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唯愿
    接下来的几天里余勇都没有再接到慕辰的电话，他想再打过去，无数次地拿起电话又放下，终究觉得没什么可说。
    想想已经下定的决心，他开始勉强自己不要多想，在纸上列着计划，联系战友杨政，打问情况，并说好等丁老师出院他就跟几趟车。年前活正多，能来个可靠的人手杨政也很高兴。
    转眼又是一周，丁老师渐渐好转，应该能够承受旅途劳顿了，顾宁那边的病房大夫早已到位，丁博文开始准备出院。
    这一周里慕辰都没有来过电话，这是余勇回来后从未有过的事。
    余勇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照顾着丁博文父子，联系战友，去二手市场看车，去家政中心挑选保姆。只是一直没什么可选择的人，因为已近年关，出来打工多在年后，余勇也只得作罢。
    在家里余勇沉默许多，也不像去年探亲时什么都做，哪里不干净不合适他会直接吩咐林红。
    林兰只以为他在生闷气找茬，她不愿妥协，态度就不免沿续了反对时的冷淡。
    而林红面对这样充满煞气的凶人，其实是很有些畏惧的。
    余勇不是慕辰，动口不动手，那可是从小就敢伤人的混混，她暂时无处可去，也就很识实务地老实了起来。
    屋子常常是安静的，但卫生、饮食方面都比前几个月好很多。能有个人制住这个姐姐，林兰也是乐见其成，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现在的家用多是余勇在出，他没提，林红也不敢去问自己工资的事儿，反正现在也能搂一点，比前几个月已经好许多了，她能接受。
    2008年1月11日是个周五，前两天丁博文就说了准备那天出院，直接回N市，机票已经订好了。
    这些天因为丁老师开始好转，余勇开始和丁博文换班陪护，让丁博文也能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这里不比N市他们自己的医院，现在住的病房就是三人间，各种不方便。
    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除了必要的证件和药品，就是丁老师自己想起来的一些小物什：像册，花镜，几个小收藏......
    大些的不便上飞机的，丁博文也答应父亲：以后一定会给他运回N市。
    余勇赶到医院，准备送他们去机场，推开病房门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哥！”
    慕辰回头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余勇一下子局促了起来，还是丁博文接过话，“小勇来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余勇走上前轻轻抄起丁老师放上轮椅，丁老师有些无奈，“其实我可以走的，就是慢一点，这两天还天天练来着。”
    余勇推着轮椅在前面，慕辰和丁博文背着包跟在后面。
    听他这么说慕辰忙走到一旁劝着，“丁老师您就安心坐着吧，机票都是头等舱，也申请了轮椅服务，都方便的。下了飞机有师兄去接，他还有惊喜给您呢。”
    丁老师有些不安，“这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丁博文有些无奈，“爸”
    丁老师侧头笑笑，“好，好，都听你们的，听小顾的。”
    几人下楼后，慕辰紧走几步先出了大门，丁博文扶着父亲站着，余勇去还轮椅。
    等他回来后惊讶地发现丁博文正往慕辰的帕萨特上扶人，余勇忙跑上前帮忙，等人都坐好后，慕辰起步开了出去。
    余勇坐在副驾驶，为了后排的丁老师宽敞些他把座位推到了最前面，这会微微侧过脸，“哥，你怎么把车开回来了？”
    慕辰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余勇的面子，点了点头，“嗯，有用。”
    余勇看他态度冷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时无措起来。
    丁博文问，“慕辰，阿宁干什么了，我问他他只说有惊喜，什么都不透露。”
    慕辰微笑，“我要透露了师兄还不得跟我急，我可是食物链最底层的人，我不敢说。”
    丁博文被逗笑了，“你就跟他一起欺负我。”
    慕辰也笑，“就几个小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猴急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机场，果然，一切都很方便。
    他们先进了贵宾室，又走无障碍通道，因为不用摆渡车，很顺利地登了机，又等了一会就接到丁博文已经入座的电话。
    飞机准点起飞后慕辰给顾宁发了信息，然后起身往出走，余勇蔫头耷脑的跟在一边。
    直到停车场，余勇先一步坐上驾驶位，“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开了几天？我来吧，你歇会。”
    本来还想冷脸的慕辰也装不下去了，虽然没说话，表情却柔和很多。
    余勇也没说话，车子安静地行驶着，等慕辰一个旽醒过来车已经停在了阳光花园他的车位上。没有熄火。
    余勇看他醒了松了口气，“我正想着叫你呢，有空调也是冷，哥你上楼睡吧。”
    慕辰揉揉眼睛，侧身拿起后座的包下了车，“后备箱有个苯板箱子抱上。”
    余勇抱起箱子，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走在后面的余勇注意到他哥一眼都没看过一楼。
    屋里温度很高，慕辰脱下羽绒服挂起来时，余勇已经蹲下身把他的棉拖鞋拿了出来摆到脚边。
    慕辰看着面前这个发旋，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上去，“我没生气。”
    余勇蓦地站起身，然后就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慕辰回手抱住这个不安的人时还在悄悄吐槽：每次见面都能被勒个半死，这傻小子。
    胡乱想着，却还是唇角弯起，这样有力的怀抱，真的好怀念。
    两人洗漱之后，换上睡衣上床——家里只有个单人沙发，平时他们说话也是坐在床上的。现在床头半边放着折得方方的被子，另半边摞着两个枕头。
    余勇握着慕辰的手，“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开车回来不坐飞机？开了几天？”
    慕辰看他着急的样子，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微笑，“昨天回来的，开了两天。”
    余勇把慕辰的手按住，“昨天就回来了？那你干嘛不回家，还生气？”越问越小声。
    慕辰的手抚过这个越发棱角分明的脸颊，“怎么又瘦了，骨头都出来了。”
    余勇被他温柔的声音蛊惑，胆子壮起来，环住他就吻了上去，一点一点，轻轻地啄着。
    慕辰能感觉到里面的试探，小心，愧疚。他心下一叹，却是再舍不得，也把人抱紧回应起来，余勇被这样的接纳鼓励了，小心翼翼瞬间变得热烈，最终成为了掠夺......
    良久，两人喘息着停下，又忍不住头抵着头，相视而笑。
    两人靠在被子上，慕辰任由余勇把玩着他的手指，“小勇，师兄给博文的惊喜就是他这几天买了套小别墅，方便丁老师和他们一起住。”
    余勇？
    慕辰微笑着，“师兄对博文是真的用心，他回去就和我商量想从会所提钱出来买套大房子，说现在这套太小，如果这么住一起的话丁老师肯定不自在。”
    “......”
    “你知道的，我们的会所收益一直没分过，以前都是留着用来再投资的，现在医院还有些入不敷出，会所的利润就都填到这边了。”
    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师兄本来想买个大平层的，可他运气挺好，碰上套小别墅，离锦锈苑也不远，虽然是二手的，硬装都还不错，这段时间师兄一直在收拾。”
    看余勇听得认真，慕辰又笑，“他和我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听倒觉得特别好，就和他商量等他和博文搬走了能不能让林姨住他们那边，师兄也同意了，说让我看你的情况，如果你们愿意过去的话他就找人再改装一下，把护栏什么的都装上。”
    余勇？！
    慕辰又摸摸他的脸颊，“我听你说的，感觉林姨那话里也不是真舍不得离开Y市，她好像更反感的是住疗养院。这事是我欠考虑了，她没出过门，胆子也小，一下子放到个陌生环境，你又不在身边，她应该是害怕的。”
    余勇的声音很艰难，“哥”
    慕辰许久没等到回答，轻声问，“要不你再和她商量一下，保姆的话也是那边的素质更高些，当然特别好的也得碰。”
    余勇摇摇头，“哥，我不能，我做不到。”
    慕辰神色温柔极了，“如果是为了那件事就没必要了，我说了，在我，已经翻篇了。我们也不要让这些无谓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生活，说到底，你折腾自己还不是折腾我？”
    看余勇神色非常痛苦，慕辰又不忍起来，抬手摸摸狗头，“不过你说的煤倒是能干，你打算怎么做？”
    余勇定了下神，“我和杨政说好了，这两天就过去找他，先跟他一段时间，算是熟悉一下。这边我也去**市场看了，成色差不多的双桥也有十几万的，我退了有十三万，你放我妈那的工资卡她没动过，上面还有几万，加上我上次走的时候你给我的那十万，够我先买两台车了。”
    说到这里又看看慕辰，“如果情况好的话，我想把这两套房子抵押了贷点款，再买个一两台，慢慢滚着干吧。”
    慕辰撇撇嘴，“没格局。”
    他这样的嫌弃十分少有，从小到大，无论余勇说什么他都是赞赏的，肯定的。余勇不觉有些稀奇，“怎么了，我觉着还行啊。”
    慕辰佯怒，“说好给你的本儿呢？不要了？跟我划清界限呢？”
    余勇小声嘟囔，“我哪那么大脸，你给啥我都接着？哥，说真的，我都没脸见你。”
    慕辰听得心酸，一把把人按在怀里，在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故意凶道，“余小勇，你找打呢？照你这个干法，等你觉着自己行了你哥都老成渣渣了。说！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想对我负责了？”
    慕辰性格内敛，但面对余勇却从不羞涩，因为他能感觉到余勇心中一直的不安，所以从来也不悋惜用语言和身体安抚对方。
    既然已经认定这是生命中唯一的人，所以也无所谓什么羞耻，什么矜持，反正所有羞羞的样子都只有他能看见，一腔爱意都只在他一人身上倾注，坦诚相对的也从来只有这么一个人。
    而他每一次把自己交给对方，也都能感觉被爱，被珍惜，这个人亲吻过他身上的每一寸，所以，有什么好端着呢？
    唯愿他一生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