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年前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份。
    2008年的春节是二月七号，五号杨政就封了车，发工资，发红包，每人还发了只羊。二十五六斤的大羊羔，正是石城最受欢迎的年货。
    “米面油啥的我就不发了，看着花样多，可值不了几个钱，这羊是我专门从西山那边订的，咱家里都能用，那就这样，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余勇看着大伙开开心心地走掉，过去把杨政给他的信封递过去，“大杨，说好我是来学习的，不给你交学费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收你的钱？”
    杨政虎着脸，“知道你有钱，哥也不是周扒皮，还真让你白干？快拿着吧，别嫌少就行。”
    余勇很为难，“我们说好的......”
    杨政把钱塞他包袱里，过完年他的司机就回来了，余勇也不会再过来，“哪那么多废话，快走快走。”
    说完推他出门，接过余勇手里的钥匙锁门，然后把钥匙塞自己包里。
    余勇......
    余勇回到家时天已黑透，他先把铺盖放到二楼，才又把羊提去一楼，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张强提着一袋垃圾往出走，“咦，你回来啦。”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都笑了起来，余勇侧身避开，张强出了门，他把羊提进厨房，发现屋子整个被打扫过，特别干净。
    余勇正洗手，张强已经进了门也凑过来打香皂，“这你买的？”
    余勇，“今天你做的大扫除？”
    又是一起问出口，余勇笑着擦手，“不是，老板发的福利。我先去停车。”
    张强已经大三了，学校一般，他又用了太多的时间打工，成绩很普通，对未来一片迷惘。这两年来他都是每年过年来阳光花园住个几天，这也是他一年中唯一的假期。
    大二起他就不借助学贷款了，一切费用都是打工获取，生活中更是极力俭省。
    可悲的是，连慕辰都对这个温顺的孩子怜惜时，他的母亲林红却在沾沾自喜——儿子自己能挣钱，学费都不用她出。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怕以后工作了生活成本高，工作不稳定，收入不可期，这个孩子连助学贷款都不敢借，生怕还不上。
    慕辰给余勇讲过张强的情况，也有几次以余勇的名义给他塞过钱，这也是他始终不能真把林红怎么样的一个因素。余勇也可怜这个只比自己大二十六天的小哥哥，加上两人从小亲厚，见到他确实很高兴。
    一家人说了会话，余勇和张强拆解了羊，分门别类地收好，又看着林兰休息。之后准备上楼时问了一句，“强哥，你晚上睡哪？”
    张强微笑，“我睡沙发，还能看电视。”
    余勇摇头，“沙发这么窄睡不成，要不跟我睡去，不过二楼没电视。”
    张强摇头，“没事，以前也这么睡的。前两年慕辰哥也让我和他上楼住，我都没去。”
    张强心思敏感，他从林红姐妹的抱怨里听说了慕辰并不愿别人上二楼，所以从没答应过邀请，都是在沙发上窝一晚的。
    余勇想了想，大声说，“大姨，你晚上和我妈睡，她那个床一米八，宽着呢，让强哥睡小屋。”
    张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儿就行。”
    余勇把他按坐在沙发上，“你先看电视，让大姨给你换个床单，这个假期多住几天好好补补，看你瘦的。”
    林兰也在屋里喊，“姐你过来睡，早说了让小强睡你那屋，我们早上起得早，娃娃连个懒觉都睡不上。”
    林红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走向主卧，“是我不想让他睡？还不是他想看电视。张强你过去睡吧，床单不是你白天才换的。”
    张强还想说什么，余勇也坐在沙发上，小声说，“强哥，你不能这样，你太老实，她更得寸进尺了。”
    张强......
    今年过年顾宁带丁博文父子出了国，算是让丁老师散散心。
    用顾宁的话说，他就是要对丁博文一直好，无限好，只有这样丁老师才会放心，才会真心认可他，认可他们的关系。
    现在丁老师和他们同住还是非常拘谨，顾宁也只有加倍热情才能慢慢打消他的生疏。对丁老师，丁博文是一定会奉养的，那么只有老人真的融入了，他们才都能真的自在舒服。
    对此慕辰举双手支持，虽然这样一来他就要留守值班。不过，当天晚上慕辰就在电话里磨着让姜城答应过来N市陪他。
    余勇就不行了，年三十初一的他肯定要陪林兰，毕竟几年没在家过过年了，后几天慕辰让他看情况，哪天过来都行，反正他一直在医院是哪也去不了。
    石城Y市的风俗是年三十在家守岁，一般都是在父母家，初一给叔伯等长辈拜年，初二去岳家，亲朋之间都是自初三开始走动。
    余勇再着急也不能初一初二就上杨家，他只能等初三给杨政拜完年，主要是给他儿子还个大红包，下午才能出发去N市。
    这二十多天，虽然他干了点活，但杨政确实毫不藏私地教他很多，他是感激的。
    别人对他好，他不能坦然受着全无表示，关系越好越要认真维系，因为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份，这点余勇很明白。
    余勇还没有告诉林兰他初三要去N市，所以林兰对过年还是很期待的，两姐妹和两兄弟，一个外人也没有，这让她的情绪格外好。
    年前打扫张强都做了，余勇回来后就只开车带他们出去买买买。
    其实也没买什么，肉类和蔬菜余勇不让多囤，他主张吃新鲜的。海鲜这种他们都不会弄，也不爱吃，饮料糖果逛了一次超市就齐活了。
    最后花钱最多的是给林兰买衣服。
    店面是他上次休假回来时慕辰带着一起来过的，算是自然风和民族风的一个品牌，价格小贵，但慕辰认为和林兰很搭，这几年林兰的衣服就多出于此。
    余勇坐在宽敞的休息区里，看着林兰挑挑捡捡，又在林红的帮助下试好了两套，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觉怅然。
    张强坐在余勇身边也赞了一声，“二姨这身是挺好看的，颜色很正。”
    余勇点点头，这家的衣服都是棉制品，洗几次就会褪色，林兰虽然出门少，但慕辰知道她敏感，不想让她在穿着上比人差，一年总会带她买几次……
    想着这些不经意的体贴，更觉难过。
    余勇没给林红在这家选衣服，不过她也不会多心，因为她胖且个头不高，这一家确实没有她能穿的。
    转过几家店，余勇给张强也挑了两身外套，两件毛衫，两套保暖内衣，都是性价比高的大众品牌，不容张强的拒绝直接刷了卡。
    最后，在一楼的鞋专柜给林兰买了双软牛皮的新鞋子，这倒是余家的传统，过年可以不穿新衣服，但一定要有双新鞋子，为了新的一年里踩小人。
    林兰虽然不良于行，但慕辰一年也要给她买几双新鞋——姐俩同码，林兰穿过一季的鞋子林红都会当旧鞋子的拿去穿。
    余勇依然没给林红买，倒是拉着张强给他买了两双，一双皮鞋，一双运动鞋。
    一天逛下来，林红一无所获，但她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余勇给张强从里到外的买了不少。
    晚上吃完饭，张强想给余勇还钱，虽然这是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余勇特别强硬地拒绝了，“强哥，我给你买衣服是想你高兴，可不是想增加你负担的。你看你穿的那个秋衣，袖子都毛边了，毛衣也全起球了，快都扔了去，这么帅的小伙子硬让衣服毁了。”
    张强有些赧然。
    余勇哥俩好地搂着他的肩，“强哥，你就是太老实，现在的大学生，有几个能完全靠打工养活自己的，可是你也别再拼了，你看你瘦的，大腿都没我胳膊粗了。”
    林红在一边像没听到一样。
    林兰却叹了口气，“强啊，身体要紧，你看二姨就知道了，现在就是个累赘，可二姨以前也是啥都能干的，唉，你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余勇还想说什么，但看张强目露恳求，而另一边的林红安静如鸡，也就使劲按了按他的肩膀住了口。
    再说什么林红也不接茬，只会让张强尴尬，他还指望这个妈有个妈的样子，他才是蠢透了。
    杨政家是本地人，户族不小，再加上他本人也是交友广泛，余勇担心他初三去人家里碰不上人，但又不好过去太早，所以他打算订晚上的车票保险一点。是的，他打算坐火车去N市了，春节的机票太贵。
    回家这一个多月的花销让余勇很有些意外。
    他没感觉有哪里浪费，盘了一下却花掉了小一万，虽然其中有年节的因素。可林兰没有住院，也没给林红付过工钱，也是有减项的，而他在车上熬了二十多天也不过收入三千块，这还是杨政的友情价。
    想想当年他也是在小餐厅串过签子烫过鸡毛的人，这些年在慕辰的庇护下，竟是不知柴米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