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仗义执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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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仗义执言
    浙江温州平阳县灵溪,山青竹翠,桃红李白。
    灵溪镇“香半里”酒家,价廉物美,远近闻名。
    庄以莅、林钟英、赖丙辰三人谈笑风生来到“香半里”酒家。
    店小二连忙迎上:“三位楼上请!”
    庄以莅、林钟英、赖丙辰三人登楼,在酒楼上一个简单整洁的单间内坐下。
    店小二送上茶水。
    庄以莅、林钟英、赖丙辰三人凭窗远眺。窗外远处,青山如黛,绿柳如烟。
    店小二很快送上酒菜,摆好碗筷杯盏:“客官请!”
    三人入座后,店小二离去。
    庄以莅年长,坐在首位,他笑道:“今日我做东,但不论诗词曲赋,每人得吟一首,否则不许动筷子。”
    “行,这才有趣,我先来。”赖丙辰捋捋胡须,击节吟道:“才放的新芽柳,又重来灵溪游,懒懒的莲湖春,嗲嗲的歌满楼。走,躲开这繁华不回头!法云寺烧炷香,啥也不求。玉苍山拜菩萨,为看渔舟。水天一色远山秀,归雁两声小孤洲,青石桥,芦苇沟,竹篱茅舍卧黄狗。树阴点点娇阳透,晒着蓑衣斗。此一番真醉也,胜似花雕酒!”
    林钟英赞道:“好,好!此曲大有元人之风,丙辰兄真文思敏捷也!”
    庄以莅说:“该你的了,芳园。”
    “我可没丙辰兄的大才,就来支小曲吧,也是勉为其难。”林钟英略一思忖,吟道:“白菜青豆,农家泥壶黄酒。此时便是活神仙,管他官贪民愁!冬夏春秋,千万年江山依旧。”
    庄以莅评道:“这支《凤凰阁》文才不错,就是颓废了点,官贪民愁都不管怎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说官贪你不问也就算了,这不管民愁听来却令人不快,芳园该罚!”
    林钟英被庄以莅说得不好意思,道:“我认罚,我是无力治国平天下,唯有洁身自好而已。”
    赖丙辰笑着说:“诚廉,别光说别人,该你自己了。”
    “好吧,我就献丑了。”庄以莅约略一想,念道:“茶园竹林掩桑麻,台下河畔是侬家。水清石出鱼可数,古树盘根戏邻娃。笔底洗铅华,忧乐共天下……”
    三人正在轻唱低吟,饮酒赋诗,各自畅述胸中的抱负情怀,却见当地著名的老武师许鸿志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许鸿志虽然已七十多岁,却生得鹤发童颜,肩阔臂壮。他自幼习武,多次拜师名家,博学众长,尤其精于南拳,如今卓然已自成一家。
    灵溪许氏于弘治年间由福建泉州安溪里迁到平阳,今已是平阳可数的大户之一。许鸿志有一子一女,子许廷松是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女儿许雪梅却继承了乃父武艺,也是位武术大家,且青出于蓝。只是她远嫁在福建霞浦,父女们平日难得一见。
    许鸿志平生致力武学,急公好义,爱打不平。他收徒极严,几十年来收徒百余人,个个身手不凡,遍布三省八县。许鸿志始终以健身为武学之本,以武德育人,因此深受乡邻尊敬。因他脸上有颗大红痣,大家都尊称他为红痣公。
    庄以莅连忙迎上去:“哈哈,请客不如撞客,许老武师来了,请入座,请入座同饮。”
    许鸿志也不客气,随手拽把椅子坐下,接过庄以莅为他敬上的酒,举杯一饮而尽,口中连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众人不解地问:“许师傅为何生气?”
    许鸿志一拳砸在桌上,长叹一声,愤然道:“诸位先生,你们说说,这朝廷的田赋,年年都是每亩二角三分银子,今年的田赋,却一下加到三角三,增加了三成!是何道理?这叫种庄稼的人还怎么活啊?”
    温州平阳虽是鱼米之乡,但近年来气候却很反常。嘉庆元年八月又是飓风,又是暴雨,人畜溺死无数;嘉庆三年七月十六日刮飓风;嘉庆七年八月大风夹带海溢;嘉庆十一年十月二十九发大水。自然灾害连年不断,去年尤甚。农户收成只及往年小半,渔民也多日不能出海,产量锐减。
    穷苦百姓们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吃饭度日都十分艰难,有的农户干脆离乡背井,外出谋生。农家正常税赋尚难以应付,如此苛政怎能聊生?
    酒家楼上隔壁房间,隔着一扇木板墙,邻桌的范建百正在独自饮酒。他是灵溪有名的无赖,三十来岁。生的瘦小委琐,蓬头垢面,一身邋遢。
    笵建白听见了隔壁庄以莅他们几人的谈话,先还不在意,后来感到兴趣,索性将耳朵贴近隔墙,偷听起来。
    庄以莅等人听许鸿志这样一说,顿时引起关注。
    林钟英关切地问道:“朝廷的田赋历来不都是二角三分吗?许师傅,你听谁说的现在加到三角三了?”
    许鸿志恨声言道:“林先生,我亲眼看见了告示,上面还有平阳县红彤彤的官印呢。”
    众人俱都一愣。
    庄以莅恍然大悟,说道:“啊!怨不得我那几个学生要辞学呢?原来如此!”
    林钟英道:“是啊,年年灾荒,就是朝廷不加田赋,农户们度日尚且艰难,再如此苛政,百姓如何生存?别说让孩子念书,就是吃饭也难啊!”
    庄以莅十分不解,说:“田赋如此之重,前所未有?莫不是地方官企图中饱私囊,私征滥加?”
    赖丙辰摇摇头:“不会,地方官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私加皇粮,何况还加这样多?”
    许鸿志说:“可我听我泰顺的徒弟于庄主说,他们泰顺那里的田赋,每亩还是征二角三。难道朝廷还能在一个州府内,有两样章程?”
    林钟英点了点头:“省与省之间,田赋或许不一,一省之内,决不会有两样章程。此事若属实,那就是我们平阳县私加的,朝廷决不会自出乱政。”
    庄以莅忍不住愤慨,拍案而起:“人随王法草随风,若是朝廷旨意也就罢了。若是我们平阳县这个新任的徐县令私行苛政,我就到抚台衙门去告他!”
    酒家楼上隔壁正在偷听他们说话的笵建白,闻言一惊,手中的酒杯停在嘴边。
    许鸿志连连点头,说:“对,要是地方官私自加的,我们就叫农户不要交!”
    林钟英叹道:“唉,老百姓苦啊。原本老天就夏旱秋涝不长眼,奈何现在官府再雪上加霜!”
    赖丙辰说道:“庄兄,我正好为写温州府志的事,要到附近各县走走,我可以顺便打听一下,看看别的县是怎么收的,我很快就能知道分晓。”
    “好,我等着丙辰兄的消息。”庄以莅满满敬了赖丙辰一杯酒,自己也饮了一大杯。他满怀豪情说道:“若是平阳县私行暴政,我立刻作呈上递浙江巡抚!揭露平阳知县徐映台的赃官嘴脸,为民请命!”
    “好!我敬你一杯!”许鸿志举起酒杯,喝彩道:“庄先生若出面主持公道,我这把老骨头情愿与你生死与共。来,干!”
    庄以莅豪迈地说:“好,许师傅,我们干!”
    四位正人君子并不知道,大路讲话,草棵有人。
    隔壁的范建百听后,先惊后喜,慢慢露出猥琐、得意地笑容。
    ·
    几天后的傍晚,清空碧朗,月上柳梢。
    赖丙辰来到灵溪许氏宗祠学馆,在庄以莅简陋的卧室内,对庄以莅说:“我走访了附近的县,他们的田赋的确与往年一样,依然是二角三分,均没有加征。”
    庄以莅的卧室内,一张床铺,一套简易旧桌椅。墙上悬挂一幅行楷条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灯下,庄以莅对赖丙辰说:“这就证实平阳田赋的三角三分,是县令徐映台私自所为!”
    赖丙辰肯定地点点头,说声“是”。
    庄以莅义愤填膺,轻轻把拳头砸在桌子上:“森森国法之下,竟有这种官府公然贪赃,横行不法之事!哼,我立即来写揭露平阳县私加田粮的呈子,投到浙江巡抚清安泰的抚台衙门去。”
    赖丙辰:“好,我也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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