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月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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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伶们在月下联袂为歌﹐踏地为节,翩翩起舞,轻纱阔袖随着舞姿飘来荡去,为这场盛宴上的贵人们助兴。
而除了最上座的君主和贵妃之外,宴会上的一国太子自然是很多人的巴结奉承对象。不过这些年来同样有着不容小觑的荣宠和势力的二皇子殷溶也是这场宴会上的重要角色。
殷溶正和人饮罢一杯,就见到坐在对面的太子已经离席,皱了皱眉——殷涉此人,向来恪守规矩,如今宴会才进行到一半,人就走了,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殷溶叫来身边的心腹问话:“去查查太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奴才方才听说是太子在找什么人,现下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你让人悄悄去查,不要被人发现。”
“是。”
而此时,席上还有另一个人也半路离席,出了贵妃娘娘的明宸宫——
“侯爷,还没给贵妃娘娘祝酒,您这就回去了吗?”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快步跟上自家主子,一边问道。
“我已经和姨母打过招呼了,也露过面了,祝不祝酒也没什么意思。”信阳侯白虔是贵妃娘娘的亲外甥,白家是开国功臣之一,无论前朝还是当朝都是王侯,当然,白家并不是唯一的两朝王侯,而因为贵妃娘娘这层关系,白家也是皇亲国戚。
“那侯爷,咱们现在回侯府吗?”
白虔一双桃花眼眸色稍浅,闪烁了两下,说:“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宵月台共有七层,由色泽晶莹的琉璃砖搭建,每块砖上绘有花鸟鱼虫的浮雕,富丽不失精巧。每层都有门和通道,可循旋梯拾阶而上,登高眺望,第五层可以看尽皇宫,第七层便可览遍全城。
只是如今的宵月台已经被牢牢锁住了,再也无人可以登上去。宵月台也是前朝留下来的建筑,原名“月弥台”,是徽帝下令建造,所费不赀。建成以后,徽帝时常与人在上面饮酒作乐,不分昼夜。当朝建立以后,今上原要拆毁月弥台,而太子提议保留月弥台,让后人引以为戒,今上遂改“月弥台”为“宵月台”,并锁了大门,不让宫中人靠近。
白虔还记得那年那人和他一起站在那月弥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远方,微醺着对他说:“只有在这里,孤才能看到城墙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孤最喜欢这里……”
彼时不过只有十来岁的白虔望着那个穿着一袭绣着金龙的雪白皇袍的人,他有着不输于天上明月的昳丽容貌,同样有着天下至尊的高贵身份,可是他此时的神情却落寞孤独得让人想要伸手拂去他眉间的怅惘——
他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出去,可是出口的却是:“陛下,这天下都是您的,不管您在哪里,都不会改变。”
他转头看了白虔一眼,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白虔的头,在他心里,白虔还是一个无法分享他心事的孩子。
……
……
白虔已经很少到这里来了,每次来他都会在那里站许久——这整座皇宫都有着那几年的回忆,甚至那留下回忆最多的紫微宫都还在那里,但是他在紫微宫重建以后就没去过了,不只是因为他和太子殷涉素来不合,还有就是虽然重建了紫微宫,可是物是人非,样子始终只是个样子,人不在了,东西也已经不在了……
白虔每次到这里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今上不喜这个宵月台,宫中的人自然都离得远远的。
可是,今天他却看见了,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了。
那个人一副宫人的打扮,只是不见头上的乌纱帽,一头乌发并未全部梳上去,大半都散落在身后——如此打扮在宫中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那个宫人侧对着他站在那里,仰着头,痴痴地望着那宵月台的最上端,原本还显得几分孩子气的脸此时却因为那怅惘的神情,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他看着那宵月台,似乎有些怀恋,有些惆怅,有些伤感……
白虔看着沐浴在月色中的人,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却和眼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了一起,尤其是那样的神情,让他差点以为是十年前……
“你是何人?”白虔一边往他走过去一边问道。
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的云晏,听到声响,吃了一惊,扭过头来,看到的那个越来越近的人,那张脸越看越熟悉,而走近了以后,眼下的一颗痣让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白虔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如果是宫人的话,就算不认得自己这个信阳侯,也会根据自己的穿着打扮来判断身份,不会这么失礼——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虔又问了一遍。
“我……”云晏脑子里有些乱,一下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什么我我我的,你是哪个宫的奴才,连称呼都不知道吗?”白虔身后的侍从喝了一声:“这是信阳侯,没有礼数吗?”
信阳侯……看来他已经袭了他父亲的侯爵,只是从魏阳侯变成了信阳侯,当年白虔先被送进京当质子,后来魏阳侯大儿子死了以后,他就换了自己的小儿子上京,把白虔这个二儿子给接回去,自此他和白虔便再也没见过面。再后来魏阳侯的那个小儿子在风华苑里暴毙,当时时局已变,魏阳侯大抵也有利用这个借口起兵的意思……
“信阳侯……”云晏整理了下情绪,道:“奴才是太子殿下的随侍。”
“太子……随侍?”听到“太子”两字,白虔的脸色便阴了下去,竟是殷涉身边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云晏。”
“姓云……汝州云飞鹤和你可有关系?”
“那正是奴才的父亲。”
“云飞鹤三年前牵连进吴江坝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云家也被抄家……当年负责此案的汤刺史正是太子的门下,你如今竟然成了他的随侍……”白虔嘲讽道:“太子他可知你的身份?”
云晏只是从原身留下来的东西知道自己的出身,却不知道这内里的文章——按照白虔的说法,云家出事,殷涉也牵涉其中吗……
白虔见云晏沉思的模样,轻笑道:“你留在太子身边终究有隐患,倒不如另投他门……”
云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白虔——他这话的意思是……
白虔的侍从当然先听出了主子的意思,他也很会看眼色,对云晏道:“别不知好歹,我们侯爷可是不轻易收人的……”
云晏再傻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白虔想要让他换个主子……
云晏还未开口,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
“云晏。”
云晏转头就见一行人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正是一身太子蟒袍的殷涉。
白虔一看到殷涉,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殷涉走到近前,对云晏道:“不在紫微宫,在这里作甚?”
云晏便道:“奴才听见外面好大阵势,好奇出来看看,回去却迷路了……望太子恕罪。”
“太子不在贵妃宫中宴饮,到这偏僻地方来,不会就是为了寻一个小小的随侍吧?”白虔面对太子也没有行礼,依旧是那副轻慢的态度。
殷涉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信阳侯又如何在此处?”
“闲逛而已,此处又没写不准我来。”白虔看了眼垂首立在殷涉身旁的云晏,道:“太子身边人才济济,我看这随侍倒是有几分意思,不如太子把人给了我吧,回头我再送太子几个好的。”
信阳侯和太子殿下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了,两人即便共处一室都没有什么话,如今信阳侯主动向太子要人,更是十分稀罕的事。
云晏心下一动,偷觑了殷涉一眼。
殷涉神情没有变化,他道:“云晏是紫微宫的人。”
说罢,殷涉扫了云晏一眼,道:“随我回宫。”
“……是。”
云晏便乖乖跟着殷涉走了。
信阳侯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底蓄满了寒霜:“去仔细查查云晏的背景。”
“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