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心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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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培养,有时候仅仅需要走过一条马路的时间,就像我和梓潼。踏上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马路,就如同踏上我们彼此不离不弃的开始。
在大家惊异于我和她为何就这样突然形影不离的时候,我也惊异于原来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也许是不再孤单和寂寞的缘故,她的笑声让我有了真实的感觉,而我,似乎也有了一份心里上的依托,不再有轻飘飘的感觉。生活似乎依旧和原先一样,上课,吃饭,睡觉,但有些事物的改变,微小不可洞悉,却有巨大的影响。就这样开始充实而繁忙,以至于可以暂时忘却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然而,也仅仅是暂时……
照例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照例诉说着我对老妈做的菜的思念,可老妈的语气却有些不寻常,她说:“你爸最近工作好像很忙,每天都是天快亮了才回来。”我一阵心惊,一片阴云浮在头顶,那块石头又越发沉重了起来。
其实在来上海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不敢存入手机电话本却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码,厕所里轻声却略带兴奋的长时间通话,时不时响起的短信铃声和偷偷删除的痕迹。我是天生敏感的孩子,这些不同寻常,我都一一洞悉,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木讷还是故意装傻,然而表面的风平浪静总归遮掩不了内里的波涛汹涌。
终于,我还是在他疲惫的宿醉而归后偷到了他的手机,一条条暧昧的还未来得及删的短信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早就作足了心理准备,但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已经不再年轻了,40多年风雨的印记早就在他脸上留了下来,曾经一个人骑着老式自行车能同时载我和她两个人的那个男人,现在扛一袋大米上楼都要停下来歇几次。就这样一个已步入不惑之年的男人,却这样掉了进去。
他于我而言不仅仅是赋予我生命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溺那么易懂,他给予我的,是对一个完整生命体的尊重,他会用相对成人的方式和我交流,他会放手任我去做所有我想做的事,哪怕结果会让我很受伤,他也会用一种静默的方式让我去经过,最后,留下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知道永远会有人为我守候,就在我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想转身的时候。可这一次,我却不能静默。因为她也已经不再年轻,因为她和他于我都是很重要的人。
交谈的方式依旧足够平等,他说我和那个女人一样,都还太年轻,他说已经结婚20多年了,他说他当然会选择我和她,他说我可以安心的去上海念书不用记挂。但他却始终没有承认他的过错。
和梓潼在一起的日子依旧惬意,每天的必修课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一起去逛校园,其实主要是陪她去“加餐”——抽烟。是理化楼旁边一条僻静的小路,路边有一盏橘黄色的路灯,我们一路边聊边踱到那,她便掏出烟来。一路过来我们总是不停的在说话,可当她吸烟的时候,我们便默契的不再说话。她吸烟的时候,身体有些前倾,腰有些弯着,眼神飘忽,茕茕孑立,很落寞的样子。每次看到她吸烟的样子我的心便会有莫名的疼痛。她说女人吸烟是心理需要,而并非生理需要。
上海的冬天似乎快要来了,她每次吸完烟后手都会冰冷,就会把手揣进我的口袋里取暖,然后再走回寝室。
那天我说:“我们现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很多我们都一定会忘记,只记得其中的很小的一部分,我很好奇,在许多年以后,当我们都老了,我们还留存的那份记忆是什么?”她说:“无论我们多年后的记忆中都一定会有彼此,至少,我不会忘记你,因为你对我这样好,我要赖你一辈子。”然后她抽出一支烟,用笔在上面小心的写上我的名字,点燃,吸尽。她说:“我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让你永远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你现在是我肺里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她那时的表情极其认真,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好。
而她于我,总是有种不能拒绝的力量,任何她的要求,我只会尽力去满足,任何她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我都会不问原因的跟着她去,就是这样义无返顾,茫茫然的仿佛中了什么妖术,但心中却异常的清醒,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被人牵引的木偶,而线,就在妖妖手中。
不禁让我想起,安妮笔下的莲安对良生,只需要一个召唤,便可以抛下手边的一切,甚至是一个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仿佛失去理智,实际上却那么坚定。“是这样浓烈的感情,要与她纠缠下去的欲望与无助,对人与事的贪婪不甘难以舍弃……”良生说的,是她对莲安的不可抗拒,这,是原因吗?还是结果?或者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吧。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注定要被有些人宠爱的,而有些人则是注定要跟着有些人走的。生命总是一件有缺失的东西,不管你拥有的再多,仍旧会有那样一个漏洞在那里,以嘲笑的姿态张着嘴,就那样漫不经心的看着你,任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
她的离开,就是一种缺失,那是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缺失,以至于后来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没有了庇佑那么纯粹,而是使妖妖多了一道枷锁。
碰撞,翻飞,坠落,一切的发生只在那么一瞬间,世界在她的眼前展开了怎样的一幅图景?我们未可知;那一瞬间,她有没有想起她那个漂亮的女儿,我们亦未可知。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她失去了考虑和选择的机会,就这样消失于这个世界了。
而梓潼,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这种缺失,面对着声泪泣下的外公外婆,面对着唉声叹气的爷爷奶奶,面对着一直阴着脸压着伤心沉默着的父亲,她用自己的方式接受这件事情。那段时间,她有些自闭,不爱与人接触,亦不知道该怎么去玩,也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找寻自己的母亲,似乎那个小小的她,已经知晓了死亡的意义。我能想像那样一个低眉顺眼不敢言语的小女孩,兀自站在窗前,却透出一股无法抵挡的倔强。
小孩子们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当这种不同是一种缺失的时候,人的趋利避害性便会使其讳莫如深。尽管她是这般安静不语,但她也同样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选择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编织美丽的谎言,尽管这些谎言并不能改变什么亦骗不了自己,但起码会让她在其他人面前可以少点自卑,她是那么要强的孩子,她不要别人的另眼相看。
而这个谎言,一编竟然就是十几年,直到她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北方城市,来到上海这个南方的大都市求学,她才开始试着面对真实的自己,毕竟,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遮掩,这样一个又一个的,自己也会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