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捅刀
    慕辰的手一直在抖，他也就没再动车，而是走到路边伸手打了个车。
    回到小区他直接用钥匙开了一楼的门，进门正看到林兰扶着栏杆往卫生间挪。
    林兰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进来的是谁，“姐，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我快憋死了。”
    慕辰没作声快步走过去搀起她的胳膊，林兰这才发现是他，受惊般地躲了一下，还是慕辰反应快她才没摔。
    没等慕辰说话，林兰就又使劲挣了一下，“你放开，我不用你管。”
    慕辰，忍了，“你先上厕所，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坚持把林兰扶进卫生间，然后退出来关上门。
    等林兰出来后，他不顾对方的闪躲坚持把人扶到沙发坐好。林兰的脸色很不好看，垂着眼皮并没有看慕辰。
    慕辰只作不见，搬了把小方凳坐在她对面，“林姨，是你让你姐去医院找我的？”
    林兰抬起头，诧异地问，“她去医院找你了？我不知道。”
    慕辰点点头，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她上午去医院找我了，说我是个同性恋，骗了小勇还不管你，吵吵得我们医院都知道了。”
    林兰的表情有些无措，“我不让她找你的。”
    慕辰又点点头，“我们主任问我是啥情况，我承认了我是同性恋，我也喜欢小勇，现在照顾你也是为了以后追求小勇，但这些小勇并不清楚。”
    话没说完看林兰表情嫌恶，急忙补充，“小勇是现役军人，如果这些话传到他们部队，那他的兵也就当到头了。我不管你姐到底想干啥，你是小勇妈妈，我希望你不要糊涂，断送了他的前程。”
    林兰怔愣着，没有说话。
    慕辰并不知道真要传到部队会对余勇有什么影响，但他不敢冒一点风险，也就把后果往严重了说，
    “林姨，你姐这样做事，一点都没有为你为小勇考虑，我不知道她有啥倚仗让她敢这么大胆地闹，但我希望这件事我们就都当小勇不知道，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好了。”
    林兰摇头，“我不说。”
    慕辰心下稍安，“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还和以前一样，安心住着，好好养身体，重新请个护工，你不想见我我就走远点，但是不要拒绝我出点小钱。你知道的，我有钱，这么点小钱我们谁都别当回事好不好？”
    林兰还是摇头，但这次什么也没说。
    慕辰还想再说，“你要实在舍不下你姐，那让她照顾你也行”时，就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他和林兰一齐看向大门，果然，林红气冲冲地撞进来，然后“呯”的一声甩上了门。
    林兰大声说，“姐，你早上干啥去了，你为啥把小勇的事说的人人都知道，你坏小勇的名声，你是想我去死啊！”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林红的愤怒在看到慕辰时已经没那么大了，这里毕竟是慕辰的房子，是慕辰的主场，她不像在医院那里底气足，现在一看林兰在哭，又是心烦又是心虚，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你别哭了，我跟你说……”
    林红絮叨着她都是为了自家妹妹好，见不得她为了慕辰的一点关照自责内疚，又挑捡着讲了早上的经过，顺便解释了她不是故意的也是话赶到那了......
    至于大骂慕辰，让慕辰的领导处分人的事自是一句也没提。
    慕辰也没提，他一个男人，还能跟这么个中年泼妇争论个言长语短不成。
    再说了，提也没用，林兰管不了她这姐姐。看看，多么气愤也不过三言两语地就被糊弄过去了，怕是她已经把自已儿子的危机忘了吧。
    到了现在，慕辰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在这两人面前承认他和余勇的两情相悦，就该全面否认，至少也是他在一厢情愿。
    可从不说谎的脑子反应太慢了，真的太慢了，压根没想到那么多，还心存侥幸，还想着能帮小孩多承担一点，还希冀着能在余勇回来前解决这个问题，小孩的假期那么短暂珍贵，他舍不得让他回来再为这些烦恼......
    可现在，呵，慕辰，你以为你谁呀，真有本事拯救世界呢，现在你自己名声坏了不要紧，你的小勇也让你连累了。
    慕辰心里骂着自己，也没觉得把这所有一切揽在自己头上有什么不对。
    维护余勇早已成了他的本能。
    看到林兰声音小了下去，他起身拿出了血压计和降压药。又等了一会，看她平静下来，慕辰走上前抬起她的胳膊准备量血压，林兰这次没躲。
    慕辰递过药和水，“有点高了，林姨，你控制一点，要是再降不下来就只能去医院了。”
    林红撇嘴，“你别在这儿装好人，要不是你弄出的事，她上次也不会住院。”
    慕辰收拾血压计，压根没理她，“林姨，你冷静一点。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想咋办。”
    林兰看着慕辰，眼含请求，“小辰，今天是我姐连累你了，可是我也不能同意你和小勇的事，你这是在害他。”
    慕辰压住心里的烦躁，抬手看了下表，“林姨，我的建议你再好好想想，我下午还要去我们院长那一趟，等我回来再谈。”
    看看一边林红脸上的得色，又嘱咐了一句，“你记住我的话。”
    慕辰两点半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敲门没人，他站在门口等。早上的事闹得很大，这里是办公区，人并不多，但走廊里来往上班的人还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慕辰没管这些，他抱胸站在窗边，心里还在反复思量林红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让她敢这么闹。
    想得出神，等意识到时，看表已经三点半了。他不知道徐院长的私人电话，想了想还是拨到王主任那问问吧，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
    刚把手机拿起来，就看到王主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同时音乐声也响起，慕辰连忙接通，“主任，我一直在徐院这儿等着呢，不过他下午没来，我是打电话问问还是？”
    王主任，“徐院在我这，你也赶紧过来吧。你那个阿姨又来了，闹到现在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再次走到主任办公室，发现围观的人不如早上多，他敲敲门，里面是王主任的声音，“进来。”
    慕辰走进去，回身带上门。办公桌后是王主任，桌前一侧的沙发上是徐院长，和徐院长相对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林兰，和扶着轮椅站着的林红。
    这一次的屋里只有林兰的抽泣声，显得很安静。
    慕辰依次打招呼，“徐院，主任，林姨。”
    王主任指了指林兰的方向，“这就是你那个阿姨吧，一上班就过来了。非要找院长，让我们做工作让你不要再联系他儿子了。慕大夫，你不是回家处理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辰看看抹着眼泪的林兰，声音很平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中午没谈完，本来说下午回去再谈的。”
    林兰抬起头，“慕辰，我说了我不同意，你就是和我谈多少次我也是这个话。今天当着你们领导的面你给我个准话，我不要你照顾，你也不要再联系我小勇了，这几年我花你多少钱回头我慢慢还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勇吧！”说到这里又呜咽起来。
    徐院长，“慕辰，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这么闹我们医院还要不要正常工作了？”
    慕辰忍着心中的寒意，转向徐院长，“抱歉，徐院，是我没处理好。是这样的，我确实是同性恋，我也确实喜欢我这个阿姨的儿子，不过她儿子不知道。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他只当我是好兄弟的。说来惭愧，我现在照顾她，也是准备以后追求她儿子。”
    王主任咳了两声，但也没有阻止住慕辰的话。
    徐院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你的性向我们不管，但你因为个人原因让人在医院大吵大闹，影响太坏。这样吧，你先把手头的工作交一交，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王主任，“徐院，慕大夫并没有真的和这位，的儿子谈对象，那她们说的赔偿也没有道理吧。”
    慕辰奇怪地看向林兰，林兰连忙摇头，“领导，那是我姐胡说的，我不要什么赔偿，相反，这几年里慕辰给我花了不少钱，我现在没能力还，以后我儿子回来了也是要还的。”
    慕辰看见林红在她的肩上使劲按了两下，但林兰仿佛没感觉似的，“领导，你们都是慕辰的领导，你们好好劝劝他，让他放过我儿子吧。”
    慕辰没等别人说话，上前两步蹲在林兰的轮椅前，目光和她对视，林兰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脸避了一下。
    慕辰声音平静，“林姨，你放心，我会离开的。”
    说完站起身，看向徐院长，“院长，主任，真的抱歉。我把工作交一下，回头把辞职报告送过来，给咱们院造成这么坏的影响真是对不起。”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王主任站起身，“慕辰，不要冲动！让你回家反省你就反省两天，多大点事！”
    慕辰苦笑，“主任，谢谢您。我准备去N市了。”
    王主任？
    林红！
    “我要是不走，今天这事就没完没了。”
    林兰也吃了一惊，“慕辰，你不用的，我，我只是要你一句话，你不要再找小勇就行了，我不是想让你辞职的。”
    慕辰轻笑，这一次他的视线居高临下，“林姨，你儿子当兵四年就回来了两趟，我怎么带坏他？你在家不也说让我回N市的吗？其实我说什么你都不放心的，对吧。现在你安心吧，我不会再回来了。”
    林兰看着慕辰笑中的讽意，再说不出话来。
    慕辰回到办公室先打了一份辞职报告，然后送到了主任办公室。这时林家姐妹已经离开。
    王主任把他拉着坐在沙发上，“小慕，你不要冲动，你这报告我不会批的，你就回去休息几天，等我给你打电话。徐院也是这个意思。”
    慕辰面露惭色，“主任，谢谢您。真是对不起，这事我没弄好，太难看了。”
    王主任摆摆手，“有什么难看好看的，多大点事儿，也就是你太老实了，还没影儿的事你瞎承认什么，反正你那弟弟也不在，我咳了几声都没挡住你。”
    看慕辰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平时的形象，王主任又尴尬地咳了一下，“嗯，你不要太看重别人的态度，现在的人自己的事都忙不完，哪有心思天天关注别人的事，再过过就好了。我知道这次的事，嗯，你有点失面子，这段时间就当好好休息下。”
    说着推回了辞职书。
    慕辰微笑起来，他是真的感到了一丝暖意，“谢谢，主任。不过我不是赌气才辞职的，我大学的师兄去年自己在N市开了医院，一直让我过去，我也是放心不下家里这个病人才没去。呵呵，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在大城市生活更好一点，您知道的，咱们这儿太小了。”
    看王主任表情凝重，慕辰又苦笑了一下，“再说了，我要不走她那个姐姐就会不停地闹。”
    说到这儿表情很嘲讽，“我名声坏了也就坏了，可我这阿姨还要在这生活呢，我那个弟弟以后也会回来，他是真的无辜被牵连，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呵呵，她们不懂，我要懂。”
    王主任叹息一声，又把辞职书拉回到自己面前，“那这样吧，小慕，你不要有太大负担。你去N市也好，去看看，如果那边不如意或者有困难你就回来，我这边给徐院说一声，反正今天你停职大家也都知道了。”
    慕辰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主任，也请您替我谢谢徐院，我就不上去找他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主任绕过办公桌送慕辰出门，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别有思想包袱，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说完又叹了口气。
    慕辰是由衷地感谢着，他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主任会为他遮掩，为他叹息，但他说这些也不完全是为了左证他的暗恋。
    他的确是为了彻底摘出余勇。可这也是他的真心话，他累了。
    太累了。
    慕辰再次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
    办公室人不多，但进进出出的不少，有冷眼旁观的，也有两个平时处得不错的走过来，“慕大夫，你这是干嘛，徐院不是说你停职几天嘛，收拾啥东西呢？”
    慕辰原本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小阎那样的反应呢，看这两人表情是真的担心，也微笑起来，“小周，小杨。我先把桌子腾出来，咱这儿地方紧，还有实习生呢，都能用。”
    周大夫，“也不用吧，你收到抽屉里就好了吧。”
    慕辰微笑着，“不用担心，一会就交班了吧，你们快忙去吧，有空给我打电话，我们出去聚聚，我现在是闲人一枚，都有档期的。”
    恰好也在屋里的小阎“切”地一声轻嗤。
    慕辰只做没听见，继续和那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拿了个纸箱把他的个人物品放了进去。抱上箱子，点点头，走了出去。步履从容。
    车子中午就没开回去，现在他直接走向停车场，路上就把箱子扔到了垃圾桶。
    回到家直接上了二楼，冲了个澡，也许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天虽然过的大起大伏，却没有往常那种累得喘不上气的感觉，心脏很平静，一点都不闷。
    慕辰没有吹头发，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柳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