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破财消灾
    北京的正阳门前，有地方非常热闹，那就是著名的大栅栏。
    奢华的八大胡同也离这里不远。
    八大胡同青楼云集，蜂群蝶阵。形形色色的嫖客们，和花枝招展的妓女，在这里出出进进。
    “芝兰轩”妓院楼上一个安静清雅的房间内，扬州大盐商“小过百万”与一位刑部官员，坐在一张雕花小圆桌边喝茶交谈。
    桌子上放着四个大金元宝。
    刑部官员推开桌上金元宝，对“小过百万”说：“过公子，我的确是爱莫能助。你家的这个案子，并非是补交了税款就能了事的。圣上说了，对扬州漏税盐商，要杀一儆百，方能引以为戒。”
    “小过百万”大惊，问：“啊！大人，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别人家不都没事吗？”
    刑部官员无奈地说：“可你家有事啊，这‘杀一儆百’的‘一’，就落在你老子头上了！个中原委，我们也不清楚。唉，这叫天上神仙乱撒尿，淋到你爹头上了！我有什么办法？”
    “小过百万”央求说：“大人，只要不杀我爹的头，您要我出多少钱都行。你要帮帮忙，救救我老子啊。”
    刑部官员：“过大少爷，你出的钱再多，这件事我也不敢答应你。实话告诉你，在你家老爷子头上开刀，杀一儆百，不是刑部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啊！”
    “小过百万”大惊失色，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跟自己做生意的老子过不去？
    他把金元宝直往这刑部官员的手里塞，无奈地恳求说：“大人，那就请您先想想办法，别让我爹在牢房里受罪，我再去想别的办法，找找其它门路，行吗？”
    刑部官员收下金元宝，说：“我只能答应你，你家老爷子住的牢房，我可以给予额外照顾。除了女人，烟、酒、茶，他俱可享用。杀不杀他，那是皇上的事。你说，我们这些按章办事的小芝麻官，能问得了宫廷里的事情吗？”
    “小过百万”绝望地闭上眼睛。
    刑部官员起身告辞。
    ·
    第三天晚上，“小过百万”用银子打通关节，来到刑部大狱。
    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狱内，号子里关押着各种人犯，他们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有的已经遍体鳞伤。
    大狱号房过道里，狱卒领着愁眉苦脸的“小过百万”，穿过各种号房，转弯来到后面一个单间号房。
    狱卒打开号房的门，“小过百万”走进去。单间号房内。
    号房里面干净明亮，床铺整洁。“过百万”坐在号房里的茶几边，安然品尝着香茶。
    “小过百万”哭丧着脸站在“过百万”面前。
    “过百万”看了看“小过百万”，对他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终于来了，你在我面前哭丧着脸干什么？像是我要死了似的？”
    “小过百万”悲痛地跪下，说：“爹，儿子没用，儿子不孝，看来儿子是救不了你啦！”
    “起来吧。”“过百万”抬抬手，要“小过百万”起来。他不屑地说：“你当然救不了我，但有人能救我。”
    “小过百万”十分惊诧，问：“啊！爹，你是说谁？谁能救你？我去找他！”
    “过百万”低声说：“闽浙总督阿林保，他能救我。”
    “小过百万”一惊：“啊！他能救你？”
    “过百万”说：“对，就是他。嘿嘿，小子，只有他能救我。”
    “小过百万”问：“怎么救？要我怎么办？”
    “过百万”严肃地说：“你要赶快离开京城，去往福州，把家里珍藏的那个‘散氏盘’带着，卖给闽浙总督阿林保。”
    “小过百万”一愣：“把那东西卖给闽浙总督阿林保？”
    “过百万”郑重叮嘱说：“对，你办好这件事情，我也就没事了。”
    “小过百万”立即联想到以前舒灵阿要买“散氏盘”的事，说：“啊，我明白了，当初舒灵阿曾不止一次说过：我可买不起这玩意，给谁买的我也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你卖了它没什么坏处，留着它，没什么好处。想不到，这个人原来就是闽浙总督大人啊！为了这个东西，他竟然下这么大的功夫来借刀杀人！”
    “过百万”说：“对了，杀人不见血，就是这么回事！你快到福州去吧。唉，人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话又说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那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现在，我们只得忍痛割爱啦。”
    “小过百万”忙说：“好，好。那我这就赶紧回去办这件事。爹，但我不知道要阿林保出多少钱，我才能将东西卖给他啊？”
    “过百万”把眼一瞪：“操你妈！你看我值多少钱？混账东西！你还能真要他钱吗？”
    “小过百万”委屈地说：“嘿，是你老人家叫我把那东西卖给他的啊！你直接告诉我，说送他不就得了。”
    “过百万”叹道：“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是‘卖’给他，小子，你千万可不能说是送给他的！懂吗？一说‘送’，我这老命也就送给阎王了！”
    “哦！我知道了。是‘卖’给他，但还不能要他的钱！”“小过百万”终于明白过来，说：“他娘的，我操他祖宗！哦，就是说，我到福州给他这个臭老婊子送‘散氏盘’，另外，还得给他树个贞节牌坊？”
    “对，你现在总算开窍了。小子，你得快点去，这大狱里真他妈的不舒服。”“过百万”惬意地在鼻翼下抹把鼻烟，连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小过百万”说：“爹，这大狱里有烟，有酒，有茶，你还要怎么样啊？我倒是想请个小丫头来服侍你，可牢房里没这个规矩，人家不准！”
    “过百万”大怒：“滚！”
    ·
    福建福州威严豪华的闽浙总督府客厅里，闽浙总督阿林保在看一张请柬。请柬无头无尾，上面只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盘子已到，卖主现在乌山青云楼恭候大驾。知名不具。”
    福州城内有三座名山，故别称“三山”。
    乌山是三山之一，位于福州中心，与城内的于山、屏山鼎足而立。乌山从唐朝至今，一直是福州城闻名的风景胜地。
    三山之中，以乌山风景最佳，被称为三山之首。山上除有寺庙、亭台楼阁等名胜古迹外，还有诸多摩崖题刻，篆、隶、楷、行、草各臻其妙，唐朝李阳冰、曾巩、宋朝赵汝愚、朱熹、李纲、蔡襄、元朝萨都刺及明朝叶向高等都留下字迹。
    乌山又称乌石山，唐天宝八年(749年)，敕名为闽山。宋熙宁初郡守程师孟登山揽胜，认为此山可与道家蓬莱、方丈、瀛洲相比，便改其名为道山。从山的东南拾级登山，就到天香台、冲天台，后壁镌刻楷书"古放鹤亭"四字。台旁还有宋程师孟的篆书石刻"冲天台"三字。"冲天台"畔有两方夹峙的大岩石，岩顶横着一块天然条岩"天台桥"。再行数十步，就是道山亭。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曾在此作《道山亭记》。沿石岗西下，至天章台，是元代诗人萨都剌吟咏“晚凉上乌山，置酒天章台”诗句所在。相传唐刺史崔干游山，所携青田白鹤在此地冲天飞逸，后人建“放鹤亭”。
    乌山是福州城内著名的风景名胜，乌山脚下，为繁华闹市。
    “青云楼”则是乌山下面福州一家最大、最豪华的饭店。
    阿林保脸上露出微笑，他放下请柬，含笑吩咐侍卫备轿去乌山青云楼，并吩咐侍卫增加二十名侍卫随行。
    来到“青云楼”楼上一个豪华包房，阿林保端坐在中间，后面站四个侍卫。
    侍卫刚上茶毕，“小过百万”走进门。
    “小过百万”一眼就断定端坐在中间的长者，就是闽浙总督阿林保。于是他潇洒地一撩长衫，打千下跪：“谢总督大人赏脸，晚生不胜荣幸。”
    阿林保大度地把手一抬：“免礼，坐下说话罢。”
    “小过百万”笑了笑，站起身，恭谦得体地说：“谢大人！在大人面前，晚生不敢坐。”
    “小过百万”这几句话让阿林保很受用，他摆摆手，四个侍卫退下。
    待人都走后，阿林保明知故问：“你姓什么？家在哪里？”
    “小过百万”坦诚地说：“晚生姓过，是扬州人氏。”
    阿林保“哦”了一声，再一次明知故问：“你说的小盘子是怎么回事啊？”
    “小过百万”得体地说：“总督大人容禀，晚生家中出了点变故，急需钱用，因此要把家中收藏的‘散氏盘’变卖。虽说想买这东西的人不少，但晚生不愿让这件雅玩落入俗人之手。闻听大帅有此雅兴，是个中大行家，故而特来求见大人帮忙救急。”
    阿林保微微点头，说：“哦，老夫是喜欢古玩，也听说你家收藏的那东西不错。但不知你想要多少银子？你要知道，我们当官的靠朝廷俸禄养活家小，可不像你们生意人那样有钱。说不定，我还买不起呢。”
    “小过百万”笑笑，说：“瞧您说的，您愿意收藏那就是给晚生面子，怎么能要您老买呢？再说，您老是大行家，又是国家栋梁，散氏盘这个稀世珍宝进了总督府，也算是有了个归宿。它在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终不是事，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天灾人祸，使国宝毁于一旦，那我们过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晚生要是在您老面前提这钱字，多俗气！”
    “好吧，既然你这样恳切，我就买下它。”阿林保虽然心花怒放，但一点也没有喜形于色，只郑重地说：“第一，钱是要给的，我一辈子从来不白拿别人东西。第二，你父亲回来，你要劝劝他。做生意也要奉公守法，都不交税，皇上哪来银子安邦治国？第三，你家里要是还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小过百万”一听有门，连忙跪下：“谢大帅恩典！明晚我就叫人把盘子送到府上去。如此，晚生告辞。”
    阿林保：“好啦，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