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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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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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爬上高耸陡峭的崖壁绝非易事。
秦珞从后备箱拿出射锚枪接上气瓶,对准突崖上方的石隙扣动扳机。锚钩被射进石隙中,用力一扥绳索,锚钩张开,牢牢抓住周围的石头。
秦琖也没闲着,指挥牧民沿湖挖了一圈一米宽半米深的沟,将发电机用的柴油倒入沟里点燃,蛇害怕火都爬回湖里去了。
蒋教授怒目看着黑烟腾腾的火沟,叫学生同秦琖理论,说他污染草原环境,漠视动植物保护等等。
秦琖冷眼扫视七嘴八舌的一群人,一言不发,很有仙人板板的高冷范。
“珞子,下来吃饭”。秦安拿出打包的蕨麻猪和油饼招呼正挂在陡直崖壁上打岩钉的秦珞。
秦珞跐溜下地,长舒了口气,按下心间忐忑,冲秦安笑笑:“我去放水”。
“爷爷,我直觉很差”。秦珞钻进灌木林:“这座山似乎是空的”。
“你感觉山是空的”?
秦珞点起烟,深呼吸:“如果把整座山看做药鼎,守护这个鼎的会是什么”?
手机那头沉默了。
“爷爷,您找个借口让老五和小安走”。
“你一个人绝对不行”。
“爷爷……”。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打破鼎,否则就必须彻底解决鼎下的东西”。
秦安心不在焉地啃着油饼,高山仰止,九幅地图在脑海里拼凑起的三维成像,令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天坑的顶端。
秦琖语气不善地叼着烟接电话:“老秦家做事有自家的规矩,绝对不会跟人合作”。他说话声音很响,估计蒋教授和他的学生们都能听见。
学生们尴尬地看着老师,对秦琖鄙视人的行径非常愤怒。
秦珞捞起小猪腿开啃:“我呼了个朋友来,明天一早到”。不弄清楚悬崖顶上的情况,他很是揪心。
大山里夜间非常冷,一群学生穿着单衣围坐在火沟前取暖。先前还在厉言斥责秦琖破坏环境,这时候却不住往火里加蘸了柴油的树枝,两个女生成了重点呵护对象。
秦珞长了张陕西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单眼皮配剑眉高鼻,身材挺拔,帅得恰到好处。
从车里拿了条军用毛毯扔给那两个不停擤鼻涕的女生,秦珞递给男生们三瓶二锅头。
“谢谢”。男生们举起传递到手里的酒瓶,俩女生裹着毛毯递来一包多味花生。
这群东北林业大学的大二生,还是头一回参与野外考察,完全的教科书一族,冻人之极的大半夜竟还兴奋得睡不着觉。
白天,秦珞攀岩打岩锥、凿钉时,有不少男生站在岩壁下学习观摩。遇上正真的高手,一行人翻出笔记本,纷纷向他请教环勾、登降器、主锁、绳结的实际操作方法。
四点多,秦珞上车眯了会。天刚亮,几个牧民骑马送来了早饭。
一辆军用吉普停在秦珞车旁,秦珞掀衣服盖住脸,大吼:“穆建国,你干嘛带她来”。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跳下吉普,原本长得就好,穿着军装更显得英姿飒爽。
穆建国瞥白秦珞,心道:“丫的,你也在部队待过,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不”?
“不带小范来,你要的东西也来不了”。穆建国没好气地怼回他。
“勤勤,吃早饭了么”?秦安丢给秦珞两块烙面饼,笑道:“难怪这丫昨晚睡不着觉”。
“姐,你来这度假”?范勤勤抢过秦珞手里的饼子:“我昨儿晚饭都没吃”。大杏核眼眨巴眨巴看着秦琖,笑道:“好巧啊,秦医生,你也来度假”?
“不巧,我们仨原本是一家”。
秦珞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范勤勤,接过穆建国递来的合金手提箱。
一架小型无人机缓缓升空:“悬崖后是什么”?
仨人各掏出一张毛爷爷,秦琖收起钱说:“热带雨林”。
“天坑”。秦安的答案。
“裂谷”。秦珞的回答。
无人机飞越悬崖顶上的灌木林,显示屏呈现一片苍翠的绿色。
“山顶的岩石很松散,速降时一定要小心”。秦珞回看身后的秦琖。
“高度一千六百米,温度15℃,湿度50%”。越往下温湿度越高,的确跟热带雨林差不了多少:“谷底很可能是片沼泽”。
秦珞调试无人机降低高度,裂谷里藤本植物丛生,无数垂落的枝叶,时常遮挡住无人机的拍摄视野。
“不能再降低高度了”。秦珞遥控无人机冒险穿越密林,急得穆建国直跳脚。
忽然,无人机狠狠震了震,似乎被树枝勾住或被山上掉落的东西砸中,与此同时,一个影子从镜头前一晃而过。
“那是什么?难道是人”?
显示屏一下黑了。
秦珞本能按下信号切换键,快速输入卫星信号登录码。
显示屏再次出现一片杂乱的绿色,秦珞微调无人机操纵杆,一个小小的黑影升上崖顶。
“极限高度多少”?秦珞鄙夷看着穆建国:“回去立刻修改登录码,否则我一定实名举报你”。
“五千米”。穆建国贼笑:“幸亏没改,否则我可赔惨了”。
无人机继续升高,一座巨型环状山体壮美无俦。
“难怪有那么多蛇”。蒋教授兴奋不已,可看着崖壁上垂落的绳子,根本不是人走的路,还是另想办法为妥。
几个跟秦珞混熟的男生试着攀爬,离地七八米,手指已失去抓握力,再也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
秦珞设计的上山线路分成三段,秦安估计自己经过两次短暂休息,两小时应该能登顶。
秦珞好说歹说忽悠走穆建国和范勤勤,整理出三包必带装备。吃过午饭,休息半小时后,仨人开工。
秦安人高臂长,柔韧性好,攀越大跨度支点时,行进速度很快。
秦琖留学时就是户外运动健将,身体协调性和节奏感都比秦安好,在秦安第一次休息时,他攀爬至斜上方的裂隙,铁锁扣入支点再扣入保护绳,将自己安全地挂在悬崖上。
登临绝壁之巅,极目所见远比无人机航拍的景象震撼。纯净的阳光下,层层叠叠的绿,铺满整个裂谷,一道细流在悬崖和丛生的灌木间次第跌宕,形成七道彩虹。
仨人背着装备,坐在岩石上,低头看着脚下瑰丽的景致,同时选择静默。
裂谷里的灌木,遮挡了山体岩壁。秦珞看着片状的松散砾石,苦笑道:“周围无路可走,我们只能从这下了”。
“等等”。秦安指着不远处一株半黄半绿的植物:“那丫是不是柏树”?
秦琖离得不远,小心走过去掐了掐:“没错,是棵柏树”。
“树根是不是长在一条裂缝里”?
秦琖忍不住斜白她:“有话说,有屁放”。
“我们顺着裂缝下,那儿有条老藤”。
秦珞打前哨,抠住卡在缝隙里的老藤,一脚踩出一个藤草坑,给秦琖和秦安探路。
直线下行百多米,身体下方出现了一个门洞。
门楣、门迎、守门石兽俱全,只是风化严重,模模糊糊能看见些许轮廓。
因靠近裂谷的顶部,山洞干燥且明亮,明亮带给人安全感,但秦珞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
秦琖越来越有族长范,他冷静地打量整个山洞,并没有被门洞外绝美的风景所迷惑。
秦安站在一面石壁前,粗犷的岩画,记录了先民狩猎、祭祀的场景。
“老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烟火气”?秦珞掏出烟点上。
“我只闻到二手烟的味道”。秦琖踢开脚边的碎陶片,抵御二手烟的最好方法,是一起抽。
秦安呛得咳了几声,秦珞连忙摁息烟:“老五,快把烟掐了”。
“别,你俩使劲抽”。烟自秦安头顶上方向洞口漂散出去。
“我们好像在烟囱里”。
花岗岩断层和裂隙深入洞穴,秦安感觉到丝丝带着烟火气的暖风在山洞里弥散。
“秦安,你来”。秦琖捡起一块碎陶片。
“您手中的这块内范是商周时期的产物,从陶范的形制看,所铸造的青铜器应在三百公斤以上”。
“从岩画到陶范,这个山洞可谓历史渊源了”。
“老五,这里果然是座药庐”。秦珞的相机自动调整光源,拍摄的岩画照片清晰传神。
岩画叙述奴隶们进入裂隙,披荆斩棘、凿岩修路的艰苦历程。很多少女被用来祭祀蛇神、山神,即便已过去数千年,秦安仍能感觉到她们的恐惧与痛苦。
岩画的很多场景跟巨蛇有关,奴隶的尸体在裂谷里堆积如山。
倘若真如岩画描述,此刻他们看到了夕阳下自然与人最和谐的美景,而裂谷深处却是吞噬无数生命的人间地狱。
“我们将蛇引回裂谷,切断谷底通往外界的裂隙”。
“族长大人说得容易”。秦珞撇撇嘴:“秦安,地图有下去的路么”?
“有人留了记号,这么大的山洞,估计我得找会儿”。
秦珞打起照明灯递给她,踱至秦琖身后:“他给我们指引,想是有东西交给你这个新族长”。
“所以,我更觉得惶恐。秦珞,我们在守护什么?我们又能守护什么”?
“我们是在为自己找出路”。秦珞悠然看向裂谷,夕阳落寞,就似如今的秦家,他拍拍秦琖的肩膀:“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找着了”。秦安晃晃照明灯:“拜托,两位基友,别秀恩爱了,先想法子开门”。对于秦默蛮力开门的愚蠢行径,秦安很是无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种最好的防贼方式。
秦珞掏出手电走近秦安,打量岩石断层坍塌后形成的凸崖。
“从右往左,使劲”。
秦珞回眸看看秦琖,原来自己是给族长大人当门童来的。双臂猛然发力,凸崖平移露出一道等人高的拱顶通道。
秦安看得眼睛瞪老大,秦珞捏捏她的腮帮子,打着手电率先走进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