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2、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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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抑郁
中午,林红做了饭但三个人谁也没心吃。鸡已炖好,屋里飘着香味,林红盛出一碗端进里屋,林兰却是怎么也不肯吃。
余勇也是后怕,他一直坐在这里也是担心万一情况不对好往医院送人,但是他不能松口。
他的妈妈他了解,她总觉得自已受了委屈。少年失母,青年丧夫,中年得病。和丈夫一起受穷丈夫却不呵护她,为情人受过百般折辱情人却从没把她当回事。
她是委屈是不幸,可这难道就能成为她折磨别人的理由?
今天如果她只是说他,只是抱怨,只是哭,余勇都不会生气,但是她对慕辰充满怨怼,他就不能轻轻揭过。
他在尚且如此,他不在,那个人又要受多少委屈?他又凭什么受这些?
慕辰回来时家里一片死寂,他奇怪地问余勇,余勇没作声,再一看林兰大白天的躺在床上。
慕辰走过去,“林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要拿血压计,但林兰转过头去不理他。
还是林红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了早上娘俩的争吵。但她只说林兰气得哭了一早上还不吃饭,掐头去尾的,既没说余勇警告她的话,也含糊过去了林兰的抱怨。
原本她以为慕辰是会说余勇一顿,再劝林兰起床吃饭的,没想到的是,慕辰的神色倒淡了下来。
他还是给林兰测了血压,然后淡淡开口,“血压有点高,不要紧。不过你一天不吃饭这不好。林姨,我跟你说多少遍了,身体是你自已的,你自已不爱惜那谁也没办法,小勇是你儿子,你为了跟他置气就不吃饭我觉得不合适。”
林红......
“就算小勇说了什么,你当妈妈的,怎么不能让一让自已儿子,你总觉得自已苦,小勇就不苦吗。”
林兰本来是有些心虚的,但林红讲过程时是在她的卧室,听到她的怨言被瞒了过去她也就放下了心。现在一听慕辰完全维护余勇的态度,一下子想起当初慕辰为了让她签谅解书跟她翻脸的事。
这是她一生难忘的不堪经历,这种难堪甚至超过了下午余勇提起吴平安时感到的羞恼,这会儿她完全受不了地哭了起来,“好好,你们都好,就我不好,我拖累你们了,我该死,我咋就不死呢!”
余勇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慕辰回头瞪他一眼,在身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慕辰慢慢地说道,“林姨,你不要这样,你这么激动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给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得病,这谁也怪不了,这就像天要打雷下雨,谁能挡得了?只能说咱们摊上了倒霉事,摊上了咱们就好好治,我们谁也没怪过你。”
“......”
“你看你现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前两天还能坐长途车了,再养好一点我们再往远处走,还能坐飞机,坐游轮,日子好着呢,干嘛一天天地自已想不开?”
也许是慕辰长久以来的积威,也许是他平缓有力的语气让她也觉得自已有些无理取闹,但也许,仅仅是一天没吃饭情绪大起大落的累了,林兰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慕辰把她扶下床,“起来吃饭。我闻着炖了鸡,大姨,你看还用热不?林姨,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你要自已调节心情,心情好了身体才好得起来。”
把林兰扶上餐桌,慕辰进了厨房,一看除了一锅鸡汤只有一盘清炒土豆丝,不觉叹气。
林红在照顾着林兰喝鸡汤,余勇还是凶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再一看一锅米饭还没动过,慕辰把保温打开加热,然后系上围裙打开冰箱。
余勇看他要做饭了,起身进了厨房。慕辰把要洗的菜递给他,余勇开始清洗,哥俩配合默契,一会功夫就做好了四个菜。
手撕鸡,用得就是今天炖汤的鸡。黄瓜炒鸡蛋,快手。芹菜炒肉,芹菜降压,这是家里餐桌上天天都有的菜。最后一个羊角椒炒肉丝,余勇爱吃。
炒青椒时很呛,慕辰把门关严,油烟机也调到最大档。余勇心里难过,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他,又在他耳边落下一个轻吻,慕辰吓了一跳,回头瞪他一眼。
余勇松开手,心中的烦躁却渐渐平息下来。还好,他还在。
沉默地吃过晚饭,林红收拾厨房,慕辰盯着林兰吃了药,又帮她洗漱,梳头,伺候她睡下才和余勇上楼。
刚刚关上门余勇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慕辰侧过脸贴了贴搭在他肩上的脸颊,“怎么了,跟哥说说。”
余勇没说话,他觉得说不出口,他的妈妈这样的苛待自已的爱人,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慕辰也发觉他心情不好,拉开他抱在自已腰间的手,转过身轻轻地揽住他的肩,又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林姨是个病人,不要跟她计较。”
余勇声音闷闷的,“她们一天就是这样?你都这样了还落不了个好。”
慕辰看他的神情十分羞愧,立时就心疼的不行,“别瞎想,你不知道,林姨有点抑郁症状,情绪不稳定。”
余勇!
“你也知道的,她这么多年一直心情都不好,又碰上那么多不如意的事,加上病情反反复复,现在更是完全困在这间屋子里,一点点小事就会无限放大,而且你大姨也不起好作用,所以她到后来抑郁的情绪就比较明显了。”
余勇完全没想到,“那,能治吗?”
慕辰也头疼,“她这种情况,如果自己坚强一点,乐观一点,生活规律,多运动,就没什么事,毕竟现在日子是过得去的。但是她,怎么说呢,现在生活规律没问题,运动的主动性就不行,我不逼着不陪着就不爱做。”
余勇……
慕辰声音很无奈,“最主要还很悲观,又脆弱,很多负面情绪自己走不出来……有一段时间她失眠严重,我带她在我们院里看过,但她特别警惕,觉得我是把她当精神病人看,非常排斥,没什么效果。”
慕辰一边说一边拉着人进屋,“而且我也不敢跟她深说,就怕她再给自己心理暗示,本来现在只是抑郁状态,别弄得她知道这个病了,再觉得自己就是个抑郁症患者,成了抑郁障碍就更麻烦了……”
说到这里慕辰叹了口气,把余勇抱住,“她不和人交流,我就送她去老年大学,想着能让她学个书法还是绘画,唱歌也行,不过她都没兴趣。”
余勇有点想笑,“哥你还不如送她打麻将呢。”你这兴趣雅了点啊。
慕辰又叹了口气,“送她去了。”
余勇一下挣开怀抱,看向慕辰,“真的?”
慕辰有些无奈地笑,“棋牌室里好多抽烟的,空气太差,那里面攒一场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晚上,她又不能那样久坐,她要运动。而且第一天过去就输了几十块钱,回来以后是又累又心疼,说是再不去了。”
余勇听笑了,“哥,你”
慕辰也笑,“后来她和小区的几个老头老太太打扑克,一般就打升级,那个没输赢,也没有时间规定。”
看余勇点头,慕辰又笑说,“我看她兴趣还行,结果没玩两天又不行了,因为你大姨也上,那个玩起来根本顾不上她,她呢,别说运动了,有时连水都喝不上,后来你大姨又和里面一个人吵了一架,她也就不玩了。”
余勇笑着,又把慕辰揽在怀里。在慕辰看不到的地方,笑容消失,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内疚心疼。
慕辰语气轻松,“后来我给她买了条小金毛,小动物治愈嘛,金毛又聪明,林姨一开始也喜欢的不得了,每天给收拾,还带出去遛弯。我也高兴,这不是把运动的事都解决了嘛。”
余勇摸着他的背,“嗯。”
慕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胳膊上一下下地戳着玩,“可能也是我事儿多吧,总觉得她们把狗狗的习惯没养好,说过几次,老姐俩都不高兴。后来毛毛大了点,天冷的时候她们不愿出去,我又要求她走路,结果有一天说被毛毛给绊了,差点摔了,说啥都不养了,我就送同事了。”
小金毛是慕辰八百块钱买回来了,是已经训练好的小犬,早晚都有固定的出门和排便时间。
起初带回来时都是慕辰带,犬的习惯保持的很好。但他上倒班,时间不固定,林红懒,兴头过了就不按时带狗狗出去,就是带出去了便便她也不给收拾,物业看见了说过两次。
到后来狗狗在家里也便便,原本两姐妹就经常掉的一地头发,现在又加上一屋子狗毛,屋里十分邋遢。他说的次数多了,老姐俩都不高兴,嫌他事儿多,再加上兴趣过了,渐渐就不耐烦起来。
慕辰要是不在家,狗狗有时一天都出不了门,他再说时,林红就把狗狗放到小院子里,那里都是慕辰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苗苗……
慕辰简直要吐血。他还没发作,林兰就说是毛毛自己跑进去的,她们没注意到。后来又发生了毛毛绊脚的事,再加上林兰情绪有了好转,他就把犬送了人。
看余勇半天没说话,慕辰安慰他,“对这个病,她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至少不会对号入座。”
“嗯。”
“而且咱们Y市在这方面确实水平也不行,原来我托顾师兄打听过,N市有一些不错的疗养院,心理干预都不错,算是医养结合的。可我一提她就觉得我要把她送到养老院不管了,还是扔到外地去……”
在余勇看不到的身后,慕辰苦笑了一下,“当然现在我也回来了,也没法再让她过去。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她的状况时好时坏,但还算轻微,也不到用药的地步。治抑郁症的药副作用都很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给她用。”
放开手,看余勇十分沉重,慕辰又忍不住开口安慰,“去年下半年开始,她的身体状况好了,情绪也有了好转,比起以前要好许多。平时我也要求你大姨,只要天气好都带她出去转转,多和人交流,让她有多一点感兴趣的事。”
看余勇点头,慕辰又说,“你没回来我本来也打算带她出去走走的,去外面看看,让她心境开阔些,不要一天钻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过去的事。”
想了想,慕辰还是实话实说,“不过这个作用不大,出去玩毕竟是很少的时间,她更多的还是在家。”
“我大姨估计起不了好作用。”
慕辰点点头,“是,她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看人看事都很极端。我一直不想用她,可林姨离不开她。林姨这个人一直非常缺乏安全感,在这边又没什么亲人,把这个姐姐看得很重,我也不能太强硬了。”
余勇看着慕辰的眼睛,“哥,我回来吧。”
慕辰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回来吗?你回来就能让她好起来吗?小勇,我告诉你是不想对你有什么隐瞒,我们本来就不在一起,再弄那些”我瞒着你都是为了你好,我不给你说都是为了保护你”,干嘛呢?演狗血剧吗?”
余勇......
慕辰在他唇边轻吻一下,“我说这些是让你知道林姨的情况,也是让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事,我是个大夫,小勇,她是病人,说点不好听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更何况,你也看到了,她当着我的面不会说什么,而且,我也没有惯着她不是吗?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迁就她的病就顺着她。”
余勇的眼圈都红了,“哥。”
慕辰看得心疼,把人搂紧,“说实在的,我对她的情况也觉得头疼,她自己没有能力调整自己的心情,如果能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一心一意地满足她的情感需求,她的情况肯定会有改善,不过没这么个人,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了。”
顺着余勇的背,慕辰又说,“如果能有一些开朗乐观的朋友常来看看她,也会有好处,可是林姨因为……那些事对工厂的人都避之不及。”
余勇,“......”
慕辰叹气,“她很封闭自已,把自已困在了这间屋子里。和她常年在一起的就只有我和你大姨,但那人又自私又狭隘还自以为精明,其实做的事都是真糊涂,浑身充满负能量,对她没有积极的影响。”
余勇,“......”
慕辰把余勇放开,看着他的双眼,“我呢,你别怪我,林姨不是我爸,也不是城叔,我亲近不来,不会共情她的情绪,做不到彩衣娱亲,当然,也不会跟她发火就是了。”
余勇没说话,慕辰勉强笑了笑,“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也没那么辛苦,真的。我不会去设身处地去感同身受,抱歉。我能保证的就是一直照顾她,让她衣食无忧,有病能医,但更多的我给不了。”
说到这里又解释了下,“如果我今天心情好就给她一堆承诺,明天心情不好了就不搭理她,那对她是一种更大的伤害。我会很稳定地对她,就像一个大夫对病人,而不是孩子对父母。”
余勇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慕辰顺着他的背,“你就是回来了,你能时时刻刻关注她的情绪吗?能不论外面遇到什么都有好心情天天逗她开心吗?”
“......”
慕辰轻轻摇头,“你不能。说实在的,谁不辛苦,谁能时时保证心里住个太阳,你做不到的。而她也不会满足,或者,就是当时满足了过一段时间也会有新的诉求新的不满——因为觉得太委屈了,怎么样的补偿,时间长了,最初的感动过了都会嫌不够。永远都不够。”
“……”
“当然,这些是我的推测,可我相信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不赞成你为这个回来。”
余勇……
他觉得没有语言能形容他的心情,他的内疚,他的焦燥无力。而怀里的人显然也明白。
慕辰微微抬起头,“还早,去洗澡?
余勇,难道委屈的不应该是这个人吗,为什么他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可是真的无法拒绝,他好得仿佛会随时离开,也只有完全地占有才能让他感到他还在,他还拥有他。
慕辰,度过了一个予取予求的长夜,他有点后悔用这样的方式转移余勇的情绪,但他见不得他的人一点点难过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