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鬼手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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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两天,千峰山被天魔教灭门的消息便传遍江湖。我与沈慕棠对真相心知肚明,但苦于没有半点证据。
沈慕棠以天魔教中的秘密传讯方式,将此事告知上官无痕,我们便不再多想其他。两日之后,茫茫无边的沙漠出现在眼前。
根据吴如是的指点,我们向大漠深处一路行去。座下的马早已换成了骆驼,白天烈日炎炎,黄沙漫漫,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入目唯有两种颜色;夜晚日头落下,却是温度骤降,寒冷刺骨,有时甚至飘起细小雪花。若不是早有准备,只怕未找到鬼手神医,我已先倒下了。
第五日,远方出现了一抹细长的绿色。我与沈慕棠对视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欣喜。我们催动骆驼疾行,终于在日落之前,踏上了这片沙漠腹地的绿洲。
这绿洲面积十分宽阔,其中甚至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城池,想来是地下有暗河经过,恰好此处近于地表,因此才有了人烟。
这城池没有名字,四面高墙与其说是城墙,倒不如说是防风墙确切些。城中只有纵横二三街道,十余户人家。
我与沈慕棠迳直来到西街的尽头,眼前一个绿油油的菜园围住了几间小屋,一名老者正在躬耕劳作。夕阳余晖里,他的身形瘦小而佝偻,完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我丝毫不敢起轻慢之心,沈慕棠亦是一脸凝重。
他甚至没有直接踏入,只上前两步立在门口,朝那老人郑重施了一礼,朗声道:“在下沈慕棠,求见鬼手神医!”
那老者恍若未闻,只专心打理菜园。
沈慕棠长眉一蹙,又提高些声音道:“请问前辈是否鬼手神医?在下沈慕棠,有要事求见!”
可那老者像是聋了一般,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沈慕棠眉心锁紧,等了片刻,便欲迈步而入,我忙伸手将他拉住。
他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焦灼。
我微微一笑,缓声道:“急什么,既然已至门前,又何妨再多等一等?”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晚,寒意渐盛,那老者收拾妥当,拖了锄头迳自转身入屋。
沈慕棠有些按捺不住,低声向我道:“少爷,待我进去看看吧?”
我淡淡瞥他一眼:“你几时变得这般性急?咱们既是来求医,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不论他提些什么条件,我一概答应就是,这诚意难道还不够?”沈慕棠蹙眉,随即又小心觑我一眼,像是怕我生气,“此刻天寒露重,你若不许我进去,那咱们便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再来。”
原来他是怕我着凉。心头一暖,忍不住微笑起来:“不必了,就在这里等着吧!”与此同时,我拉过他手掌,以指在他掌中划道:屋中尚有一人。
沈慕棠微一眯眼,传音与我道:“你如何知道?”
我又划道:窥视之感。
沈慕棠尚有些疑惑,但他对我向来深信不疑,便不再问。
屋中灯已亮起,不久有饭菜的香味飘出,再过得一阵,屋里的灯灭了,慢慢的,街上其他人家的灯火也一点点熄灭。小城,陷入沉静之中。
夜色渐深,寒风渐起,沈慕棠几次想动都被我制止,最后只得无奈地陪我继续默默等待。
我却没有他的焦灼烦躁。夜空如洗,星辰寥亮,抬眼望去,只觉胸中开阔,心头一片平静。其实我也急,但我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我想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而且必须要做成!抱着这样的决心,我觉得不管多久,不管多难,都可以等待。
许多许多年以前,小小的沐青波对我说,他想要后山山崖上一朵美丽的野花。那时候,我的轻功还没有好到可以飞上高崖如履平地的境界,但他若想要,我便必定会满足。于是我试了很多很多次,每一次都重重地摔下来,直至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所有人都被我的模样吓坏了。当我从怀里宝贝似地掏出那朵花递给沐青波时,他一脸歉意地告诉我,这朵花原是他想拿去讨好山庄里一个小丫鬟的。
那一刻,我心中愤怒、嫉妒、痛苦、难过……什么感觉都有,却唯独没有后悔。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父亲在世时,总说我固执。其实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坚持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但无论何时,我愿意顺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在当下那一刻认为是正确的选择。哪怕最终被证明是错的,我愿意为这错误付出代价,但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人生不能重来,人生也无法预计后果。倘若事事违心,那不是我顾从容想要的人生。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夜风扑面,刺骨寒冷,我竟都不曾察觉。不知何时,沈慕棠将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冷吗?”他顺势将我揽住,握住我冰凉的手。
我摇头,微笑。
沈慕棠不会知道,此刻的我多么庆幸这三年来的坚持。被人追杀到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我曾绝望过;剧毒攻心生不如死的时候,我曾无助过;身无分文无路可走的时候,我曾迷茫过。但无论绝望、无助还是迷茫,自暴自弃的念头终不过是一闪即逝,在内心的深处,我始终不曾真正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
倘若没有这般坚持,我想,上天不会送给我一个阿棠。
现在,我想要更多!
沈慕棠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疑惑地道:“少爷,你怎么了?”
“我有些累,笨蛋,这都看不出来?让我靠一会儿……”
沈慕棠不再说话,只将我揽得更紧。我靠在他肩头闭上眼,一个轻柔温存的吻,如星光一般落在我的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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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一声怒喝唤醒的。
我头痛欲裂,宛如置身火炉,身体从内到外似乎都要被烧成灰烬。这痛苦令我睁眼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因此,我努力了很久,才听出把我吵醒的原来是沈慕棠的声音。
“你还想如何?若非在这里站了一夜,他会变成这般模样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恍惚,但其中的愤怒与心痛无法掩饰。
“不识好歹!”一个苍老冷漠的声音响起,“若想他死,不妨立刻离开!”
沈慕棠顿时失了声响。
我用尽全力扯了扯他胸前衣襟。
“少爷!”他低头,眼中闪过忧虑、急切和焦躁。
“听他的……”我吃力地说出几个字,眼前飘过阵阵黑霾,不得不闭目靠在他胸前喘息。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如何?想清楚没有?”
沈慕棠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那就……有劳前辈!”
一声冷哼。
我感觉身体被抱起来,一阵轻晃之后,被小心放在了一个柔软舒适的床褥上。三根纤细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我勉力睁眼,一个身形瘦小面容慈善的老妇人正向我注目微笑。
“年轻人,让你们在外面站了一夜,可真是对不住得很!”她的声音虽显苍老却很是和蔼可亲。在她身后,那老者的冷漠与沈慕棠的黑脸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正欲开口,她却按住我手道:“莫要多说,先好好休息!”
随即,她转首向沈慕棠道:“这位是沈公子?”
沈慕棠虽然脸色不悦,但显然也看出其中蹊跷,说话便带上了客气:“不敢当,前辈有话请讲。”
那老妇温柔一笑,和颜悦色地道:“或许你心中责怪我们,但其实这样做也是为这位公子着想。昨日我在屋内遥遥一眼,已看出他热毒内蕴而不得发泄,令他在外受寒一夜,正可打破体内这不正常的平衡。如今看来,他是先中了神灵散之毒,后来虽服下万古石莲,但未等药效散开便又妄动内力。神灵散属大热,万古石莲属大寒,寒热一时相持不下。现将牵制打破,方可再用药治疗。”
她只是看我一眼,摸了下脉门,便将我病因说得一清二楚如亲眼所见,实在令我震撼无比。
沈慕棠脸上最后一点不悦之色也化为恭敬,朝她与那老者行了一礼,歉声道:“先前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唐突,还请恕罪!前辈若肯出手治好我家少爷,晚辈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老妇向那老者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却不作声。
那老者冷冷问道:“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沈慕棠毫不犹豫地肃然回答。
“是么?”那老者冷笑,随即一字一言地道,“若是,让你现在便自刎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