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50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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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时寂静无声。沐花卿松开我,将佩刀还给齐横,接过我递过的手帕,将手掌草草裹住,问道:“城中妇孺撤的如何?”齐横道:“已走十之八九。”沐花卿思量一番,道:“众将士轮班卸甲休息,各自看管口粮和武器,将干柴堆积到城中各要道,天一黑,我们就焚城远走。”
“焚城远走?好一个沐家四郎!”一声赞叹,来自云霄,抬眼望去,却见一只巨鹰背抵阳光,展开羽翼,它背上立着一人,衣衫袂动,姿容绝世,虽是语出激赏,面上却无甚表情,手中长弓利箭直指我的心口。
沐花卿何许人也,他神情大变,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向身后一代,竟已猜出其中曲折。巨鹰飞过一些,翅膀扇动带起的风让靠近的几名兵卒都站不稳脚。我一反手,轻易拿捏住沐花卿的手腕,撒开,人向着另一侧城墙掠去,白色羽箭离弦,如影随形。
我掌心翻出一把匕首,直削箭尖,“嗒”“嗒”“嗒”数次交锋,连连迸出火花,利箭来势未歇,我已被逼着倒退十几步。“连城!”沐花卿的叫声仿佛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背后凉意涌来,我心下一沉,竟已倚着城墙,退无可退。
暮然,一只手凭空出现在眼前,贴着精铁箭头握住箭杆,一个翻身,生生将箭头带离我的心口,只是下一息,他就背抵城墙,而利箭从他攥死的掌心向心口蹿去,血花四溅,他代替我被生生钉在城墙上。我茫茫然侧过头去,他“唰”地展开扇子,挡住抽搐的面部。
天空一声鸣叫,巨鹰背上,洛千重目若寒冰,策鹰飞走。我沉下身去,眼角苦涩,却是无泪。我是很想问他一声,为什么明知会因我而殒命,还多事地跑来猎玉城,明知代我受那一箭,就算身为卜门门主也一样凶多吉少,还在翻身的前一刻冲我眉目含笑。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
楚鸿没心没肺地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连城美人,我实在是怕你会像在蜀中一样不管不顾地扑到我身上发疯,我眼下是真没力气同你撕扯。”我侧目望向他,他全然不顾身上要命之伤,继续谈笑风生:“连城美人,你是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凶恶,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晴空万里,一个惊雷连着一个惊雷……”
他絮絮念着,声音越来越低,天空毫无预兆的飘起鹅毛大雪,一名兵卒送过来一把伞。我站起,将伞撑到楚鸿头顶,一手拿开他面前的扇子。他面色苍白,望着空空双手,虚弱一笑,道:“连城美人,这一次怕是真的逃不过了。千重本该命绝奈何阵,我逆天为他改命,你违心去华潋处骗取胭脂玉,保全了他的性命,也让他真的断情绝爱。可我们不能因此就说我当初的决定是错的,不是吗?连城,我曾与他有数次长谈,惺惺相惜,这世上没人会比我更明白他的绝望。连城,我很庆幸这一箭射中的是我。如果是你,他这一辈子都记不起你还好,可他一旦记得了,你让他怎么办呢?连城,镜花水月之时,他受‘芳华’所累,体内气血翻腾,射出的那三箭,每一箭都可让我登时丧命,所以这一箭,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连城,伤我亦非他所愿,你不妨以此要挟要挟他,让他休兵几日。连城美人,扇子给我。”
他面上露出一丝乞求之色,我狠狠擦去面上泪水,拾起了扇子塞到他手里。他拇指错动,竟是没有力气抖开扇子。我打开扇子,又端着他的手臂,展开的扇面正挡住他整张面容。身边已是大雪压城。因为这一场大雪,这场破城之战也被后人称为落雪之战。而这一战中扬名天下的并不我们,而是那姗姗来迟的一人,以至于很久以后我都在想,洛千重,沐花卿,楚鸿和我,我们都已走上绝路,是不是只是为了铺平那人入世的路。
“连城!”沐花卿过来,面露喜色,“下面有一个人衣着打扮像极了华潋,我未曾见过他,也不知真假,你快去看看!”他接过楚鸿的手臂,我将伞塞到他手里,掠身到正面城墙。“连城姑娘,就是那个人。”齐横指着城下道。大雪掩盖了战死的将士,形成连续起伏的雪峦。一名青衫男子背着药箱,不时被厚雪之下的尸首绊倒。暗埋的刀枪划破他的衣裳,小腿。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一路磕磕绊绊地过来。雪意微凉,他打了一个哆嗦,突然仰起头望向城头,正对上我的目光,他头上落满了雪,面庞依旧清瘦。他似乎冲我一笑,忽然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一手正按在盔甲棱角上,血汩汩涌出。
“若是见着了心爱之人,心神舒畅,但走不到她方圆七丈,若要强行靠近,五脏六腑有如火燎刀割,直至昏厥。所谓一寸相思一寸灰,咫尺,天涯。”过往的话轰然响起,我攥死双手,锋利的指甲几乎抵入掌心,颤声道:“洛千重误伤楚鸿,必不会再来偷袭。他是神医华潋,派人迎他进来吧。”
齐横面上虽有一丝疑虑,还是恭声道:“是。”我转身落荒而逃。待华潋上了城楼,我已下来,大街两侧,人走楼空,身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身后是我寂寞独行的一行脚印。沐花卿很快下来,切道:“这支箭穿透楚鸿又钉在城墙之上,硬取不得,只能由射箭之人再以相似的力道,角度射出一箭,射在第一支箭上,使第一支箭透体而出。而第二支箭要在散掉迫出第一支箭的力道的同时,转身射向别处。否则一箭出,一箭入,楚鸿的命就算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而当世论起箭术首推沐家,而‘回风箭’又是洛千重的独门绝技,我只怕他不会轻易答应救楚鸿。华潋还说,若是雪落之前,利箭还留在体内,那就只能为楚鸿料理后事了。”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雪小了好多,沐花卿走到城门前,怅然道:“三年前我打开城门送你离去,三年后亦是如此,但愿你不要像三年前一样伤心欲绝。”用力眨眨眼睛,我道:“四哥,不会的。”他神情略略舒展,推开城门。
撩开营帐,洛千重斜倚榻上,神情寂寥。我上前三言两语说出来意:“你救他,我随你处置。”他看我一眼,眼神淡漠疏离。我心下悲苦难耐,透过帐帏一角,见外面雪势又小了一分,一旋身,抽出帐上利剑,反手横在颈上。他坐起身,越发的面无表情,两相对峙,他终只缓声道:“一、我救楚鸿,我娶风迟迟;二、我不救楚鸿,我娶你。”他一指案上长弓,一指案角大红喜帖,风迟迟三个字刺的我眼睛发疼。
我一甩手,掷剑回鞘。过去捧起长弓,举到他面前,眼眶通红,声音清冽无比:“恭喜大公子喜获良缘,与迟迟姑娘白首不负。”他不肯看我一眼,抓起长弓,长身而起。顿了一息,他大步出去,帘落之际,听他切齿四字:“你莫后悔!”我心如刀割,真恨不得就此死去。
帘子被撩开,一名女子袅袅婷婷地进来,却是风迟迟。我瞥一眼喜帖,暗动杀心。她应该察觉到了,但只柔柔一笑,无半分惊慌之色:“连城姑娘,请听我说上几句话,若是之后还是觉得我该死,不劳姑娘动手,我自绝于此。”
我道:“你说。”
她坐到榻上,抚摸着上面铺着的锦缎,敛眉低笑:“对于胭脂玉,当世只有华潋知道些许,但他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胭脂玉在骨骼体质奇特的女子体内历练,至管娃之身已臻完美。胭脂玉拔除大公子身上的‘芳华’之毒,但因它本是是至阴之物,薄凉刻骨,使原本心思淡漠的洛大公子冷情冷性,情爱断绝。但只要将胭脂玉从他体内引出,他虽不会记起前尘旧事,却也会逐渐浸染红尘,再度眷顾于一名女子。”
我噙笑不语,她低眉一笑,续道:“我是当世最后一名骨骼体质异于常人的女子,只要割破我和大公子的手腕,血管相连之时,我心甘情愿,胭脂玉就会度到我体内,而我只剩下三年寿命。我死之后,胭脂玉会随我一道化为碧血。”她抬目看我,目光温婉却无比坚定,“我不会舍命去救洛千重,但我一定会舍命去救我未来的夫君。”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柔柔一笑:“你若救了千重,我自然感念于你,但你若以救千重来要挟与我,却是绝无可能。奈何阵中千重如何待我,你也应该看的清楚了。三年前,我亲口喂他服下胭脂玉,就已做好了一世与他漠然相对的打算。风姑娘,从八年前我与千重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跟你不会有任何瓜葛,不论今生,来世。”
风迟迟面色惨白,从塌间翻拣出一方丝帕,展开,上面有一处淡淡红晕,她冷声道:“从来没有人服食过胭脂玉,谁也不知道洛千重十年之后会不会记得你,二十年后会不会。但我肯定的知道,若是他心口真的渗出血来,他决计没命活到十年,二十年后!”她劈面一扬,奈何丝帕本是轻软之物,未及我身,已软绵绵地坠下。
我笑意不改:“干卿底事?”无意看她破败眼神,我拂袖离去。走出中军大帐,雪几乎停了,偶尔那么几片落下来,细小单薄,却轻易湿了我的眼眶。洛千重已经回来,两名兵卒迎过去,一个接了他手中长弓,一个将锦袍披在他身上。
他接了锦袍,径向我走过来,我的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大雪将尽,寒气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从我的袖口,领口肆无忌惮地钻进来。他站在我面前,抖开锦袍,将我紧紧裹住,跟着将我拦腰抱起,兵卒撩开帐帘,半伏在榻上的风迟迟面上闪过一丝惊愕,立刻站起身,颔首低笑道:“大公子。”
洛千重看也不看她,将我放到榻上,跟着坐上来,抱住我,摩挲着我的脸颊,痒痒的。兵卒搬进火盆,烫上美酒。身侧男子低笑一声,亲亲我的耳垂,见风迟迟犹立在原地,微恼:“你怎么还没走!”身姿单薄的女子略略一晃,强忍住翻滚的泪意,福了福身出去了。
帐帘垂下来,周身暖暖的,腰间是熟悉的结实手臂,背倚的是只为我打开的怀抱,颈间是他不安分的唇,炭火融融,酒香浮动,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梦。良久,我小声道:“千重。”“嗯?”耳边传来去软腻,慵懒的一声,我略偏过头,正撞上他的唇,他清凉双眸掠过一丝狡黠笑意,身体半倾加深了这个吻。我意乱情迷。
他将我扑倒在榻上,委屈地看着我,我勉力抽出一只手来,抚上他的唇,那里相同的位置,下唇右角,被我咬破了。面上一凉,原来泪水顺着两颊滑落。他暮然一笑,埋头在我肩窝,小声叫着:“连城,连城,连城。”我看着指尖的那一点血迹,颤声道:“很疼吧?”他闷哼一声:“让我咬一下你就知道了!”
“那你要轻一点。”
“……”
“千重?”
他封上我的唇,有些赌气,有些粗暴,我任他索求,抵死痴缠。千重一翻身,让我半趴在他身上,他摸着我红肿的唇,痴看我的眉目,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远,他悠忽一笑,风华绝代。我登时捂住他的口鼻,气恼道:“不许你这样跟别人笑!”他带我坐起,轻轻地抱住我,在我眼角眉梢,唇角脸颊落下细密的吻,他的唇最后顿在我的眉心,失笑道:“我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副蠢样子?!”
“咕嘟”一声,却是酒煮沸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我睁开眼,对上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他一笑,道:“这酒可惜了,再煮一盏的时间,我们出去走走。”披着厚重的锦袍,洛千重拉着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渐离开营地,茫茫天地,只有“嘎吱”“嘎吱”地脚步声。
眼前突然闯进一片红色,几株腊梅迎风招展,它们没有心思去顾虑为何今年的雪来的那么早,它们只知道,下雪了,这漫天素裹中要它一身红妆,它便绽开花蕾,打开花苞,如此简单地活着也真是一种福气。
不论是楚鸿,沐花卿,洛千重亦或是我,我们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看似有很多种选择,可是当我们衡量利弊,才发现我们能走的路少的可怜,而且每一条都是绝路。我们的性情注定只能一路向前,不得回头。沐花卿说焚城远走,焚城是真,远走却未必,他不过是想让我离开这场战争。沐花卿文武全才,心思,机谋,胆量一样不差,经商,教书,行镖甚至是无本的买卖,他都可以作的有声有色,且轻而易举,但他最先作的是军人。仗打到这种地步,他求的无非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当生出这种念头时,他肯定也被自己吓到了。云瑛囚了他十年,我却不能再让这场没必要的战争囚他一辈子。我想四哥年少时想的也定是马踏神州。
洛千重收紧手指,轻声道:“在想什么?”我微微笑道:“我在想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可以让你改变主意,放弃这场战争。”
“有的。”
“谁?”
“萧泠。”
“萧家二公子?”
“是。”他仿佛忆起了什么,嘴角浮现明朗笑意,“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高兴了说什么他都依从,不高兴了,谁也不敢顶撞他。他喜欢喝酒,酒量却又极差,三、五杯就会大醉。焚琴煮鹤这样的蠢事他也没少干。他曾挖空了心思讨小铁的欢心,小铁给他一个好脸子,他就乐的睡不着。可他又能为了一只鸽子,下令让裂天骑追杀小铁,待小铁飞的不见踪影,他又高高兴兴地去喝花酒。第二天,那只鸽子被小心翼翼地送到他面前,他又会很认真地问来人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漠北的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没见到他之前,打破脑袋你也想不出世上会有他那样的人。他说话不风趣,亦不明理,更谈不上犀利,可我每次跟他说话都会觉得心里面很舒服,可能这世上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他那般随心所欲地活着。”
“沐花卿和他相熟吗?”
洛千重一笑,道:“交情亦不错。连城,我不骗你,他若是让我退兵,我立刻一退千里,他若是让我攻城,半日之内,我定能踏平猎玉城。就算他想当皇帝玩玩,我也会替他一统天下,且在有生之年让他的江山固若金汤。可这一切,都要他当面来跟我说。连城,你不要动用幻术迷失我心智的心思,他便是想来也力不从心,这三年来,他病情时好时坏,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若要他千里迢迢从漠北平安赶到猎玉城,除非夜如初以独门内力护持他的心脉,可是眼下康王骤逝,蜀中人心不安,夜如初已入蜀,**乏术。况且我与他相交,他与沐花卿相交,并不代表我和沐花卿之间就不可以有倾城之战。”
我轻轻一笑,道:“想来你和沐花卿打得都是一样的主意,让我带着楚鸿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是吗?千重,事无绝对,所谓的夜如初独门内力也并不是只有夜如初一人使得。”洛千重笑笑:“夜惊寒是吗?她是去了漠北,可她产后身虚,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心了护持萧泠?”
我嫣然笑道:“我离开猎玉城时并不知道我到蜀中会面临怎样一番景象,所以我将身上的‘红衣’全部留给了她。”洛千重不慌不忙,缓声道:“来不及了,明日我便攻城,正午时分,定当破城。我现在还没有萧泠的消息,这意味着他离猎玉城尚远,待他赶到,最快也要三日之后。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困我三日。玉家幻术确实精妙,可你应该跟我说过,幻术不可当真,否则有损心神,我之心志又远非常人可以比拟,你困我三日,定将我逼成疯子,到时我会做出什么,姽婳军会作出什么,天知道。若是我没疯,连城觉得这世上还有人能受我雷霆一怒吗?”
他摘下一朵梅花,吹散上面的雪,簪在我发间。我悠忽低笑:“千重,你今日对我很好,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怅然道:“在沧州的时候,你曾醉过一次,你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说十九年来你竟是年年为他人庆生。”他亲吻我的唇角,“我总是会梦到与你相关的事,莫名其妙地流眼泪,心口也会疼,可是心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所有的疼都只是身体上的。连城,今天也是我的生辰,也从来没有人为我庆过生,我试着像梦里那样对你,我想着若是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点感觉,那可真是最好的礼物了。可是,连城啊!”他松开手,攥成拳,抵在心口,眼睛里有一丝悲伤,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此的逼迫,我才发现我是没有心的。”
那抹悲伤渐渐消退,他漠然弹去眼角泪水:“或许那些梦都是真的,不然那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荒唐的想法。”我落落一笑,混不在意满面泪水:“千重,我给你跳支舞吧。”我解开锦袍,轻盈舞动,腰肢辗转间踏雪无痕。一个旋身,现出我倾城绝世的姿容。他神色微怔,我跳跃旋转,衣袖一挥一收,风流大气,那柔和的光是“长恨”弓,那泠情的光是“欢颜”箭。红梅簌簌凋落,铺在雪面,有一种孱弱,妖异的美。
两军对峙,我飞身到他马上,摘去面纱,娇笑道:“我美吗?”他嘴角一勾,冷魅并存:“有我八、九分颜色了。”我欢笑连连,忽然吻上他的唇,捕捉到他眸中的一抹惊讶,我大笑着飞身远走,而他对着我的长弓利箭迟迟不发。
幻境消退,我一箭离手,直破苍穹,万物跟着在这一刻静止。我收袖,光滑如镜的雪面,几瓣梅花被风掀起,如同美人慵懒地支起腰肢。一挥手,花瓣焚化成灰,我头也不回地去了猎玉城。
沐花卿立在城楼上观望。楚鸿昏睡着,面上仍遮着扇子,鼻孔处被挖去两个洞。华潋的药方已写了一大半。我坐在城头,抱着冰凉的城墙昏昏睡去。
不知岁月几何,一阵玉石相击的清脆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雪地之上,一辆马车闯入这片沉睡之地,窗口流苏,由打磨异常光华的玉石串成,在素净的天地间肆意欢歌,如同不谙世事的采莲女子低声诉说着浅浅情事。
我戴上面纱,苍老已经无声降临。
飞下城楼,孤身远走,身后满城大雪无声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