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余波
    果然，进门时杨丽正在看电视，慕辰在收拾下午上体育课带的东西。
    慕文拎着菜进厨房，把手上的包递给杨丽，“你的档案在里面，收好。里面那张现金支票是你这半年的奖金，你下午去银行兑了吧。”
    杨丽吃惊地拿出档案袋，等看到支票金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阿文，你真的都办好了？怎么这么多钱？还给了张支票？”
    慕文摘着菜，“嗯，除了奖金还有你箱子里的那堆车票住宿票。一大早财务没那么多现金，就给开了张支票。”
    杨丽很好奇，“我说，你到底怎么办好的？我这想了一早上了，还打算明天再去到劳资上找呢。”
    “我直接找的唐厂长，这事他点头就能办，和别人扯什么。他知道我们和钟厂长关系不错，也不愿多事，就给办了。”
    “不会这么简单吧？那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慕文看瞒不过，又淡淡地说，“我提了下奥迪车的事，他还有点把柄我刚好知道，吓唬了下就办了。”
    杨丽更好奇了，“什么把柄我怎么不知道？还能把他吓住？早知道我早吓他去了。”
    慕文看她一眼继续洗菜，“你脾气一上来什么话不说？我告诉你了今儿还能吓到人吗？”
    看杨丽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耐心劝道，“阿丽，今天这事虽然解决了，但毕竟是小道，如果是个正派人没法拿捏，你这事就很麻烦。你要吸取教训。”
    杨丽心情很好，没有反驳，只是翻个白眼，“知道啦知道啦，你说真的吗？钟厂长是真不知道厂里的现状吗？怎么也没个反应？”
    慕文叹气，“他能有什么反应？他是凭自己本事上去的，可上面一堆衙内呢，他处境也不见得多好，至少这几年不太好。”
    杨丽恍然，“原来你真是拉大旗扯虎皮呀！”
    一直竖着耳朵的慕辰，“反正这事是我爸解决了，妈，要你去怕是要不回来这么多钱吧！你昨天还骂我爸窝囊，你要给我爸道歉。”
    杨丽回过头，“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小孩子管得还挺宽，我道什么歉？你爸这么有本事怎么去年分年终奖的时候不使出来？早使出来我们去年能多分不少钱呢。”
    慕辰......
    慕文反对，“不要这样说辰辰，阿丽。去年不说是因为全厂都是这个政策，你们那么多人都提了也没改变结果，所以哪怕不合理我们也只能接受。今天这事只是小道，不能再一再二地用。”
    慕文开始炒菜，慕辰也开始洗手收拾桌子，杨丽不再说什么。
    一直到吃饭时，慕文才又说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阿丽，你的作法确实不好，而且这么大的事你一点不和家里说，我要在菜市场才听说你的事，这合适吗？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想，反正手续都办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杨丽虽然还是认为慕文迂腐，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继杨丽大闹厂长办公室后，她的顺利离职以及拿到手的奖金又成了更大的新闻。
    慕文在上下班路上，买菜倒垃圾的时候都有人凑上来打听，慕文一贯好脾气，进来出去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多。
    工厂里的人大多很直接，说话也没什么避讳，慕辰就听过两次。
    说听说杨丽出卖厂子利益了，厂了要告她怎么又和平解决了？杨丽不是被开除的吧？是真的辞职了吗？她是几年的销售冠军，拿那么高的奖金怎么还舍得辞职？我们是不相信的可大家都这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云云。
    慕辰很气愤，但慕文却很平淡。
    别人如果只是在一边自说自话他压根不理会，如果是比较熟的人过来打听他一概否认。
    只说杨丽要真有什么不对的，厂里还能痛快地放人？只不过这几年杨丽太累，和同事关系也比较紧张，想休息一段时间罢了。
    无论外人怎么议论都没对杨丽造成什么影响，因为她第二天就去了江苏。她已经决定要去那边的私企工作了。
    当天晚上收拾行李时，杨丽才发觉要带的东西很多，这次是要先住宿舍的。
    慕文看着她把他做好的护肤品尽数塞进她常用的那个小行李箱，又把床单被套和一些应季的衣服放进了家里的大皮箱里，终于叹了口气，“这是要常住那边了吧，干嘛这么急，不再考虑考虑？”
    杨丽头都没抬，在箱子的边边角角填着内衣袜子等小件，“不想在家待着，今儿一出去都是问东问西的，烦。”
    “你不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吗？干嘛又被别人影响，这是大事，你还是多想想。”
    “没什么可想的，我又不可能不工作坐家里等你来养。既然厂里辞了肯定是要出去的。唉你是不是怕别人跟辰辰说什么？”
    慕文神色很淡，“你现在才想起来会有人在儿子面前风言风语？放心吧，我儿子我护得住。”
    杨丽，“……”
    顿了顿慕文又说，“我只是说江苏太远了，现在政策好了，哪都能干，你这几年也存了不少钱，我这也有点，你自己开个店什么的，或者去省里重新找个单位都行，离家近，也会有好的发展。”
    杨丽嗤笑，“我去省里找个单位重头开始？你别搞笑了，要那样我还不如在厂里混着呢。”
    看慕文面色不愉，她又说，“我想先过去干着看，就是自己干也要到发达点的地方吧，在这儿我能开个什么店？”
    “……”
    “如果那边好的话我们就在那边买房子，现在那边已经有商品房了，到时候是自己干还是在工厂干再说。我们可以把辰辰转过去，那边的教学水平总比这高吧，你也可以重新在那边找个医院。”
    “......你这算是通知我了？好吧，我知道了。”
    杨丽有点茫然，她一直很自我，从来不会设身处地，也就完全没有想起来，比起她，慕文有十八年的工龄要扔掉从头开始，慕辰也要适应新的环境，还有完全不可能挪窝的慕爷爷。
    慕辰升到初中后和徐蓉蓉丁博文都在一班，也是初一年级的重点班，刘小刚因为升学成绩一般分到了另一个普通班。
    这个班里他们原来的同学并不太多，开学不到一周，他和大家也没太熟，但进班时还是很明显地感到了同学们扫过来的目光。
    丁博文在他后面两排座位，只是在收作业时隐晦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慕辰笑着摇头递上了作业。
    倒是徐蓉蓉上课时偷偷给慕辰传小条，表达了对杨丽离厂的惋惜，她说她的爸爸妈妈都说过厂里现在的很多政策都不利于厂子的发展，都很怀念钟厂长在的时候工厂的团结。
    最后小女孩又安慰慕辰，“你妈妈离开了绝对是厂里失去了人才，不要担心别人乱说闲话。”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工厂的大事不一定很清楚，但她的安慰还是让慕辰觉得很暖。
    慕辰其实并不像同学们担心的那样，他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杨丽的行为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但爸爸说了，“你妈妈是有不足，可比起真正出卖厂里利益的人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爸爸还说，“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比起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只要问心无愧，内心平静就够了。”
    对这句话慕辰还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清楚爸爸对妈妈的保护。结果他爸刚说他妈妈是因为太累辞职，他妈就一点都不怕累地走向远方了。
    面对慕辰的不平，慕文也是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说，“辰辰，我们做我们认为对，认为值得的事情就好了，至于结果，有回报固然很好，没有了也不用遗憾。”
    看慕辰还是有些闷闷地，慕文揉揉他的头，“你妈妈的个性就是这样的，她只是没想到，也不是故意的。现在说她闲话的人太多，她出去也好，不然一天得吵多少架呀，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就替她挡着点好了。”
    慕辰即使刚刚十二岁，也看得出杨丽的自私，也会心疼他温柔的爸爸。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余建国两口子带着余勇，还有买的一袋苹果很正式地上门了。
    他们听到消息有点晚，也很严重，两口子都有点吓着了。
    在他们眼里，杨丽是顶顶的能人，而慕文是十足的好人，这样的能人怎么会和厂里交恶，而慕大夫那个老实人又能怎么办？所以晚饭后两人决定上门问问情况，纵然是帮不上忙也要表达他们的支持的心意。
    听说杨丽已经去了南方，慕文看到他们明显紧张的样子，即使很累也还是认真的解释了一下杨丽的决定。
    当然是压力大，与同事关系不好那一套理由。也再三说明和厂里没什么矛盾，只有些误会说开就好了。
    然后很容易地看出这两口子松了口气，林兰还笨拙地安慰慕文，“杨科长是特别能干的人，她到哪都能干得很好，慕大夫你们不用担心，也别管那些碎嘴子说啥，反正你们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
    余建国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甚至说早知道杨丽不在，他就带点猪头肉来和慕文喝一杯了。慕文哭笑不得，但也领了他们的好意。
    聊了几句，看又有人上门，两口子就告辞要走了，但正和慕辰玩的余勇舍不得走，慕辰也帮着留人，“余叔叔，今晚就让小勇住这吧，明天我一早把他送到幼儿园。”
    余建国两人看慕文也点头就同意了，两个小孩高兴地去了里屋。外屋是一波一波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