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之缘 番外 云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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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久远的往事——
村子里,有一只活碰乱跳的小皮猴,整日在邻里间惹事生非。他的父母苦笑着叹息:“生下了这么个孩子,不知要害得大家短命几年呢?”
就是这么个顽皮的小捣蛋,却也是村民们心中公认最聪明的孩子。他的成长故事,在街坊邻里间不断流传,村里人满心期待着他的成长。大家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村子里的骄傲!
可在某天深夜,一场大火吞噬了一切……往日的欢乐,和人们脸上的笑容,梦幻泡影般地消失殆尽。
村子焚毁了将近一半。这场大火燃得稀奇,随大风蔓延的速度却极其迅猛!燃烧后的残骸,在晨光中,使整条街显得异常狰狞。
孩子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站在大片残骸前,一声不吭。大火,夺走了村民们最宝贵的东西,小皮猴从此成了孤儿。他埋葬了父母,为了不连累同样被大火夺走一切,难以维系生计的乡亲们,一天夜里他悄悄离开了村庄。
流浪的苦,对一个刚刚失去父母,远离家园的孩子来说,是残酷的。可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有人看中了他,将他收留。对他来讲,养父的家金璧辉煌,养父就是自己的再造父母。为了报恩,他拼命拼命学习,很快成为了身手最好的用刀行家。
那是他第一次跟着师傅执行任务——眼见着对手一个一个倒下,满身的血腥味的他,让他感觉到恶心、惊秫……第一次杀人,干掉对方七人!
束发之年,越来越感觉困惑以及迷茫。养父的吩咐,他死心塌地遵从。可“坏人”怎会越来越多,他出任务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尸体,倒在他刀下,堆积成山……始终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比谁都要雪亮——
他是杀手。
养父身边的杀人工具,自己无疑是身手最为犀利的一个!
他满手血腥,全国张榜通缉。除了继续呆在养父身边,世界再大,已无任何容身之所……
一次任务,在他刀口留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这对杀手来讲,完全是个讽刺!
但自从意识到养父欺骗世人,隐藏在高贵面具之下的阴邪嘴脸起,他的刀口,有意无意留下奄奄一息的性命,已经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条。
要杀的女孩,却被自己救下。誓言复仇的姑娘,却爱上了救自己的杀手……不可思议地,在混沌绝望的黑色生命里,爱情拯救了绝望中的杀手……他们即将诞下麟儿,变成了他活下来的精神寄托。
那是一段不容于世的结合,无论如何必须瞒住世人的存在。孩子们即将诞生的那段日子,刀客悄悄选了座山头,在溪水边盖了幢小小的竹院。母亲,忍受一切最为恶劣的条件,生下一对活泼健康的宝宝。哥哥被取名叫做云灏,弟弟叫做云澄。
而那个杀手,和被他救起的姑娘,就是我们的生生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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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源头,是一幢叫做“竹溪小筑”的竹院。
“蔚云庄”,则是后来一手创建,慢慢发展壮大起来的庄院。这里,是我们发誓,必须守护的地方!
父亲,对我来讲印象模糊。他留下来的时间,总是短暂得吓人,而他回来的次数却又太少……但是,我们清楚父亲是为我们而走的。为了保护我们,他必须离开——母亲带着自豪的神情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还那么小,根本不懂得体会。
打打闹闹中,云灏和我渐渐地长大。我们接受比一般人严苛得多的训练,我们继承下父亲的血脉,我们肩上有必须承担的使命。而现在,我们以性命相护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就是云涓。我和云灏,此生唯一的妹妹。
母亲等着太久,终于决定独自离开,她说她会把我们的父亲带回家……这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她让我们不要忘记,她爱我们,超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待母亲再次返家的时候,就是我们一家团聚之时!
我们一面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小妹,一面共同坚守着一个秘密。带着这个秘密,坚忍地成长,为了某一天的某一种目的,我们按捺下一切,坚韧顽强的活下去。
父亲的生死之交,将三三两两带上山来的哥哥、叔叔们聚集到一起,亲手建立了山寨,并取名叫“蔚云庄”。又将山庄的地下挖通,在地堡中建立了秘密的组织,并将出入口设在庄内的“六院”。“六院”,便成为了“蔚云庄”中最古老,最为隐秘,也是最为核心的地方。
我和大哥利用相同长相上的优势,常常幻化为对方来戏弄别人。起初只是儿戏,可长大后却成为我们独有的,最有力的武器。
想让“蔚云庄”在江湖中立足,“云灏”常年奔走在外,是必须的;“云澄”打理庄中日益纷杂的事务,更是必不可少。我和云灏相互转换身份,里外行动,一直以来都是个秘密。除了身边的几个人外,不曾有人察觉。
直到那一天——
大哥的一记飞鸽传书上写道:“闲悠,暗查即可,不得干涉其行动。”
这是何意?!云灏向来以“蔚云庄”的安宁为第一考量,绝不会做出这样轻率的举动。那么,首次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意味着什么呢?
渐渐地,从暗中监视她的护卫那里,从她的各种行动当中,终于察觉到云灏的心情……
我承认,闲悠,她是个特别的存在。
一份“关于‘蔚云庄’人事管理及运作之建议”的报告书,就锁在身后的资料库中。从字迹上分辨,潦草得竟不如孩童。可内容出人意料的深刻犀利,一针见血。若不经暗卫详查,几度确认,不敢相信会出自她之手!习字不多,但心思缜密。还不到一个月,一个初来乍到的姑娘啊……怎能不引起警觉,岂不挂心?!
她常在深夜四下里转悠……如此也好。她若想伺机探察庄中隐秘,那样就可以认定她的身份叵测,意图不善。可她却只是对着花木自语,望着月亮流泪发呆。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想接近涓儿,从云灏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既然大哥说放任自流,我便不去管束,只作壁上观。
但毕竟是唯一一个妹妹,我不敢掉以轻心。她们每一次的接触,我都会远远在暗处观察,她们的一言一行,丝毫不差地落入我的眼中……她教坏我的涓儿不成个体统,她拉着我的涓儿,不顾小姐矜持,抛头露面跑去工作。她的心思怪诞不羁层出不穷,而且叛逆……每一次想冲出去惩戒她,可涓儿,竟对她坦露出久违了的,开心的笑!
那是我和云灏多年以来亏欠妹妹的,让她饱尝孤寂落寞后,逐渐尘封起来的笑容。那笑容曾一度枯萎……是因为闲悠粗鲁大胆毫无逻辑,挑衅一切规则后的举动么?竟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大哥,你是料到有今日,才送闲悠进来的么?才会要求,我不加管束!
云涓受了凉,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我心疼极了。当管家提出要惩戒闲悠时,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她居然晕倒在禁闭室里,被人抬了回来。不知为何,起初听到的时候让我皱紧了眉头……我是在为一个外人而挂心么?
鬼使神差的,竟然引开了旁人,悄悄跑去看她。这是我和她头一次的近距离接触,没有活力精怪,却只是让我看到一个憔悴不堪,病得糊涂了的可怜虫。她满口梦呓,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可当我准备走开时,她却忽然哭喊着抓紧了我的衣袖。她茫然地睁开一双迷离的眼眸,嘶哑地喊出两个字:“救我。”
……她的泪滑落,不知何故,我的心口一颤。
早知道的,她常在夜里起来转悠,是因为睡不安稳,常被噩梦袭扰。可是白天,她坚韧得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来,依旧挂着开朗明媚的笑颜。她咋看之下,粗鄙而又跳跃的思维,细想之后却都饱含深意。她在试探,在激将,在引导……这样的她,是涓儿所需的。
那么,我会让她留在涓儿身边。
待她康复后的一天夜里,以管家的名义,特意邀她相见。明明只是一道调令的事,对上她疑狐地目光,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只是想要见见她而已。
与其说刺探,其实更想逗她,这一刻的她很慧黠。心底仍是不放心,我逼她发了誓,誓死保护云涓。这样一来,大哥交代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接近云涓,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可是,那也是一切麻烦的源头。
那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丫头,居然有事没事东窜西窜,最后竟直窜到我的书房前!
她总能想到理由,正大光明地跑进来。而我却从没有郑重地吩咐过,必须将她挡在门外。我对人处事的原则遭到挑衅,而她却总有办法看穿事情的本质,让我找不到惩戒她的理由。
这样的人,是危险的存在。这样的她,一旦博取了所有人的信任,却又无情背叛之时,恐怕不会是件太愉快的事情!
她对我的笑容视而不见,轻轻地挥一挥手,只听她冷冷地回应道:“你本可以不笑的。既然不想笑,就别笑吧……心会累。”
我应该防着她的,我应该不为所动的,可这一刻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所有试图接近我的人,试图触碰到我内心秘密的人,毫无例外都被我抛到了天边,从此自我的视线里消失。何以她会例外?忍不俊有一些好奇,不可琢磨地,甚至产生了期待。
心……抑制不住地,被她吸引。
然后,小心地隐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