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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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迁怒
新的一年厂里的销售情况持续了良好的势头,但今年的绩效考核新增了“回款”这个指标,对于以前销出去的产品,未回款部分由当初的具体销售员负责追讨。
这么一来杨丽立刻忙得脚打后脑勺。因为她的销售量最大不说,她还换过两个区域,一个是现在的青岛另一个是内陆的凤城,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而现在她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火车,且出差标准是硬卧,飞机是不能想的。
好在杨丽的工作能力确实强,加上产品也很有市场,正常周转期内的货款她打打电话一般都能顺利结回,但一些两三年以上的呆账,她就必须上门了。这一年杨丽回家休息成为奢望。
其实真正欠账不还的除了自身经营不善无力还款的以外,还有一些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再需用xx厂的产品而恶意赖账了。
对这些杨丽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一次次地上门催讨,可即使一些走到法律程序,也常常在执行环节卡住,对方会折一些质次价高的货品以抵债。
杨丽就顶回过酒、衣服,这些都当作福利发了,但因为受众是全厂员工,这些不够实惠的东西又抵了一部分本来会发的米面油,一时间杨丽被各种质疑嘲笑。
这还不算最坏的,她还顶回过厂里用不上的家俱、水泥,这些杨丽还要负责把它变现。但变现又怎能没有损失?
本来就是质次价高的东西,而这亏损的部分也计入她的绩效考核,销售人员的奖金是分季度奖和年终奖,现在虽然还不到年底,她领到手的季度奖却不及去年的一半,主要就是因为扣款太多。
这一切让杨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还在厂里引来了很多闲言碎语。毕竟她作为风头最劲的销售能手,一直被人艳羡,现在遇到问题了,看热闹的总多过说公道话的。
杨丽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在家里的脾气却越来越大。
年初,欣赏支持她的钟厂长上调了,新来的唐厂长是搞财务出身,对产品和业务都不太通,虽然延续了钟厂长的方针政策,但在考核指标上和报销方法上却更加细化,而这些也给杨丽带来了新的烦恼。
她出差时多,账上借的备用金每每不能及时销掉,但这就会被挑剔。她出差时并不会特意挑好的宾馆,但有时赶上了也会住的超标,以前报销时会拉平算,只要总数不超上限都能报,但现在结余的不会发补助,超标的却要往回填补,虽然钱都不多,但让她非常不痛快。
甚至还有发货,以前发货她打个电话就能确定,现在却因为她的盘子大,在她名下挂的应收账款太多而要额外向上申请。
虽还不至于不给发,这来回的嘴官司却也让她更加烦燥。这种烦燥也许在外面还会压着点,在家里却很容易被引爆。
面对她的抱怨,和因为抱怨没引起家里其他两人的足够关注而演变成的咆哮,慕辰都是无视。
慕文会劝解,可杨丽总觉得他只是在不疼不痒地说废话,毫无建设性,只会让她感觉更加无助更加疲惫,也更加失望——无论是对这份工作,还是对这个丈夫,更不用说那个从来都和她隔着心的儿子。
8月25号,是个下着雨的周六,因为明天要报名,慕辰在家收拾作业。其他作业放书包里就行,只是这个暑假他们有一项是手工,慕辰的作品就是一座纸折的埃菲尔铁塔。这一件却要找个硬袋子装的。
三十多厘米,没有用一分的纸币,而是用的铁锈色的薄卡纸,费了不少劲,虽然最后铁塔的比例还是不太对,但这已经是几次调整后的作品了。
过年时和余勇完成的大船作为余勇的生日礼物被他送到了余家,本来余勇还想放在慕家的,但慕辰用以后还会做更多更好的才说服小孩,这一件也被他许诺学校检查完了就会送给小孩。
杨丽回来时,慕文还没下班,慕辰因为找不到硬袋子正钻在床底下想找个大点能用的的纸盒,他记得里面有两个杨丽装靴子的长盒子。
地上堆了一地从床底下清出来的不合适的大小盒子,大多是杨丽的鞋盒,还有一些装在纸箱里的平时用不着的东西,让一向齐整的房间显得很乱。
杨丽本来就烦燥的心情一下子更恶劣了起来,“怎么搞的?屋里像进了贼一样!看看乱成什么样了!”
慕辰从床底下钻出来,又带出了一层灰,“我找个鞋盒,一会就收拾。”
杨丽把行李箱提进屋,“找什么鞋盒?床底下有你什么鞋盒?快点收拾!看着就烦!”
慕辰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杨丽的困境慕文给他讲过,也让他尽量体谅她。所以虽然对她的找茬很看不惯,慕辰却也没说什么让她下不了台的话,只是还是探进小半个身体到床底,他要先把床底弄乱的东西归位。本来还想把床底再拖一下的,但看杨丽这样子怕是等不了。
杨丽不知道慕辰已经在收拾了,看他没答话还以为他是在无视她。一时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只觉自己多么累,付出多少也还是什么都不值,抬起一脚就把眼前的方椅狠狠踹开。
不料这时慕辰正伸头出来准备把外面的一个木箱推进去,侧脑正好碰上一条椅子腿。
距离太近,慕辰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晕了过去。
杨丽也被惊住,她胡乱地把脚边的东西踢开跑到小床边把孩子拖了出来,“慕辰!慕辰!”这时一串细细的血珠顺着慕辰的太阳穴流下来。
杨丽腿一软坐在地上,“来人!救命!”
......
慕文在医院正写病案呢,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叠声的呼叫,“快快!大夫!慕大夫!慕大夫在不在?你家慕辰头破了!”
慕文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就合上笔帽站起身来,刚把听诊器抓到手里就听见了喊声。一时间心脏剧跳,行医多年的镇定自若荡然无存,踉跄了一下才冲了过去。
这时的慕辰是趴在一个邻居背上,他的妻子和另一个邻居用手扶着不让孩子滑下来。邻居也尽量弓着腰想让孩子趴得稳一点,而再后面是边哭边跑的杨丽。
慕文深吸口气,一边喊护士推个平车过来,一边用手翻开慕辰的眼皮查看,还问了下是怎么伤到的。
邻居也不清楚,只是在家休息被杨丽的哭叫惊动跑过去把孩子背了过来。
慕文看过慕辰伤势心里定了一点,再一看床过来了就帮着把孩子放在上面准备进一步检查。
这时杨丽在一旁抽泣着说道,“辰辰是碰到椅子腿了,当时一下就昏过去了,我抱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血了。”
慕文没看杨丽,也没顾上和邻居道谢,直接和护士推着床小跑着往里面走去。
慕辰最终被确定是中度脑震荡,剃了个光头,侧顶上缝了四针。
慕文在医院陪了两天,杨丽本来也想陪床的,慕文和慕辰都没有同意。她在单位请了几天假,可她也不会做饭,只是在家熬点粥,收拾收拾慕辰的衣服,去学校给慕辰请了假。
不过慕文人缘很好,医院的大夫护士一天能送来好几份饭,连她都推不过吃过两次。
醒过来的慕辰一直没和杨丽说话,无论杨丽给她削苹果还是倒水,他都一概不搭理。
起初呕吐后都要喊慕文收拾,而杨丽也是无数次开口想给孩子道个歉,说自己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但看到慕辰的冷眉冷眼,又无数次地闭上了嘴。
这是慕辰住院的第三天,他态度强硬地拒绝慕文晚上陪床,只说他已经不会吐了晚上就是睡个觉,都不用起夜就到天亮了,而慕文也可以在家给他做点好吃的。
慕文了解病情,也就接受了孩子的好意,给慕辰擦过澡后就收拾了脏衣服、饭盆什么的回了家。
因为怕天晚买不上菜,他早早让杨丽回去了。到家时,杨丽已经把简易的热水器加热好了。
慕文洗过澡,他是在医院吃过同事带的病号餐的,并不饿。这时杨丽也把脏衣服上的油渍搓掉了正准备扔洗衣机,慕文就进到厨房,把杨丽下午买的鸡洗净炖上。
都收拾好之后慕文擦着手走了出来,“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