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这个人略有迟钝，可他还是觉出江曜今儿有些不对劲，哪里怪怪的，就连那茶楼里待着都没有往日温暖。
    所以他回了府上仔细斟酌了阵儿还是决定再出去一趟，说不清为什么，但总觉得该去还是要去，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
    “少爷，茶楼关了。”下人低声言语，偷偷抬眼看了下自家主子的的神色，“许是老板有什么事儿呢。”
    顾熙抿唇不语，站在其实一眼就能瞧见茶楼的正门处愣神，眉头倒是越皱越紧，脸色渐渐惨白起来。
    那下人眼瞅着不对，伸手摸了把他怀里抱着的手炉，温的，一点都不热。
    “少爷快些回屋吧，这手炉都不热了，是奴才照顾不周。奴才一会儿过来帮您看着，何时茶楼开门了就来禀您。”
    顾熙转了个身开口，说话声很轻，“不用。”
    仔细想想，好像无论自己何时过去，就算是深夜那茶楼也会开着，就像是算准了一样。
    他被下人扶着进了屋子，长毛的狐裘围了一圈又一圈。
    “我近日…”顾熙捧着新递来的手炉沉吟，片刻后才下了决定，“我近日不去那茶楼了。”
    “也好，您啊就听大夫的话，好生在屋子里歇息着，等过些日子到大暑的时候奴才再带您去院子里转转，那个时候约莫老爷夫人也来，您想见的话，奴才给您准备。”
    顾熙歪头听着然后笑了下，问他，“三卓，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十年了。”三卓应了声便在脑子里过自己说的那些话，想着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好，“奴才若是…”
    “没那个意思，你想多了。”有些时候顾熙倒是能很快明白别人的意思，他挥挥手安抚三卓，“你觉着琛哥如何？”
    三卓一听倒是激动起来，手忙脚乱的放下正在添碳的夹子小跑到顾熙面前，眼睛瞪起来，“叶少爷极好，待您更是没话说，您、您…”
    “我当是只有我一人发现。”顾熙愣了下却又了然笑开，他看不见自是会错过些什么，况且旁观者清，倒是他自己把人家当成了傻子。
    可他就此不说了，站在旁边的三卓眼巴巴等着后续，眼珠子都要瞧出来了。
    “尚早。”不知等了多久顾熙才吐出这么句话，留着身边那人抓耳挠腮想内涵。
    是了，身边之人该是差不多类似的反应才对，三卓固然咋呼毛躁，但反应是对的。
    不像那个人，仿佛郁郁的压着怒火，态度冷然。
    究竟为何呢？
    顾熙坐在那儿沉沉的想着缘由，直至太阳落了山也没再发一言。
    府对面的茶楼也没再开过，三卓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去门口跑了一趟又一趟也没等到，心说这茶楼老板也是，自家少爷是常客了，怎的也不打个招呼。
    等到了傍晚太阳落山叶琛又推了顾府的门，隐隐着含了些醉意，迈进屋里的步子都踉跄。
    顾熙本是在抚琴，听声儿都被吓了一跳。
    “下去吧，无事。”顾熙打发走下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不酗酒吗？”
    顾熙没听到回音，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站着，生怕撞了他。
    随后是衣物的摩擦声和有些重的关门声，顾熙听着关完门的叶琛逐渐走过来，面上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琛哥可是有烦心事？还是…”
    话语哽在喉中，顾熙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身上的温暖犹如他常日里捧在怀中的手炉，前方有心跳声，混乱着跳动着，真实又虚幻。
    他…被抱着。
    “琛…”
    “今儿白家小姐来了，说是看看，合不合眼缘。”叶琛低语，声音里带着醉意，“合了，就迎进家门。”
    “本是叶顾两家联姻百年，可你我两家都只有一个独苗，父亲年岁不大，但总想着尽快安排了婚事。”
    顾熙沉默着听，不算难过。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知道叶琛的心意，可更知道脱离两人之外的世界，这些由不得他们。
    “你怎么想呢？”
    这话一出顾熙就觉着眼眶发酸，心里偷偷骂了句，这人真坏。
    顾熙清了下喉咙，“白家…门当户对，且白家长姐在宫中颇为得宠，人不骄不躁，是个得宠的命。”
    “是极好的婚事。”
    “…虽说你我两家为世交百年联姻，可如此情况下这样是极好的结果，叶伯想的周全，若是合眼缘…”
    “你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叶琛笑出声来，吐息洒在顾熙的颈间，手臂收紧了几分更加用力的抱着他，“如此为我的婚事上心？”
    顾熙抽了下鼻子，声音努力平静着却依旧有些带着颤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