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陪考
    慕辰一直在顾宁家的书房里住到了开学。铺盖学校本来就有，只要交钱就好，但丁博文细心，除了厚褥子，又给他置了一套蚕丝被，一斤和四斤的两床，最冷的时候还能摞起来装进被套，非常实用，其余洗涤用品更是齐全。
    这几天里慕辰除了做饭，教顾宁做饭，就是把积攒的问题拿出来一一请教。
    顾宁把自己当年的笔记全部拿了出来，还根据他的经验给慕辰押了不少题，这么一忙乎，慕辰的补考居然过了个七七八八，这让他十分开心。
    只是当他分亨这个好消息时得到了那两只的白眼，“这不是应该的吗？”
    面对两个学神，慕辰表示自己话太多了。
    不过这一点小郁闷在余勇的开心和与有荣焉中很快被治愈。
    这一学期，慕辰无论多忙，一周至少会和余勇通两三个电话。其中一个固定在周六晚上，那一晚余勇是一定会住在慕家的，另一个或几个则要看余勇住在哪。
    林兰家里没装电话，她晚上要看电视，余勇借口学习常会住在慕家，慕辰有时试着往家里拨个电话就会有人接，有时则是余勇给他打过来。
    家里的电话费慕辰临走时预存了一千，就怕和余勇失联。水电费则是给余勇留在了卡里，让他代交，还有那十几盆花，也一并托付给了他。
    慕辰了解余勇现状的另一个途径是刘小刚。
    刘小刚2000年毕业就分配进了厂附小，做了一名体育老师。虽然他只是个专科文凭，但一来父母都是厂里的职工，再者小学里男老师太少，所以分配还是很顺利的。
    而刘小刚对工作也适应良好，他只是文化课成绩差一点，但性格很好，爱玩爱笑，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一个人，十分得孩子喜欢。很快，除了代课，他还兼管了大队部的工作，而他也同样做得有声有色。
    所以当慕辰临行前拜托他对余勇多关注时，他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厂办的小学和中学离得很近，又有很多老师是带过他的，包括余勇现在的班主任刘老师，这对他的确不是难事。也由此，在余勇一味的报喜不报忧的电话之外，慕辰知道了他的更多真实情况。
    总体来说，还不坏：余勇的成绩还算稳定，以目前的水平直升厂中问题不大，但想进好班还得加把力。
    他目前最大的问题居然是和社会上的人有交集，刘小刚说过，“别看在你面前像个小白兔，其实就是个小狼崽子，这一片都打出了名声，别说在学校了，校外的混混一般也不会和他冲突。”
    慕辰对这一点早就有所预料，这段在家相处的时间里，他发现余勇经常会带点伤，经常会因为打架被留校，最主要的是他收拾余勇的小床时，在床箱里发现了几根钢管和两把铁片打的砍刀。
    xx厂作为一个老牌的军工企业，别说砍刀了，就是更尖端的武器很多老师傅都能手工做出来。
    这几年来，经济有所发展，各种娱乐场所也多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黑势力。虽然经过几次严-打有了很大的收敛，但治安还是不行，毕竟无业的闲人太多了，贫富的差距又一步步加大。
    这也是慕文一直低调过日子的原因。
    慕辰一直担心余勇走上歧路，本来慕文若在他还能放心，可现在他们一家子去的去，走的走。
    这十几年里给小孩营造的另一个家转眼就剩下了小孩一人，又是最叛逆的年龄，他没法不担心。
    不过踌躇良久，他还是没收走那几把武器——他怕他的弟弟在被迫还击的时候没有武器，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很可笑，但他能做的并不多。
    他只是反复鼓励着让余勇好好学习，以后也考到N市，让余勇尽量两点一线不要过多和社会上的人接触，不要轻易挑衅和接受挑衅……
    余勇虽也答应着，可慕辰明白有些事是躲不掉的。因为余勇性格中自有一股好勇斗狠的劲儿。
    余勇一直用的他名下的那张卡，慕辰临走时查了下余额，里面还有四千五百多块。他想了又想，还是往里存了五千块钱，说是他留的水电暖气费，如果需要补课或者学校交什么钱了他就用这。
    实际上他也明白给小孩留太多的钱不好，可他更担心的是余勇为了钱做什么事，即使不受诱惑，也怕他万一惹上什么事了要用钱。
    余勇对此也明白，并没有拒绝。
    这四年里，他的假期都是在慕家的工厂里度过的。林兰对此一直很满意，毕竟除了不出去生事，不在家吃用外，余勇还能拿回来一笔收入。她也明白可能这不是全部，可与一般小工相比并不少，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大半年里，先是暑假余勇没有上工，在村里陪慕辰一起送了慕爷爷，当然这她也是支持的，慕家帮她良多，虽然不喜余勇披麻戴孝，但这点孝心余勇该有。
    可让她大受打击的是慕家的工厂关门了，这就让她心理上感觉到了一种失去退路的压力。
    其实余勇马上要中考，又不是假期，根本不可能去打个小工，可她硬是愁得在家说了又说，“慕家的厂子关了，你假期到哪去打工，眼看要上高中了，正是到了花钱的时候......”
    烦得余勇不行不行，更是一分钱也不敢问她要了。
    慕辰在担心中忙碌着，很快到了六月。
    他的期末考试时间拉得很长，算了半天，最多也只能陪余勇考三门：石城的中考是两天半考五门，时间是6月24至26号上午，他自已24号上午也有一门考试，只能订了下午回Y市的机票，还要在26号晚上飞回N市，因为27号他还有一门要考。
    余勇电话里劝他不要回来，甚至说了他回来会让自己紧张的话，可话语中的雀跃却藏也藏不住，待听慕辰执意要回来陪考后，更是各种点菜，笑语连连。
    慕辰到家时是傍晚，他刚把钥匙插进门锁，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映入眼中的是余勇大大地笑脸，“哥，你回来啦！”
    慕辰揉揉余勇的头，“怎么这么快？在干嘛呢？吃了没？”
    余勇关上门，从后面抱住正在换拖鞋的慕辰，“我听出你的脚步声了。”
    慕辰拍拍他勒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快放开，不嫌热？你晚上吃了没？”
    余勇没松手，“吃过啦，我做的凉面，你还没吃吧？现在给你拌？”
    慕辰拖着座火焰山往厨房去，“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还有时间做饭，干嘛不在家吃好再过来？”
    一看案板上，保鲜膜下煮好的细面条拌过香油晾着，旁边碗里是黄瓜丝，香菜末，还有一碗麻酱汁，不觉莞尔，“这是学成了，看着不错嘛，我还真饿了，中午就没吃。”
    余勇用下巴戳着慕辰的后背，“干嘛中午不吃？”
    慕辰洗手，“考完都十一点多了，下午两点多的飞机，没顾上。快松手拌面去，多放点黄瓜，热死了，我去洗澡。”
    晚上余勇没有复习，慕辰看了看他二三模的卷子，又考校了几个难点，看着都能答上来，也就不再提让他看书的事。
    两人吹着风扇，慕辰抱着半个冰西瓜在吃，余勇，看着他吃。
    西瓜是中午余勇就存在冰箱里的，本想着晚上哥俩一人一半的吃掉，可现在慕辰怕他吃坏肚子，不许他贪凉，当然最中心的那块是他的。
    余勇问慕辰在N市的情况，问姜城，问顾宁，问丁博文的近况，虽然他们电话里都聊过，可现在还是说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慕辰并没有说出顾宁和丁博文的关系，在他心里，余勇还是个小孩，他担心他不能理解，也担心他无意中说出什么，让胡老师发疯，再给他的朋友带去麻烦。
    所以，当余勇一再详尽地打问顾宁的情况时，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小孩”知己知彼”的策略。
    慕辰没有问余勇今天考得怎样，他问了问家里的现状。
    厂子又一次精简员工，调整岗位工资，林小兰被调到了车间，要倒班，比库房辛苦许多，但收入高一些。说不清是不是被排挤还是自愿，但她情绪还好，应该是能接受。
    不过这样一来，每天至少有一顿饭是需要余勇自己解决的，他也是这样开始做饭，当然，目前也只是会煮个面条，炒个鸡蛋的水平。
    慕辰又问他在学校的情况，老师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以及常和他冲突的那几帮人，最近有没有和人动过手。和刘小刚的情报一比对，立马发现了一些隐瞒，
    “最近没和郭亮那帮子打过？那就一帮子收保护费的混混，都比你大，你就一个人，就不能躲着点？”
    余勇咕哝，“又不是我招惹的，是他们看我不顺眼。”
    慕辰叹气，他听刘小刚提过，现在石城有很多十几岁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或者连初中都没毕业就离开学校的孩子，在网吧、KTV、烧烤摊、大街上，各种游荡。家庭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年龄又小，并没有多少能做的工作，当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认真工作。
    他们不受约束，无知无畏，轻生死，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时不常就能听说哪哪打死人了......
    慕辰自己也见过，新生入校，看起来桀骜些特别些或者仅仅是为了立威，就会被高一年级的找茬。
    余勇个头不低，目光凶狠，独来独往，看上去就像个刺头，自然也是很好的修理对象，几次打架都是源于谁瞪了谁几眼这么奇葩的理由。
    慕辰总劝他，打上几场，没人欺负你就好了，没必要弄得人怕你，有些言语之争也不要当回事，余勇不置可否，只不吭声。
    慕辰在家换着花样做了两天饭。考试就在附小，也不用接送，他就在家炸肉酱，包饺子，看看冰箱空着，又多包出好些冻了起来。
    这次回校考完后他打算去F市看看姜城，还要提前返校参加上学期部分课程的补考，假期不一定再回来，就想着多给余勇做点吃的。
    26号中午余勇一进门看到饺子就欢呼了一声，都顾不得冲澡就先吃了两大碗，等冲过凉后又抱起半个冰西瓜。
    慕辰笑，“还能吃得下？那又不是个铁胃，你也让它缓缓。”
    余勇没说话，把第一勺下去挖出的半圆喂到了慕辰嘴边。慕辰还在包最后的那点肉馅，两手占着，张嘴吞了进去。
    这是哥俩从小的默契，碗里的第一块肉，冰棍的第一口，西瓜的第一勺都会给对方，慕辰最早只是想教会小孩分享，也是宠孩子，但久了却成了习惯。
    慕辰咽下瓜，“小勇，你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我那边考完是下个月13号，8月中旬就要回学校补考。假期不长，我想去看看城叔，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在那多玩几天，那边好玩的地方也多。城叔说了他有公寓有车，很方便的。”
    “那你假期不打算回来了？”
    “嗯，你要和我一起走，我就陪城叔多住几天，不回来了。”
    “我没想过，还得和我妈说一声，我们到时再说吧。”
    “好，你和林姨好好说，费用哥包了，让她不要有负担，难得你这个假期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