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十三】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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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家都各自睡在干草床上,因为被子不够,所以基本是两人盖着一床被褥,甚至还有三四个人盖一床。
他们分得一床被褥,是之前好心的老人家帮他们要来的。男人们并不愿意他们留下来,还占一床被子,老人家苦口婆心说了许久,才得到同意,破例让他们暂时住一晚。
云菎浅眠,不敢睡太熟。
叶寻微因为有云菎在旁,倒是睡得极为安稳,早早便进入梦乡。
半夜,叶寻微做梦,有什么东西压在头上,醒来后发现脑门上一阵冰凉,真有东西搁在上面。眼角余光还瞥见一个人正猛盯着自己,吓得他差点魂不附体,大叫出声。
待冷静下来后才辨认出,是白天那个挨了揍的小子。
“大晚上不睡觉,装神弄鬼作甚?”他小声地呵斥那小子。
叶寻微拿下头上的东西,一看,是一对牌九。被人这么盯着,他哪还睡的着,索性坐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直言问道:“你把这东西放我头上作甚?”
这人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娃娃脸,大概才十八九岁,名字倒取得挺随便的,叫余哥儿。他说话的声音与长相不符,有些意外的成熟,中性音线,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不过,接下来他说的话倒不怎么觉得可靠。
他压低声音,怕惊扰到其他人,对叶寻微小声说:“你的赌运太强了!”说话时他的表情十分夸张,整个人也很亢奋,如果不是怕吵醒他人,估计当场会手舞足蹈地跳起来。
“赌运?”叶寻微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睡着时,我观察过你的面相了,我发现你的赌运真的非常好欸!兄弟,走,跟我到外面去赌一把!”说着,还伸过手来推搡着叶寻微,一个劲地想拉他起来。
叶寻微无语地瞪着他。
哈?这是哪门子搭讪方式?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还打扰别人睡觉,真是可恶!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能踏实睡上一觉,却又遇上这么个奇怪的家伙捣乱,真是叫人心情不爽!
叶寻微想: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懒得挪动,否则一定会过去把余哥儿放倒,然后把脚放在他胸口上,使足劲一点一点慢慢碾压,让他知道扰人清梦的后果有多严重!
余哥儿感受到叶寻微释放出来的低压,立马讪讪笑道:“我只是想和你玩一把,没别的意思。”
叶寻微:“我不想玩,你找别人吧。”说完,正要重新倒头大睡,被子还没盖上,就又被人一把扯开。
这次,叶寻微怒了,压低声音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余哥儿:“哎,你别不信我说的话,你真的有赌运!”
听见此话,叶寻微失笑问他道;“你到底是赌徒还是神棍啊?还能看人有没有赌运?”
在叶寻微看来,无非是余哥儿赌瘾犯了,故意找借口跟他赌牌九,所以打心里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只是玩笑话,听过就忘,既然明知是开玩笑,又有谁会去在意这么扯淡的话呢?
可余哥儿似乎并非胡诌,甚至非叫叶寻微跟他赌一把不可。叶寻微不愿意,他就赖在叶寻微身旁不起来。
叶寻微无奈,回过头望了望睡在旁边的云菎,见他毫无动静。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余哥儿,只好随他一起到了外面。
“先玩个简单的,比点数怎么样?”余哥儿问道。
“可以。”
余哥儿在身上摸了一阵,摸出一个蓝色的荷包袋子,倒出来,有七八个骰子。他随意抓了三个,交给叶寻微。
叶寻微包在拳头里,掂了掂,对他道:“开始吧。”
夜晚凉意泛泛。
俩人披着外衣,在月光下玩起骰子。
一般赌博都是在人多的时候,四周都是吆喝声,听得令人情绪高涨。怎么轮到他们玩,就如此安静,别说人了,连只蝉都没有,着实无趣至极。要是有人从门口过路看见他,恐怕会以为他们在做贼,才不会想到他们其实是在这里玩骰子呢!
这次,比点数大小。
那骰子随着余哥儿的动作上下抛舞,六面棱角哧溜打转儿,玲珑小巧的一玩意儿在他手中格外乖顺。凌空点数翻跃极快,令人眼花缭乱,落地一声清脆,手里竹杯往下一扣,谁胜谁负,开启便知。
竹杯掀开——
一五六,小;四六六,大。
第一局,余哥儿胜。
余哥儿兴味正浓,一边晃着手里的“色盅”,一边还高兴地嚷嚷:“再来、再来!”
二四五小;三四六大。
第二局,还是余哥儿胜。
……
一开始,接连几把下来,叶寻微都输了。
叶寻微打了一个哈欠,口齿不清地对余哥儿道:“你看吧,我就说我哪有什么赌运?你也别瞎折腾了,快回去睡觉吧。”
余哥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寻微,张着嘴巴,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才不甘心地说道:“不可能,我看人一向不会出错。”
“事实胜于雄辩。”
叶寻微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一句话来点醒余哥儿,这还是原来盛玄玑经常用来教育他的话,没想到他也有用这话教育别人的一天。想起盛玄玑,叶寻微心情忽然变得糟糕起来了,明明决心将他忘记,可就是忘不了。
这时,余哥儿忽然声音陡然拔高,吓了他一大跳。
他拍着腰间的布袋,说:“我们来赌最后一把,输了我把自己的口粮全部给你!”
叶寻微赶紧示意他小声点,头伸进门里望了望,见大家没被吵醒,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好吧,我真是怕了你了。”
这余哥儿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叶寻微敢打赌,他肯定做其他事都没这件事这么有毅力。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后一把,叶寻微居然真的赢了。
余哥儿见他赢了,喜笑颜开地把口粮推到他面前,呈大字形仰躺在地上,丝毫没觉得不舒服。叶寻微瘪了一下嘴,把那袋口粮扔还给他,说:“你不用给我,我不缺这些吃的。”
“输给你了,就是你的,这是赌桌上的规矩。”
流亡期间,口粮如此宝贵,余哥儿竟然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的口粮交给了他。拿口粮来赌,简直毫无理智,不分轻重。可贵在他事后诚信,说得出便做得到,能甘心认赌服输,是个笨蛋也是个老实人。
最终,叶寻微没拿东西,全部还给他。
不过,余哥儿这一手好赌技令叶寻微眼前一亮,他心想若是换成赌钱,余哥儿一定能发大财。自己的生意正缺个能人,说不定他能帮忙。有时候做生意也需要赌博和运气,如果他与他联手,做起生意来一定十拿九稳。
于是叶寻微想也不想,出言招揽余哥儿为他效力。
“我在京城开了几家铺子,不知余哥儿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余哥儿也是个机灵人,哪能听不出叶寻微话里的意思。他摸着下巴,假装思索一番,其实他现在很急切摆脱这样的局面,他也想赶快找个地方壮大自己的赌博事业,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穷鬼一个,没钱没房,吃饭都快成问题了。他不想落草为寇,担心因为自己哪天不长眼,脑袋就搬家了。
所以当叶寻微提出的时候,他恨不得马上同意,却又怕叶寻微讨厌,才慢吞吞的想会儿才说:“可以啊,反正我也正愁没个安身定命的地儿呢!”
又一拍大腿,道:“不过,我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你想让我……”
后面的不言而喻。
叶寻微笑了笑,别有深意地对他说道:“不需要你有别的本事,你只要会赌,敢赌就行了,做生意有风险,往往需要放手赌上一把,不是吗?”
余哥儿一听,眼神猛地亮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叶寻微敢用自己的财产陪着他赌,心里十分激动,恨不得一把抱住他直呼知音。
余哥儿甩开身上的被子,朝他跪下来,道:“从今往后,我余哥儿跟定你叶公子了!”
叶寻微扶起他。
不过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一年都在军营中度过,叶寻微不禁有些担忧。他不能对才认识的余哥儿坦诚自己的身份,只好先瞒着他,又不想失去这么个人才,于是他想了想又告诉余哥儿说道:“我这一年都不在京城,在外又生死未卜,你若真心想跟着我,那么暂且先忍一年,一年之后你来京城找我,我若还尚在,便许你一个天宸第一店铺老板的位置。这样,你可愿意?”
这一年也是个赌注,是叶寻微下的赌注,赌余哥儿是否有毅力撑到那时。
赌赢了,他得到了余哥儿;赌输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余哥儿心想:说实话,流亡的日子痛苦难耐,若不是每日聚众赌上一把,他简直就过不下去。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快要结束了,在死前还能结识叶寻微,应该能死而无憾了,没想到眼前峰回路转,他能帮他从泥海里挣脱出来,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还要等一年……
反正生死本就是一场豪赌,他可不是不敢赌的人,既然叶寻微已经下了赌注,那他也没道理不接着。
于是余哥儿咬牙,答应了。
叶寻微大喜,承诺他道;“只要你来,我就会为你大开诚心之门!”
余哥儿还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不然一定会因他这番许诺豪语感到惊愕。
第二天大亮,叶寻微同余哥儿和老人家辞别后,同云菎启程转道朝北边僻静之道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