
    文戎哪敢受得起这样的拐着弯的夸奖，连忙道：“哪里，我只是学一当十，最多也就是旁观者清，碰巧而已。”
    “好一句旁观者清，这研究一旦钻进去了，就怕出不来，迷在里头了，这些年我还真有点迷在里头，是需要出来旁观一下自己的作为了”段其昌不置可否，但言语里对文戎很是肯定，道：“借你旁观，看能不能为秦正浩这孩子想个法子。还记得我说过我们来北京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吗？就和这秦正浩有关系，只是直接涉及到的，又是他父亲，也是建军的老班长秦西雄，但整件事情说来，又是因他的爷爷而起，关系有些复杂。”
    秦正浩的爷爷秦臻于是个在军界响当当的人物，但在普通人的接触里却没有这个人的映像，这都是因为秦臻于做的都是些完全军事化的东西，尤其是两种：防空堡垒和秘密基地。
    秦臻于设计施工的前线堡垒让很多参加过战斗的军人印象深刻，新兵上前线，老兵都会教他们一个常识：记住这个掩体，这是秦爷修的，炮弹来了就往里头钻，蚊子叮上王八壳，使多大劲都钻不透，进到里头保证安全，阎王爷的地图里就没这块地方。至于秘密基地的建设，更是让业内人惊叹。20世纪80年代，秦臻于设计的安全系统，一直到20年后，让英国军方考察团发出这样的惊叹：如果让我们的007过来，走到这，身上至少就有40个弹孔了。这个惊叹让在场的中方人员感到很自豪，心里都暗笑道：这还只是第二道门，进到核心区，至少还有七道比这更厉害的玩意。而按照当时中国的科技水平，秦臻于不可能获得世界先进的电子设施，用的都是精巧的机械原理。
    作为当时军队里的工程骨干，秦臻于参加了援助越南的队伍，为越南军队修建公路、堡垒、物资储备基地等。
    后来，随着美国在越战中日益不利，失败已成定局，而且通过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使美国了解到了新中国的力量和在地区事务的分量，美国国内开始有人主张同中国全面发展关系，以谋求在亚洲地区实现和平，同时对苏联在亚洲势力扩展进行遏制。而中国也需要寻求这样的战略“盟友”。共同利益使中美一拍即和，接下来基辛格秘密访华，中美开始关系正常化及建交谈判。
    中美接近对越、苏无疑构成重大威胁。苏联加速拉拢越南，促使越南迅速投向苏联，并在南北统一后，立即开始了反华的举动。对内大加迫害华侨华人，对外频频骚扰我边境，打死打伤我边民及边防军，入侵我国土拆毁我界碑。中国政府一向以和为贵的主观愿望对其所行尽力忍让，更进一步强化了越南的自信和野心。当然，中国并非无能之辈，暂时忍让仅仅是由于时机尚未成熟，不便大动干戈。当时机来到，便给与越南狠狠教训，这是后话。总之这印证了这样的话：在国际关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1979年中美建交，邓小平随后立即访美，被问及对越政策时，胸有成竹地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其实大军早就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了！
    1978年11月底，广州、昆明、成都三大军区的参战部队完成一切行动准备。12月8日，中央军委下达战略展开命令。12月13日，下达开进命令，至12月底，中国军队9个军、22。5万人云集广西、云南中越边境，箭在弦上。
    1979年2月17日晨，集结在中越边境上的中国军队，以9个军的兵力，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对越南6个省11个县发起进攻。
    秦臻于当时已经退伍，在越南的湿热气候下工作，已经让他患上了风湿关节炎，不得不提前离开部队。对越战争开始部署时，秦臻于又被征召回了部队，要打越南，摧毁对方堡垒、公路、桥梁、基地等是难免的，作为设计者之一，秦臻于最知道该怎么打。当时他所在的就是有名的“冷酒伤肝、热酒伤肺、没酒伤心”的许世友将军率领的东线兵团。
    教训完越南小朋友后，秦臻于拖着已经异常严重的病腿回到了老家陕西，并拒绝了军队提供的免费医疗，靠为地方乡邻设计房子为生，吃常规药物治病，一到冬天，两个风湿严重的膝关节让下半身疼得都失去知觉，但始终没向国家开过口。
    这就是上一代的老兵，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儿子秦西雄，孙子秦正浩也都进入军队，这样一个值得任何军人立正敬礼的军人，却在和平年代让一群地方贪官欺负得晚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