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流言
    后半年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了，这一年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杨丽就回了石城。
    青岛的客户她都提前备了货。年底车皮紧张，对她的补货要求一般厂家也都理解，货款也清回来百分之五十，这样过完年的压力就不大了，杨丽也能在家待上一两个月。
    在家这一长住她发现了新问题，那就是余勇怎么也像是长在她家一样，这都第三天了，白天晚上的不回去。
    这一次杨丽一改往日的直接，当着孩子的面什么也没说，而是晚上都睡下了才问的慕文。
    慕文这几天很忙。
    科室里刘大夫刚生完孩子休产假了，另一个年轻的周大夫年前结婚，找得也是单位的护士，因为两人家是外地的，一切都要小两口自己操办，婚假本身短，两人还要回老家分别再待一次客，所以就不敢多请假，只好用代班的形式忙婚事。
    这样慕文就只能顶了上去，杨丽回来的这两天他都在帮着顶夜班，今晚才回的家。
    慕文打着呵欠伸手关床头灯，“嗯，我这两天给小周顶班，晚上就辰辰一个人在家，我本来说让他跟我去单位在值班室凑和一下，结果他说把小勇接来做伴，让我晚上也能睡会儿。”
    慕文是在厂区医院工作，门诊忙但住院部病人不多，晚上是可以在值班室睡一会的。但值班室也就那么一张小床，慕辰要是去了慕文肯定只能在桌子上趴一会了。
    爷俩关系一直很好，杨丽也知道慕辰会体贴他爸爸，但对家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她还是不能大而化之，“你不是说辰辰上小学以后值班就不跟你去医院了吗？那会都能一个人在家住，现在倒要人陪？”
    慕文，“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他哪是要人陪，是心疼小勇呢。余建国和林兰总是吵吵闹闹的，小勇在家老挨打，他就找点借口把小孩领回来。”
    黑暗中杨丽撇着嘴，“哼，你儿子就跟你一样，滥好人！他自己才多大，还能得可怜起别人了！”
    “……”
    “而且跟谁好不行，余建国两口子都是什么人，那种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我这才回来两天，都听说林兰和锅炉房的吴平安好上了，你没听说吗？怎么还让余勇上门？”
    慕文叹气，“你才回厂两三天都听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唉，说不准我还是最早知道的，因为那天余建国又把人打进医院了，刚好我的班。”
    杨丽一听来了兴致，她侧过身，“我听办公室的人说，是林兰和吴平安被余建国抓了现行才打起来的，好像说余建国也被打伤了，你说他们俩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
    杨丽没听到回答，又推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当初给林兰介绍这工作还错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介绍这份工作是好意，也确实帮了她们一家。”
    看杨丽还在等后续，他只好又说，“其实听林兰说话，她和吴平安压根儿就没什么。林兰没在食堂吃而是每天带饭，周围几个车间带饭的大多都拿去锅炉房热，林兰是计件活，经常晚下班，吴平安就帮她热了几次饭。其他在那热饭的人都拿他们开玩笑，结果余建国就当真了。”
    “后来呢？”
    “那天余建国晚上下班，看到吴平安和林兰一起走出厂就急了，直接打了一架。吴平安人缘好，拉偏架的人多，余建国反而吃了亏，这不就把林兰打进医院了。”
    “呸！余建国就是那种最窝囊的男人，没本事打情敌就打老婆。他怎么不在锅炉房打架，还不是怕林兰被辞退！又要老婆出门挣钱，又不要老婆和别的男人说话，真是让人看不起。”
    慕文......
    评论完杨丽又问，“诶，说了半天你还没说为什么余勇会在咱家呢？你说林兰和吴平安真没啥事我是不相信的，苍蝇还不盯无缝的蛋呢。”
    没听到慕文说话，她又说道，“要我说这两口子都不是啥正道人，一个暴力狂，一个就会哭，看着柔柔弱弱的好像胆子挺小，可真做出来的都是大事，也不知她是太有心机了还是太没脑子。这种家庭不要让咱儿子粘。”
    慕文......我该欣赏这种女人的直觉吗？
    其实慕文倒真知道，他在医院工作又是林兰的主治医生，在病房没少听闲话。尤其是吴平安的妻子王艳第二天还跑到医院警告了一番林兰，而林兰只是哭并没有辩白，场面非常难堪。
    更狗血的是第三天吴平安也到医院看林兰了，代自己老婆道歉又替林兰不值，对她的婚姻家庭都是十分同情。
    林兰虽然还是一直哭，但看那情形慕文就明白，也许吴平安和林兰还没什么实质性关系，但暧昧是肯定的，而且一定是非常暧昧。
    这一点在慕文是十分不耻的，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背后说人是非。
    杨丽又推推他，“问你呢？”
    慕文很无奈，“余建国下班去打架，就没去接余勇。我以前不是接过几天小孩吗，老师就给我打电话，我还在医院呢，没办法就让人找辰辰把小孩接回来了。”
    “那就一直在咱家住到现在？这都一个多月了吧！”
    慕文忙阻止，“你小点声！”
    听了听室外没什么动静，他才又低声说，“也没有，我第二天接了孩子就送去余家了，结果去他家一看，余建国喝的一塌糊涂，家里也是乱七八糟，我就又把孩子带了回来。”
    杨丽很不满，“哼！”
    “上周余建国来接了小孩回去。这不前两天我顶夜班嘛，辰辰就去余家又把小勇接了过来，说给他做个伴。现在学校都放寒假了，他们两口子上班也顾不上孩子，就是锁在家里。我也给余建国说了就让孩子在这待着吧，两个孩子也做个伴。”
    杨丽轻嗤，“你一说他就同意了？脸可真大，孩子在这不吃不喝了，又不是给我们养了个孩子！”
    “余建国是要给我钱的，我哪能要他的钱，就推了。把小勇接来一是孩子确实可怜，二来也的确能给咱儿子做个伴。”
    听杨丽还是气呼呼的，他又说，“最主要还是孩子的善心我们最好不要压制，而且也不算是自不量力，一个小孩子短时间里照管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杨丽不同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这家人都不是正道人，孩子能有个什么好样？”
    慕文正色道，“阿丽，如果我们也因为他父母的问题歧视疏远这个小孩，那我们和那些说闲话的人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人自己心里都要有数，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
    杨丽又是一声轻嗤，慕文没等她说话就说，“那两口子是有问题，但至少现在孩子还没什么毛病，我不会因此就让辰辰疏远他，辰辰也不会这么做的。”
    杨丽，“……”
    慕文轻叹，“你不知道，辰辰上次去余家本来只是去看看小勇的，结果去了才知道，小勇已经在家饿了两天了。小孩也不敢说，辰辰这才找借口把孩子带了回来。”
    “怎么回事？”
    “两口子还是为那事三天两头的打架，林兰在家也置气呢，不做家务不做饭。问题是他们两口子上班的时候还能吃食堂，小孩幼儿园已经放假了到哪去吃饭？平时邻居家姚婶挺疼小勇的，结果那两天刚好姚婶去镇上儿子家了，所以小孩就饿了两天。”
    “那这两口子也不管？”
    “估计也是想着有邻居呢，可能也不知道姚婶出门了。”
    “你看着吧，下次两口子再打架更不会管孩子了，因为有好心的邻居和好心的大夫嘛，他们都可以接收小孩。这种人就是得寸进尺，偏偏你们爷俩还上赶着往前凑！”
    慕文......
    慕文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实他心里很愤怒，非常愤怒。余勇是慕辰背回来的，孩子身上有些青紫的伤痕，但更让人揪心的是孩子吃饭时的狼吞虎咽。
    听余勇说两口子上班就把大门锁上，他出不去，本来晚上想偷偷溜出去找姚奶奶要点吃的，可临出门时被林兰发现。嫌孩子找人讨饭丢人就打了一顿，说既然都不过了就一起饿死好了。
    而这个过程中，余建国只是骂林兰不给孩子做饭，最后又打了林兰，却也没有给余勇做一口吃的，后来他就再不敢说饿了......
    这次余勇一直住到了厂里放假，余建国才过来接了孩子回去。而慕辰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借口送他们折好的纸果篮，又去看了看孩子。
    两口子都在收拾屋子大扫除，余建国站在桌子上糊顶棚，林兰在院子里用大盆搓着拆下的床单和被里被面，他们家里还没有被套。
    余建国看到慕辰尤其热情，他是真的感激慕文一家。他下了桌子硬塞给慕辰十块钱，说家里乱的没法做饭，让他带余勇出去吃午饭。
    慕辰推不过拿了钱，但他临出门时从余家的厨房找了个小锅。
    先带余勇吃了面，然后绕到新开的饺子馆，给那两口子端了两大碗粉汤饺子。专门让店里的师傅多打了些汤，满满的一锅，又要平端着，很是费了力才运回去。
    余建国十分高兴，说什么也不接慕辰递过的找回来的钱，最后慕辰把钱塞进了余勇存钱的饼干盒，让他再饿肚子时去外面买点吃的才作罢。
    其实这次余勇回家时慕辰就偷偷给了他十块钱，怕小孩丢还专门拿了十个一块的，又反复告诉小孩说他爸妈再打他时让他来找自己。
    最后实在没什么好嘱咐的了，林兰又接连喊着让余勇打水，拿东西倒垃圾什么的，慕辰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