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端倪
    Y市是个落后的内陆城市，只有三个大公园。一个是前几年建起的大型游乐场，他们都没有去过。
    另一个就是这个城市最早的公园了，说起来有好几十年历史，前身是民国时期驻扎在此地的军阀别院，面积不是很大，但花树繁茂，又离他们小区不远，也是林兰最常去的地方。
    天气暖和的时候慕辰都会要求林红推她过去转转，他自已休息时也会带她过去，晒晒太阳走走路。
    最后一个东山公园在城郊，依山而起，面积很大。
    山上有个起自明朝的道观，几百年来慢慢形成了一个庙宇群，近几年又被重修扩建，就有了现在的东山公园。这两年来，他也曾带林兰去过两次。
    据说东山观很灵验，林兰一直心向往之，但山上没有索道缆车，也不像南方那样有专门抬人的挑夫，他们也只是在山下转转，看看花。
    慕辰想到第一次去还是余勇中考结束的那个假期呢，再想想现在还挂在帕萨特后视镜上的桃木串，不觉微笑。
    余勇这次休假有四十天，慕辰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出行。
    三四月是旅游的淡季，加之林兰一直没怎么出过门，病后更是没有离开过青市，他就想先在周末去趟东山，算是试试水，如果林兰适应，还可以往远处走一走。
    N市就是几朝古都，很值得一去，现在不冷不热正是最好的季节。
    锦锈苑的房子由顾宁他们帮忙装修好后他还一直没去看过，他也想带余勇去看看，现在通风一年多了，住是没有问题。而且林兰还没坐过飞机，这也是很好的体验。
    这几年里，他起初忙着上学，工作后就是林兰发病，没有一点自已的时间。反而是顾宁带着丁博文，每年都有计划的国内、国外地玩着，让他十分艳羡。
    另外，也可以选择邻省的山阳市，那是林家姐妹的老家，车程六百多公里，现在高速都通了，一天就能到。林兰十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一直心心念念。除此以外，离那不远的云山也是全国名山，值得一去。
    还有F市，姜城已经在那里安定下来，因为林兰，他有近两年没去看望了，余勇就更是几年未见了，他既已认定了余勇，就想给自已这唯一的长辈报备一下。
    虽然姜城可能有所猜测，但他以前因为自己还没有确定，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心意已定，但姜城又不再问起，他也没好意思主动提及，这一次他想带着余勇过去一趟。
    他对余勇说着这些打算，想看余勇的兴趣，但余勇没想那么多，对他来说，只要能在慕辰身边就足够了。
    看着他浑不在意，一副有哥万事足的样子，慕辰也只能笑着摸摸狗头，“傻小子。”
    这几天里，慕辰工作时余勇就陪在林兰身边，偶尔推她出门买买菜。天气还冷，他也不敢带她多去外面，就在屋子里扶她走路，也放手鼓励她自已走。
    林兰这些年来还没有和儿子这么亲近过，一时间也是兴致盎然，十分配合。
    在家里，除了做饭，大部分家事都是余勇在做。
    对于慕辰来说，林红是他请的保姆，而在余勇，她却还是自已的大姨，他没有使唤她做什么，反而是跟她学着做饭，照顾林兰。林红是爱做表面功夫的人，非常主动积极，一时间家里和乐融融。
    慕辰对此乐见其成，他不想余勇为家事烦心，也永不会说一句难处。
    而在慕辰休息的时间，余勇就一步不离地黏在他身边，完全像他自已说的那样，撕都撕不下来。
    对于这个一直他在照看的孩子，现在反过来极力地在照顾他……慕辰，也在努力适应。
    现在二楼所有的家务都是余勇在做，收拾打扫，每天送他上下班，上大夜时一定要陪着，他休息时拉他出去吃饭看电影，晚上洗澡一定要给他洗头，抢着洗掉他换下的衣服，包括内内……他抢都抢不到手。
    这些在二楼也倒罢了，但余勇还和林红学做饭，他上连班时给他送饭，就是都在家，也会抢着给他盛饭，甚至连一杯水都不让他自已去倒。
    林红常常指着他们对林兰笑说，“你看这哥俩，这么黏糊，就是亲兄弟都没有这么好的。”
    林兰也笑，“是呀，小勇对他哥比对我这个妈都要上心，我看着啊，就是以后有媳妇了都越不过他哥去。”
    慕辰听得胆战心惊，但他提示之后余勇无辜的样子让他又无法坚持。他知道小孩心里不好受，总想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余勇回来没一周，慕辰给他买的衣服鞋子已经超过二十件，又换了新手机，买了平板，墨镜都是三副，以及两款运动手表——别的饰品余勇也用不成。
    只有他知道自家小孩吃的苦，直面的危险，他也只想更宠他一点。
    三月十号周六，是个大晴天，春雪留不住，早已消融。
    对于这次出行，林家姐妹都很期待，一大早就起床做早饭了，而楼上的慕辰被余勇折腾了半个晚上，现在还在沉睡。
    看着慕辰眼底的青黑，余勇也懊恼自已的莽撞，他是食髓知味又正是年轻，虽然也告诫自已要克制要克制，但面对爱人无边的温柔与包容，他真的是无法控制。
    给慕辰掖好被角，又在唇边留下一个轻吻，余勇轻轻起身。
    下楼后才发现这老姐俩都已经吃过早饭收拾停当了，余勇不觉有些好笑，“妈你们速度这么快？现在才刚七点半，景区也没开门吧？”
    林兰招呼他去吃饭，又问，“小辰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下来？”
    余勇一边盛饭一边回答，“我哥昨天睡得晚，还没起呢，让他再睡会。”
    林兰不太高兴，“不是说好今天出门吗？咋还不早点睡。”
    余勇听她语气不好，一时愣住，随即解释，“昨天晚上医院来了电话，我哥又忙了半天。”
    他语焉不详，没说慕辰去没去医院，但林兰还是不高兴了，“真是，大晚上的也不消停。”
    林红在一边劝着，“你少说两句，小辰又不是故意的，是医院的工作重要还是陪你重要？你要体谅孩子。”
    林兰没有再说话，只拉长着脸。
    余勇很意外。他没想到他的妈妈会对慕辰这么不客气，林红说话又怎么听怎么古怪。
    在他印象里，林兰因为慕家的帮助，对慕家人一直都非常感激，即使慕辰是个孩子，也一直特别地尊敬着，而现在，慕辰付出如斯，她居然还有怨怼。
    余勇不明白是病后的母亲性格大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大姨又起了什么作用，但林兰这种现状让他很不安。想了想还是温言劝道，“妈，你别这么说辰哥，没有他哪有我们的现在，人要念恩的。”
    林兰没做声，开始抹起眼泪。
    余勇心下不耐，但还是忍着说，“你哭啥呢？我哥还有啥可挑的？不说他下的功夫，花的钱，就为你不愿去N市，他愣是把那么好的工作都辞了，一般人做不到吧？我当时听了都不敢相信，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反正我都没有因为你生病就退役。”
    林兰心中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怎么能想到慕辰会辞掉那么好的工作？她是想远着他的，但他却离得更近了，还处处压制她，约束她，嫌弃着她和她的姐姐……
    而她迫于无奈还要忍受。现在无论谁说起慕辰都要赞一声大义，可谁能知道她心里的苦？儿子也这么不体谅。
    余勇看她只一味地哭着，好像天大的委屈一般，更加不快，语气也冷硬起来，“妈，你一天到底想啥呢？我知道你病了心情不好，可病来了也没办法，你现在总比刚开始要好吧，你放宽心，好好复健，慢慢总会好起来的，干嘛天天哭哭啼啼的？”
    林兰终于忍不住，“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咋说我也就算了，你也这么说，你是我儿子，你咋就不能回来管管我，干啥让我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余勇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妈，我回来是可以，我管你也是应该的。可是咱们有一说一，你说看我哥脸色过日子我可不信。”
    看林兰越哭越伤心，余勇又忍不住正色道，“我哥用得着给你脸色看？他要不想管你他不管就行了，干嘛这么为难自已？他又不欠你，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对他那么大怨气？”
    林兰一时语塞，林红忙走到身边给她拿毛巾擦着，“你又胡思乱想啥呢，不就是晚一点出去吗，小辰也是因为加班，又不是故意的。”
    她的经济账比自家妹妹算得清，知道慕辰为她们花的金钱与心力。这些情绪她平时会故意挑起，那是为了让林兰把她当作依靠她们一致同仇敌忾的，可不是真想离开慕辰，现在眼看林兰在余勇这里露出这么多不满，她赶紧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