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寻找 第五节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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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节。穿越身体相依
    将你镌刻进我的身体
    不相爱亦相依
    送一根血淋淋的肋骨给你
    代替我流不出的眼泪
    猴子日渐消瘦,棕色的毛开始脱落,双眼灰暗,半快苹果亦是吃不下。她只能终日把它抱在怀里,片刻不分离。
    安依旧白日睡觉,夜里出去。猴子与女人的安静,很多时候,让他忽略他们的存在。
    直到一个半夜,他从寒风中回来。
    他打开灯。
    却看到她抱着猴子坐在床上,宽厚的被子将他们紧紧裹在一起。
    她的眼神依旧空旷澄澈,猴子虚弱地闭着眼,微微喘息。他们都没有睡。
    屋里一片寂静,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竟比屋外还冷。
    眼前的一幕,让他恐惧。
    “锦,锦……”安僵硬地走到床前,低声唤。
    “抱歉,这多天都忘了照顾你们。”他的声音里含着愧疚,“这是我买给你的番茄炒饭,还有给它的香蕉。”他将塑料袋提到她的眼前晃动。
    “对不起,我忘了猴子不能再耍戏了。你们这几天一定都没吃东西……”
    “锦……”明明知道她不会说话,他却还是诉着他的歉意。
    她抬起美丽苍白的脸,一双眼睛仿佛可洞穿一切。
    她与他对视,他刹那间更加窘迫。他竟然在想,虐待仙子是否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要不我去借钱,带它去宠物医院?”他慌忙转身走开,将食物放到桌子上。
    “你知道,我失业很久,又不曾有积蓄。”
    没有声音回应他。
    它不是宠物。它是生死相交的朋友。
    她滑下身子,蜷缩着将猴子捂在怀里睡觉。安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吃不喝的女人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只知道猴子病了,锦绝食了。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脱掉黑色羽绒服扔在沙发上。他钻进被子里,睡在猴子的另一边。
    淡粉色的保暖衬衣紧贴着猴子瘦小的身体。他害怕看到那一双空旷的眼,便闭着眼睛说:“它一定冷,我就把体温分一点给它啦。”他竭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说,总不能让我睡破沙发吧。”
    “猴子,你弄脏我的衬衣,明天可要洗干净。”
    “猴子,听到没有?”
    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睡着,他为自己突发的爱心暗自感慨一阵后,便睡得死沉。
    她在恍恍惚惚中跌进梦乡。
    她仍旧是那只色彩斑斓的小蛇,缠在猴子的脖子上,像一条美丽的围脖。
    猴子对她说:“小花,与你一起漂泊亦是幸福。可你却从一开始便不曾属于我。你是为了生存与我紧紧结合在一起,而我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你不断寻找你的梦,而我一直不断追逐你。
    当你停止流浪,我的幸福便被终止。你已不需要我,我只有离开,你才能去追寻幸福。“
    她听到猴子唤她“小花”,那是卖艺老人唤她的名字。
    她无法说话,无法挽留,她只有紧紧缠住猴子的脖子,假意沉默。她紧紧地缠住它,想用柔软冰凉的身躯将它留下。
    ……
    清晨,猴子已没了气息,它淡薄的体温来自她与安。
    她坐起来,脊背僵直,怀里的孩子像熟睡的婴儿。
    安睁开眼睛,“它死了?啊!”他惊叫着从床上跳起来。
    她缓缓垂下眼睑,发丝散在胸前。她穿上素色拖鞋,抱着猴子走出门外。
    他起身跟到门外,“你要去哪里?没见在下雪吗?”
    她头发蓬乱,渐渐远去,仿佛不曾听见安的话语,只留给他萧索的背影。
    她的肩无比瘦削,背微微驼,如此落寞。
    不曾有人告诉安,这个遗落在人间的仙子,为何还会有人来解救?
    寒意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他轻轻唤了一声“锦”,竟有片刻心疼。
    他钻回房间,脱掉粘满猴毛的衬衣,赤裸着上身捂进被窝里。
    安却睡不着。
    雪很小,刚飘到脸上便被体温融化,留下一抹水渍。但是,天空分明有微薄的阳光,苍白无力,丝毫不能暖化心里的那一片冰凉。
    行人匆忙,车辆如织。她看不见,看不见。她的眼睛里映不出城市的繁华,而她也不在意。
    她抱着猴子穿梭在混乱的街。
    她把猴子放进米色毛衣里,肚子上便鼓出一个大包,她死死搂着肚子,生怕它掉下来。她头发枯黄蓬乱,如同秋日里的茅草,棕色长裙与素色拖鞋沾满泥渍,她像一个丑陋的孕妇。
    她不停地走,一双洞穿万物的眼睛寂寥又独立。
    她一脚踩滑,摔倒在地。身边那些陌生的脚步依旧不停歇,在她左右来去。
    她双手护在胸前,苍白的手指搂着毛衣里的猴子。她艰难地站立起来,臀部一大团稀泥,长裙满是污泥。
    她依旧行走。
    她掉了拖鞋。
    她赤裸着一双雪白的脚,在混乱繁华的街上有条不紊,精致的脚踝在大裙摆下时隐时现。那双瘦小的脚沾满污秽,它在那些高跟鞋,运动鞋,棉鞋,平底皮鞋中穿行,在那些花花绿绿的脚步中落寞起舞。
    一辆自行车的脏车轮从她污黑的脚背上碾过,留下一溜泥印。
    她不知道,她没有知觉。她从不大悲大喜,从不流泪,亦不倾诉。
    她失去了同伴,再无什么可依赖。
    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她把猴子埋在哪里。
    入夜时,雪已下得纷纷扬扬,大片大片的雪花争先恐后奔向污秽,混乱,繁华的世界,奔向消亡。
    他在屋里等她回来,他并不在意的,想这样说服自己。可这样只让他更加慌乱,即便不算感情这回事,但她至少是一个生命。
    安穿一件厚毛衣,牛仔裤,套上皮鞋。他搔着黄色的头发自言自语:“再怎么也要礼节性的找一找。女人真是麻烦!”他便要出门寻他的“锦”。忽又想起在下雪,便找出一双黑手套戴在手上。
    刚要开门,手机却又不合时机地响起来。他急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安,你过来好么?我做了晚餐。”
    “我没空。”
    “真不过来?”女子又不甘心地问。
    “华华,听话,我真的没时间呢。”他假装听不懂电话那头的哀伤与企盼。
    他索性挂了电话,关机。
    打开门,一个人影倒在地上,他用脚踢了踢,突然想起也许是她,慌忙蹲下身,触到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锦,锦……”他轻声唤,脱下手套,将她抱进屋里。那双黑色手套掉在地上,淹没在暗黑的夜里。
    他将她托在怀里,全身冰凉,赤裸的双足已看不见本色,他心里的疼更加激烈,如此柔弱又倔强的女子,他该好好保护她的。
    她像一具尸体。
    他一遍一遍唤:“锦,锦,锦……”
    安把她抱进卫生间,打开热水,任微烫的水柱冲暖她的身体。他轻轻褪掉她满是泥渍的衣衫,扔在角落。角落里已堆满他换下的衬衫,被套。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突然像触电一般呆在那里,任由水打湿衣服。
    他看到她身上的疤痕,像一朵一朵妖冶的菊花。她像一只布满细碎裂纹的瓷器。
    温热的水让她渐渐恢复知觉,她缓缓举起手想拭掉脸上的水痕。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搂住她满布伤痕的身体。她是易碎的玲珑瓷器,她的美应该被精心呵护,她需要抚慰。
    “告诉我,仙子,你如何到世间来,受如此多的苦难?”他抚着她的脸,美丽的,冷傲的,苍白的脸。
    “这一片刻,我想保护你。”
    他扳过她瘦削的脸颊,低头亲吻她薄如柳叶的苍白嘴唇。
    他只想给他安慰,让她不寂寞。
    她愿意被他亲吻,他感觉被吻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绽开纯白肥硕的花朵。就像那个17岁女子墨蓝色长裙上的白色花朵。大朵大朵的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将她淹没覆盖,她乘着花瓣织的小船荡漾在花海……她仿佛又回到那片森林,陪女孩走过一程又一程的山路。那是唯一让她感到幸福的时光。
    上天,就让他们相爱,让她幸福,不再疼痛。
    她愿意,她愿意被这个男人温柔又强烈地颠覆,她应该弥补16岁时的空缺。她徜徉在他所给的美好里,她抚摸着他金黄色的头发,亲吻他饱满的唇。
    他给她安慰,她亦接受。
    她初识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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