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昔日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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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在京城最好的珠宝玉器行和绸缎庄之间流连;夜晚蜗居于解忧楼顶看奢靡浮华的纸醉金迷,等待与宫书玉的耳并厮磨、交颈缠绵。这,就是解忧的生活。
在小福子领命而去的第八天,解忧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那日清晨,送走宫书玉后,解忧照常在翠香的服侍下梳洗。就在她端起托盘中的白瓷碗送到嘴边时,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翠屏走进来,脸上的神色不太好:“老板娘,小福子回来了,正跪在门外。”解忧放下手中的碗,向翠屏点了下头。
小福子低头垂手,一步三磨地蹭进来,蹭到珠帘前便扑通跪倒在地。翠屏识趣地退出去,随手将房门紧紧关上:老板娘训斥手下时,越少人在场越好。解忧朝翠香使个眼色,翠香会意地卷起了隔在解忧和小福子之间的那片密密的珠帘。这道屏障一撤,小福子顿时手脚冰凉,冷汗涔涔而下。
解忧仿佛没看到面前跪着个人一般,好整以暇地坐在妆台前不断指使翠香干这干那。小福子忍耐不住,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请老板娘惩罚。”解忧叹了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富贾姓辛名盛,两年前迁入临南郡。他继承祖产涉足商场,手段凌厉却不狠绝,还时常做些布施慈善之事,在临南郡中声望很高。他无妻无妾,专宠一名叫碧珠的歌舞妓;他生性平和、为人好客,常在自家府邸中宴请当地望门豪族,想那冯公子正是由此为碧珠失魂落魄的。
小福子很容易就见到了辛盛,可却无法说动他将碧珠卖给冯家。辛盛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辛府中的人、物,除此女外,皆可拱手相送!”对付这种人,送钱,此人本已挥金如土;送宝,此人府中珍宝堆积成山;用权压,可那是在武朝又非在南滇……小福子绞尽脑汁,无计可施,退而求其次想说动辛盛让碧珠出府同冯公子见上一面,却再也进不了辛府,无奈之下,只得打道回府。
听完小福子的讲述,解忧沉吟不语,半晌后伸手端起瓷碗来喝那药汤。凉透了的药汁格外苦涩难咽,喝到一半时她想停下歇歇,可突兀的开门声让含在喉间尚未及下咽的药汤滑进气管里,解忧顿时痛咳起来。喘息半天后,她直起身来抬手抚抚鬓角:“玄王爷怎么回来了?”
在“解忧楼”中,能不敲门就进入老板娘寝室的只有一个人——玄王爷宫书玉。宫书玉温和地笑笑,撤回了放在解忧背后替她顺气的手臂:“腰带扣忘在这里了。”昨夜,解忧穿起宫书玉的衣袍摇头晃脑地学他,最后被按倒在榻上……她轻笑摇头,转身拉开妆台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宫书玉的腰带扣。
翠香机灵地上前接过来替宫书玉换上。宫书玉却不离开,端过桌上的白瓷碗嗅了嗅,又尝了一口,马上皱起眉头:“你身体不适?”解忧浅笑着从宫书玉手中接过碗来一饮而尽,对上他有些惊异和迷惑的目光:“脾胃虚寒,每日温补。”她把空碗递到垂首立在一旁的翠香手中,低声道:“玄王爷再不走,可要耽误早朝了。”
宫书玉压下眼中的疑惑,看看耷拉着脑袋跪在一旁的小福子,低笑道:“也好,不误老板娘的正事。”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凑近解忧暧昧地压低了声音:“今夜等我。”解忧点点头,目送宫书玉离开后,方才沉声道:“小福子,你去客栈找到冯员外,陪他在那里等我。”小福子见老板娘没罚自己,连声应是,逃一般地小跑了出去。
解忧脱下身上那件明艳的玫色长裙,换上一套浅绿色衣裙,又从暗格里抽出几张银票放进怀里。翠香在一旁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老板娘要远行吗?刚才不是还答应玄王爷要夜间相见吗?”解忧摇摇头:“买卖没成,对主顾总要有个交代,我去见见冯员外,看能否用银子补救。人命关天,岂是钱财能买回来的,只怕呀……”她没再往下说,只摇头长叹一声。
手腕上的那串玉珠突然变得冰凉,极其残忍地撩拨着解忧的神经,似乎在提醒她:人命关天啊,别忘了在你手上消失掉的那条生命!解忧的脸瞬时苍白,手使劲按上胸口,等待那阵疼痛过去。
见翠香面露关切地凑了上来,解忧赶紧换上戏谑的神情,轻松地道:“或许我心血来潮,亲自出马去武朝的临南郡挽回这笔买卖也不一定呢。”翠香知道她在说笑,仍忍不住回嘴:“老板娘若凭空不见,玄王爷定会将南滇国翻个个儿。”解忧一怔,随即笑笑,笑容中却带些苦涩。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进来的仍是翠屏。她递给解忧一个精致的信封:“楼前的小哥儿让交给老板娘。”解忧抽出信来草草一看便重新放回信封中,随手丢在了妆台上。
“天香楼”离“解忧楼”不远不近,整整隔了两条长街。解忧从后巷里转出来,没叫马车,步行穿越两条大街。明媚的春光中,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一派热闹景象。和风抚过脸庞,微微地发痒,如同被那只手掌抚摸过一般——玄王爷宫书玉的手掌。解忧轻轻笑了,抬脚走进“天香楼”。
二楼幽静的雅座间里,约她的人早已等在那里。看见解忧进来,她高傲地扬起头,插在发髻间的步摇和珠翠瞬间发出璀璨的亮光,晃得解忧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
这位当日在灼华戏院二楼的侧雅间里紧盯着解忧打量的中年美妇此刻正在重复着那日的动作,那双弯弯凤目中却多了些惊诧。也无怪她会如此,当日的解忧浓妆艳抹、云鬓高挽,华服盛装地坐在灼华戏院的侧雅间里同宫书玉调笑,形骸放浪、风情万种;而今日,解忧素面朝天、长发披散,布衣粗服地坐在“天香楼”的雅座间里与她对视,目光明澈、端庄有礼,同那日天差地别。
中年美妇不语,解忧也不开口,只是含笑静坐,任凭她的目光在身上逡巡。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美妇终于从解忧身上收回目光,沉默片刻后,将一叠银票推到解忧面前。解忧伸手翻了翻银票,笑着自怀中取出出门时带在身上的那几张银票来推到了中年美妇面前。中年美妇只看了最上面的一张,脸色便变了。
“久闻‘解忧楼’是我们南滇有名的销金窟,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不知解忧老板娘要如何才会离开玄王爷?”她将银票推回解忧面前。解忧把银票收进怀里,眸光闪烁:“除非——‘解忧楼’倒,解忧死。”中年美妇一震,恨声道:“你若真心爱他,怎会忍心看他断绝宫家香火?”
解忧垂首低笑:“解忧从来不爱玄王爷,解忧爱的是玄王爷的金钱和权势。”无视中年美妇震惊的表情,她继续道:“若无玄王爷几年来的鼎立扶持,解忧一介女流,如何能在这南滇京城中站住阵脚?这些话,早在解忧初识玄王爷时便向王爷和盘托出,绝无隐瞒。”
“我助你离开南滇,去别国另立门户可好?”震惊过后,中年美妇思忖半日,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去别国?解忧苦笑:除了北戎便是武朝,再远便是以她之力去不了的瀛洲和天竺了。“娘娘爱王爷心切,解忧理解。只是,无论如何,解忧都不会离开南滇。”撂下这句话,解忧起身离开,将老玄王妃留在雅座间里,自己慢慢走出了“天香楼”。
大概是三月的春风太过温煦,太阳底下的解忧出了一头汗。她在“天香楼”门口停下脚步,上了早已守候在那里的一辆马车。“去‘解忧楼’。”她软软地对帽檐低压的车夫说了一句,便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半眯着眼养神。
马车缓缓地行起来,车速越来越快。明明是两条街的距离,却行了半日都未到。哪里不对?!解忧腾地起身掀开车窗窗帘,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后退,俱是青绿的灌木和密林。原来,马车已驶出京城,来到了京郊。解忧紧握窗帘,忍住大声呼叫的冲动,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除非——‘解忧楼’倒,解忧死。”她有些后悔方才对老王妃说出了那般狠绝的话来。如果她答应了老王妃的请求或者拒绝得委婉曲折些,自己现在也不会置身于如此险恶的境地。解忧放下窗帘,坐回车厢深吸几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她悄声掀开车厢出口的帘子向外窥探,还好劫走她的只有车夫一人。
解忧缩回车厢里,心里缓缓蒸腾起一股久违的兴奋和紧张。她握紧双拳,猛地掀开门帘,用尽全力将车夫推下了车,然后抓住缰绳策动马车飞奔,披散的长发在空中狂乱地飞舞。
或许,解忧不是个柔弱娇媚整日沉浸在忧愁悲哀里、只能每日呆在“解忧楼”中等待着她的倚靠出现的女子。她,天生就喜欢速度的刺激和冒险的快感。只是这一切,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许久之前的某一天,有个人望着她,简单地命令道:“弃车,上马!”也就是这句话,让她在重新了解自己的心性同时也得到了一段情缘,一段足以毁灭她的情缘。而今日,老玄王妃对她伸出的这只毒手重新激发出了深藏在解忧身体内部的潜能,也激起了那些被解忧压抑在心底已久的冲动和渴望。
于是,在暮春三月温暖的和风中,在风景如画的南滇京城北郊,解忧驾车狂奔,沿着蜿蜒曲折的滇水北上,把南滇国京城那厚重的四方城墙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轮轰鸣声从厚厚柔软的草皮上碾过,牵着解忧的命运,就这样一声一声地远去了。
日暮时分,解忧到达一座小镇。
许是这几年娇贵惯了,弃车上马在光秃秃的马背上颠簸了几个时辰,解忧浑身的骨架如要散开般酸痛难忍。赶在店铺歇业前,她为坐骑配上了马鞍,又在成衣店买了一套合体的便衣穿上,备足干粮清水继续赶路。
当她来到滇水边时,天色已阴沉下来。渡口寂寂,旅人疏疏,晚风挟着湿气扑面而来。
解忧看着白茫茫的江水逐渐融入暗沉的天色中,心里焦躁起来。不多时,渡边只剩下她一人,身后的长草沙沙作响,草丛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更显空阔寂寥。
就在她准备牵马离开时,远处江面上一点模糊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亮光摇摆不定,越来越清晰明亮,离得再近些时,便隐约现出一叶扁舟的轮廓。
“天色已晚,风雨将至。江中多暗礁,不敢冒险。”当最后一名渡客走下船后,摆渡的老艄公指指无星无月的沉沉夜空,朝解忧摇头。
“我有急事过江,愿多付船资,请老丈通融。”解忧恳求。
“小僧也有急事渡江,请老施主帮忙。”低沉的语声如细小的蜂针般极快地在解忧心上蜇了一下。只此一下,便让她的心持续不断地痉挛抽疼起来。
悬在船头的灯笼里透出的朦胧灯光在夜色中将他的高大轮廓一点一点地勾画出来。他双手合十,同老艄公说着什么,然后朝老艄公躬了躬身,走到解忧面前。
“上船吧。”他不看她,牵马向渡口走去。
船未行至江心,风雨便来了。密集的雨点打在船蓬上,啪啪作响。艄公立在船头,正奋力摇奖。借着电光一闪而过时,便能看到雨水顺着他头上斗笠的边沿急速滴落。
解忧交握双手,垂头坐在船蓬里。
在她对面,盘膝坐着一个人。黯淡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重重的阴影,遮盖住他的面容。解忧能看见的,只有他的光头和胸前挂着的那串长长的佛珠。
船身不时摇晃颠簸一下,又很快恢复平稳。两人都默不作声,船蓬里便陷入静默中。
一声响雷从头顶滚过,疾风挟着雨点扑入船蓬中,吹熄了烛光。船身剧烈摇晃几下,向一边倾去。漆黑中,传来急促的马嘶和老艄公有些惊慌的叫喊:“触礁了,快跳船!”
恐惧和惊慌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又迅速退去,解忧摸索着抓紧船舷,一动不动。
五年过去了,她依然固执倔强,认定一件事情,便会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而他呢,他是否仍像以前那样,明明预见到前方的危险,却还要心甘情愿地为了她涉险?
冰冷的江水渗进已达到小腿处,船身倾覆在即。解忧听到了“扑通”的跳水声,不知是艄公的还是他的。解忧希望是他的,那样的话,她才会彻底死心。
可惜她未能如愿。黑暗中,一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温热的气息在脸边轻拂。
“抱住我!”他高声叫道,就像五年前的那一天他望着她简单地命令道:“你,跟我来!”时一样,坚决得不容置疑。
解忧一把抱住他宽阔结实的背脊,把头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当他带着解忧跳入恶浪滔天的江水中时,解忧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林小安,你为什么不放弃我呢?
终于踏到岸边的土地上时,天色已蒙蒙亮了。
三人丢下赖以救命的浮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泥泞的江边。湿衣贴在身上,被微凉的晨风一吹,似乎长在了皮肤上,无端生出几分寒意来。
老艄公突然停住,转身对着湖面悲戚地叹了一声。解忧心里一阵难过:若非她要坚持渡河,也不会发生事故。她走到老艄公面前,想说句抱歉安慰的话,却张口无声。
老艄公向她摆了摆手:“都怪我见钱眼开,与你无干。”他看了解忧和站在她身后的林小安一眼,沉吟道:“你们都湿透了,去我家里休整一下吧。”
解忧跟在林小安身后,一跛一跛地往前走。她的一只鞋不知何时掉落,另一只鞋底沾满了沉沉的污泥,抬脚时艰难异常。没走多远,光着的那只脚便被尖利的砾石划破,伤口浸过泥水,钻心地疼。
尽管林小安走得慢下来,可解忧依旧跟不上。她皱皱眉头,开始痛恨这几年对自己身体的娇惯。
“我背你。”林小安不知何时停在解忧面前,看了她的脚一眼,转身蹲了下来。
解忧一怔,心中百味齐集。她咬咬牙,拖着伤脚绕过林小安,慢慢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便被凌空抱了起来。
解忧挣扎几下,最终没挣脱出那个怀抱。那个怀抱,同五年前一样,温暖而宽阔。
“五年了,你为何仍如此倔强?”林小安低垂着头,如夜空般深沉的眼眸望向解忧,似要望进她心中。
解忧别头避开林小安的目光,紧抿嘴唇,盯着快速向前移动的黄褐色地面,一言不发。
过去的她,可以肆意享受这个温暖怀抱;而今,她却没了资格。
前天夜里,她还曲意逢迎,在宫书玉身下婉转承欢。韩露死了,早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便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解忧——一个把自己卖给了权势和金钱的女人,一个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活着想要什么东西的女人。
老艄公带林小安和解忧走进江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时,天光大亮。他停在一座低矮的茅屋前,抬手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皱纹满布、白发苍苍的老妪的脸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妪红着眼睛、哑着嗓子把老艄公往屋里迎,在看到林小安和解忧时,错愕片刻也将他们请进屋里。
“这是我年轻时的衣裳,只穿过几次。姑娘若不嫌弃,拿去换下湿衣吧。”老妪递给解忧一件半新不旧的布裙,有些羞赧地望着她,似乎生怕她不接。
解忧低头称谢,接过了衣裙。老妪见她接了,神色间很是高兴,转身走了出去。等解忧换下湿衣后,又端了盆热水进来。
“你的脚伤得很重,好好泡泡吧。”她和蔼地对解忧说。
解忧把脚浸到热水中,阵阵痛楚顿时从脚底升腾而起。疼痛直冲她的鼻腔,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婆婆,都是我不好……”
她话未说完,便被老妪打断:“你莫难过。我家老头子天生热情,便是不求他,他也终会载你们过江。我嫁他这些年来,不知为他担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船毁了不打紧,只要人没事就行。”似是惊觉自己的多话,老妪急急止住话头,端起了水盆:“我去换水来。”
老妪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布丁连布丁的布帘后,苍老但亲昵的低语声便紧接着在帘外响起:“吃饱就睡吧,两个客人我来招呼。这一夜,也够你折腾的。”老艄公低沉地应声,一阵脚步踢踏声后,帘外便静了下来。
解忧环视屋内,虽然空间狭小、摆设简陋,但却令人从心底生出温馨和舒适来。
她当然明白:正因为有这对恩爱的老夫妻在,这间茅屋才会如此温暖。
而这种温暖,是她自幼便期盼得到而至今都未曾得到的。当日她中箭在林小安家中养伤时,也曾因殷落和林风的存在而收受到了同样的温暖。自那之后,即便是在煦暖如春的“解忧楼”中同宫书玉缠绵悱恻,也再没感受到如此的温情。
正这样想着时,脚步声逼近,有人走进屋来,将盛满清水的水盆放到了解忧脚边。然后,有双手捧起了的双。那双手修长有力,掌心粗糙的皮肤划过解忧脚心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解忧想用力抽出脚来,却被紧紧地捧住,就那样被捧在了他胸前。
林小安将解忧的脚放入水中,轻柔地替她清洗完,又仔细地在伤口上涂上药膏。药膏触及伤口,先是一凉,随后便是钝痛,好似通入骨髓中去,痛得解忧用力扭动双脚。
“别动!”林小安使劲扳着解忧的脚,手下没有停顿地继续上药。
脚上的疼痛似乎都转移到了心上,解忧急于摆脱林小安的掌控,一用力将林小安手中的药膏踢飞,站起身来向门口冲去,想赶在眼泪流出来前逃离这里。
可惜,林小安没给她逃脱的机会。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背后抱住解忧,死死地抱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为什么你要离开?难道你忘记了曾经的誓言吗?”
解忧紧咬下唇,唇上隐隐露出血痕。她瞪大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用力挣扎。
“韩露,告诉我为什么?你说!”林小安低哑的语声中夹杂着暴躁与不安,他用力扳过解忧的身子,狂乱地吻上了她的唇,收进双臂把她拥进怀里,似要融进自己身体中一般。
不,不要这样!解忧紧闭双阳,任凭眼泪不受控制奔流。别吻我,我不配。你为我朝思暮想时,我已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你抱住的这具躯体,曾被另一个男人抱过;你吻住的这双嘴唇,曾被别的男子这样吻过过;你爱过的韩露,为自己的自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为了生存,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便死去了。
解忧张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一股血腥便充斥了整个口腔。趁林小安抚唇错愕的瞬间,解忧逃离了他的怀抱,直直地冲出茅屋。
在她身后,水盆翻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划破了村庄寂静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