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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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很生气,清晨早朝大臣们心里想。

    陛下很憋屈,今日侍奉的宫女心里想着。

    乘宣很可怜,司故渊望着他饱食餍足地也这样想着。

    今日上朝游乘宣自己束了冠,着了衣,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倒腾好。

    好歹堂堂的九五龙尊却连让宫女进来服侍都不敢,心里能不憋屈吗?

    而司故渊竟就在一旁托着腮看他,笑的倒是好看,托辞不会对方皇袍的穿法,就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热闹。

    早朝时游乘宣自己心里憋屈,自然不想让平日里那些没事就怼自己怼的乐得开心的油头老臣们舒坦,全给一个个打发了过去,看着底下一众吹胡子瞪眼,也解气了不少。

    他是说自己喜欢美人,可没说喜欢被美人压!

    偏偏鬼迷心窍地被那公狐狸给蒙蔽了双眼!

    不对!那不叫公狐狸!那叫扮猪吃老虎的老贼精!

    下了朝之后

    游乘宣趴在一堆奏折上气的磨牙,心里变着花样地骂司故渊。奏折一如既往的看不懂,全部丢给丞相老头忙活,另一边那人倒是在宫里悠闲,溜达来溜达去,抚抚琴吹吹风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只不过游乘宣没料到今日晏安会前来辞行,连车马随从都早已准备妥当。

    晏安这与其夫人同去江南的这一趟,连游乘宣都不知会不会还有下次见面。

    所以他想了很久,本想吟一首送别诗,后来又觉得在自己老师面前卖弄显得太酸,最终只是拍了拍晏安的肩膀,道了声珍重。

    又在晏安踏上车马时把他叫住,犹豫再三开了口。

    “这么多年……是朕与母后对不住你。”

    “不,这是陛下与皇后娘娘该做的。”

    对方笑了笑,踏入车马,车帘垂下遮去了他的身影,棕马长啸,疾驰而去。

    游乘宣看着车马远去,转身回到宫中,他昂头看向殿宇,寰宇之间,有苍鹰盘旋。

    光线刺的眼睛微痛,收了目光看向一旁内侍。

    “如果小王爷来找,你知道该怎么推脱。”

    那夜,长安街巷有一锦衣少年奔走在千家万户,一次次地扣响门扉,问有没有曾见过哪位公子从门前经过。

    那公子双眸若星,右方眉尾下端有一点红痣。

    街巷点起长灯,见或未见,都无一人能指出那人的去向,那位公子就这么走了。

    宫中皇帝谢绝不见,那他就问遍长安城的所有人,总会有人知道的……

    游若归不信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可这也确实像那人的作风,想留或是想走,都全凭他一人定夺,自己从来不及挽留半句。

    后来走的累了,到市间不知哪户门前石狮子旁一蹲,双手揉了揉脸,满身的倦意。

    头上突然瓦砾轻响,他也不想抬头,依旧蹲在那里看着眼前带有翅膀的飞蚁梳理自己的触角。

    来者从屋顶一跃而下,在游若归身旁站定。周身包裹的甚是严实,眉眼上挑一片风情。

    “怎么出来了?”游若归开口,问不请自来的司故渊。

    “怕你想不开。”

    游若归斜睨他一眼,没吭声。

    “怎么?真想不开?”声音带着笑意,明明是担心却可气的丝毫听不出劝慰的意思。“瞧这一身灰。”

    “没什么的,改日我让皇上帮你查查,两天就帮你把人拽出来。”

    “司故渊。”

    “嗯?”

    “下次要是再有什么事,你让贺眠来吧。”游若归总算回话,站起身扑了扑满身的灰。“聒噪。”

    “……”要不是有恩与他,他一定把这孩子头顶上的毛都给揪干净用来给自己的戏翎换个模样。

    “他走之前说不让我太放肆。君君臣臣子子,都该有个该有的样子。那就先随他的愿,也给你些时间。”

    “给我时间?”司故渊没懂他意图所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你走的还不够深。”游若归转过头,伸手指戳了几下司故渊胸膛下心脏所在的位置,下手不轻,带着些许疼痛。“我需要你只要开口说想要,无论什么他就肯毫不犹豫地为你掏出来。”

    “就连同我指尖所处的心脏一起给你心甘情愿地掏出来。”

    说时游若归盯着司故渊的眼睛,那人眼中毫无波澜,依旧是带着笑意晕满比常人略浅颜色的瞳仁。

    “我需要让你对他再放荡一点再痴情一点,明白?”游若归自知没有看错人,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绝情,跟那个玩世不恭的帝王简直绝配。

    “明白的很。”

    游若归笑的好看,露出一排白牙,眼睛眯起来的缝隙中珠光璀璨。

    “我准备去江南,看看陛下能不能给我安个职位,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自力更生。”

    “怎么突然去南方?”

    “一方面正好缓冲一下我的可疑之处,自动请辞摄政王一职也能让陛下和太后娘娘不起疑心;另一方面他在江南,我突然想起先前曾答应过他,他如果去哪,我就跟着去那当个侯爷,不让别人欺负着他。”

    “而且我只知道他在江南,大不了去了那挨家挨户的找,总能找到。”

    “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时间多的很。即使找不到,我也要让他时时刻刻在街坊四邻间听到我的名讳,让他知道我就在他不远的地方。”

    “而你只要乖乖留在宫里,以陛下性情定不会多虑,我走后你可以尽情舒展拳脚。”

    司故渊听后点点头,被他思虑之周全惊的后背一阵发毛。明明都是皇子,这两人怎么可以性情差异如此之大。

    游若归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面纱松动又帮他重新系紧了些。

    “早点回去,别在外面逗留了。”

    那次是司故渊在游若归去江南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有天入夜,司故渊一人坐在深宫内看着手边有飞蛾扑进火焰时,突然想起了当时自己初次见到游若归。

    那时他不过初成少年,游若归也小,穿着狐裘,小小的一个毛绒团一般被众人簇拥着来听戏。

    自己本意从不是唱戏,只可惜五岁时就跟父母失散,后又因长相秀气被戏班子相中给带走了。

    当时小时候想干什么呢……司故渊托着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他想当个将军,戎马一生的大将军。

    “你不喜欢唱戏?”刚走下戏台就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说话奶声奶气的,游若归扯住他的红戏服把他扯停。

    “说不上喜不喜欢。”见对方是个小屁孩,自己当时也不愿搭理他,两句糊弄了回去。

    “你爹娘呢?”“找不到了。”

    这小屁孩真烦,司故渊脑子里只有对他的这第一印象。

    “……”那小孩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看他。

    “我能帮你找到!”

    “我是皇子!我能帮你找到!”见对方不信,游若归赶忙摊牌,告诉他自己的筹码。

    “你当真能帮我?”“能的!”

    “不过以后你得陪我玩,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成,你真帮我找到我爹娘我就陪你玩。”

    后来那孩子确实帮他找到了,但当自己回去看到久违的父亲脸上的惊慌和嫌恶的神情时,他才突然明白……

    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跟父母失散了,他是被卖了,家里容不下他这一张嗷嗷待哺的嘴,他是被卖了换牛换钱去了。

    那时少年脚下发软,转身就跑,却在跑了两步被揪住了衣袍。

    又是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婴儿肥的小脸上是孩子少有的严肃。

    “他们不要你你就跟着我。”

    后来这孩子的母后自然是不乐意,宫中怎是可以说带人进去就带人进去的。于是自己又回到了戏台上,别上珠钗,点上粉饰,可分明有了很多不同。

    那个孩子几乎每月都会来看自己,每次来都会捎很多值钱的东西偷偷塞给戏班头子。

    戏班打骂孩子常有的事,可自己从那时起却再没挨过打受过屈,也正是因为戏班头子的有意对游若归谄媚讨好,才得以名满京城。

    后来那个毛绒团子长大了,新帝登基,他过来问自己。

    “你还想不想当将军。”

    自己才恍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给这孩子提过,没想到这孩子竟记在了心里。

    “你助我杀了这皇上,我准你当将军。”

    司故渊自己也忘了当时怎么回答的。

    其实无论是否真的想要戎马生涯,他都会帮这个小团子。

    自此赴汤蹈火,谢他当初一念之恩。

    飞蛾翅膀燃火挣扎出火焰,司故渊拿了一旁只剩底的茶水泼过去,浇熄了苦痛。

    他见那飞蛾可怜,从手边书本撕了一页下来,覆在它身上,手指用力捻了下去。后松了手,也没将纸重新拿起来,就盯着那焰心发愣。

    愣他这一辈子无所欲求,愣他这一生的无喜无悲。脑内帝王带着笑意的面容一闪而过,又开始愣那人的可悲,可悲生为太子,被天下人算计。

    “陛下,草民奉游若归之命倾覆这天下。”

    “来给帝王您唱一出好戏。”

    他抬手拈出戏中指法,带着笑意低声喃喃。

    宫外苍穹天狗食日,另一处游若归恰时掀起车帘,看见日月无光。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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