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翼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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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宁三年九月,从玉奉旨随翼王耶律敌烈,惕隐耶律休哥直入西南边陲,会同临时驻守的西南招讨使耶律斜轸静候听命。
心里隐约感到一丝不祥,契丹究竟想干什么……真是无比痛恨自己历史没学好,除了不安什么忙也帮不上。
从玉得到北枢密使高大人、郑老爷子及一干朝中汉臣的举荐。皇上知此人乃忠士之子,甚为器重,这才破例允许他带上家眷——也就是我——随军同行。
开拔当日,帝率众臣随大军赴木叶山拜祭山神。天子金服金冠垂白珠十二旒,白纱绫袍,黼带悬鱼,剑佩绶,狭目沉冷,庄重威严。以青牛白马拜天地日,独不拜月。祭祀完毕大军遂浩荡南行。
翼王敌烈和惕隐休哥各有部族军二千余,就是所谓的私人武装力量。闲时守家护院,战则几部合役。也许因为自家人打起仗来会格外骁勇的缘故,部族军成了这个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
一路上莽夫敌烈时不时用滚圆的虎目招呼着我和从玉。要不是少年抓得紧,我怕是都从杂毛小蒙古马上摔下来了。行进的部队军纪严整,无人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数千张脸同一种表情,显然是千锤百炼的结果。
我小声问从玉:“为何那些士兵有马不骑,偏要走路?”
他微笑着将手紧了紧。
“嗤,真是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咱们契丹铁骑骁勇彪悍,所向披靡,靠得不都是这些精良战马?行军途中累了马,靠什么打仗?”
我探探脑门。吼,这厮不但眼尖,耳朵也很灵光,嘴巴更是够快。所幸一路上无甚卿卿我我,不然全被他听了去。
看来……看来果真是要打仗。打谁?刚要开口再问,却听一个浑厚深沉的声音传来,“请王爷留意脚下的路。”
说话的正是另一侧斜前方行进的耶律休哥。他骑在自己的匈奴战马“大尧”上,头都没回。后面的敌烈脸皮一抽,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气质这玩意果然是和身份地位成正比。休哥大叔怎么看怎么觉着有派头。
我缩起身子,窝在少年胸前,时不时抬头望望。从玉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塞外风光,显得极为放松。
越往西行所见的绿洲就越少。前方似乎永远是望不到头的黄土,搭配着清秋浊黄的天空,调成寂寞的颜色。大军急行十余天未作休整,终于看到立于戈壁边缘一座像点样子的城——
云内西临沙漠,背靠荒原。孤独如沙海一粟,渺小得微不足道,却是名副其实的边陲重镇,三国交界,地位了得。
至城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狭小的缝中得以窥见街道的片段,三三两两的百姓,一排低矮民舍,与一般城市并无二致。
一队士兵小跑出来列队两侧,后面跟着位一身戎装气宇轩昂的青年。几位将领利落下马,迎上前去。
“将军!”青年露出笑意,抱拳作揖。
两边侍卫将马牵入城中,我们则步行入城。休哥自怀中亮出一块明晃晃的小牌,青年瞥了一眼,摆手道:“大人见外了……”
我拉拉少年衣角,“他们拿的可是虎符?”
“你怎会知道前朝中原的虎符?”他斜眉侧目,看我像看甫志高一般。
我眼珠一转,露出几颗牙,“冷月扬告诉我的。”
“他会跟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讲起兵符?”他擎着下巴,“前辈高人,果然与众不同……”
“啊哈,真是虎符?”
“唐朝讳虎,早就不用虎形兵符。这是金鱼符。”
他话音刚落,带头的青年停下脚步。
“这位可是高大人举荐的幽州韩大人之子韩宗裕?”
从玉一抱拳,“正是小人。”
青年面容谦和,一派儒将风范,微微抬手道:“不必客气。从今往后大家都是西南军中的一份。在下韩隐,幸会幸会。”
这一谦逊,从玉就挂不住了,忙诚惶诚恐道:“小人,小人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耶律斜轸恐也是常被人夸赞的主,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嘴上说着,“哪里哪里……”
我耸耸肩膀,冷眼瞥着二人横一句竖一句地客套,心想再清高的人奉承起来也颇有模有样。
“敢问这位姑娘是……”
我回过神来,躬身一福,“小女子含玉见过大人。”
再抬头,碰上耶律斜轸审视的目光,赶忙又低下头。
从玉唤了声,“大人……”
耶律斜轸意识到自己稍有失礼,面色灼灼道:“在下韩隐见过姑娘。”说罢一揖,转身三两步赶上前面的翼王和惕隐。
我吃吃一笑,“那个招讨使看上去老气横秋……”
“嘘——军中如皇廷,切莫口无遮拦。”少年上手捣住我的嘴巴,一脸紧张,“大人可是契丹有名的英武之辈,两府宰相见了尚且敬让三分。”
我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决定少给这厮惹点祸端。
云内城一样有店铺有酒家,唯一特别的便是常可以看到往来的戎甲士兵和军爷。我们住在城中央的将军府,其实就是一碉堡建筑。里头分布着大小院落,挤着诸将领的儿女家眷,从早到晚,鸡飞狗跳,熙熙攘攘,比外头的集市还闹腾。论头衔地位从玉不过是个普通小卒,但由于有了关系走了后门,所以也就不客气地挤进来了。
老气横秋的青年斜轸自打得知从玉天赋神力,便对他格外好奇。两人趁闲动不动就要比试一番。当然,同蛮牛较力简直是自取其辱,斜轸却并不在意输赢。起先我以为是他脸皮比较厚实的缘故,后来发现此人气度不是一般的好,怪不得年少得志,官拜招讨使节制西南诸军。
美人开始早出晚归。本人好奇心缺乏,他不说我也费事过问。
这日他前脚出了门,我后脚就被一个彪形大汉堵上门来。心下不由一咯噔。这下落单了,若是被他报了仇,恐怕晚上从玉回来要给我收尸了……
嗳,什么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回便应了。
“小女子见过翼王。”我讪笑着退进屋里,“王爷今天很有空呐!”
他一声冷笑,“知道本王是谁了?”
我一看他放松警惕,瞅准了腋下的空隙赶忙开溜。
咝——
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呲牙咧嘴。低头一看那大手里揪着我一时偷懒没有绾起来的头发。我忍回瞬间涌出的泪花,故作镇静道:“王爷这是为哪般?”
他仍然背对我一动不动。“那个……叫什么名字?”
“我么?”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王爷,我叫含玉。”
他缓缓转身,虎目圆睁,喝道:“谁问你了?”
我环顾四周,十分困惑,“那王爷……说谁?”
“跳舞的女人。”他干咳一声,瓮声瓮气。
噢——原来如此……
天助姑娘我降妖收魔!
我笑眯眯地斜睨着大汉,“不知王爷打听我那好妹妹做什么?”
“本王,本王……瞧上她了。”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出口飞快,“既是姐妹,你就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我的嘴巴圈成标准的圆。只道是王公贵族天性风流,宠幸千八百个女人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不想眼前这位大爷居然一张口就要娶个一面之缘的姑娘,投入之快,用情之深真是……真是太太太令人震撼!照他这样,南征北战一圈下来,养在家里的女人还不成“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不过这契丹蛮夷果然彪悍,表达感情如此大气蓬勃。令小女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景仰之情顿赠几分——爷,你牛哇!
他见我犹豫,急急又说,“那天……那天喝了点酒对她不礼,是我莽撞在先……你就去同她赔个不是。我涅鲁衮一向光明磊落,虽不如逊宁和韩隐那般才华横溢,却也出身高贵,绝非什么不谙风雅的粗野之人,她若做了我的女人,定亏待不了。”
咳,这个莽夫怎么看也不像个怜香惜玉的主,说不定家里十几个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并非含玉不想帮这个忙,只是蕙心妹子远在上京,且已有心上人。劝王爷早早断了这念头罢!”
“姑娘的顾虑本王也能猜出几分。姑娘只需知道,本王生来就不是知难而退的人。本王的为人姑娘以后自会斟酌。”
“倒是。成人之美也得需两情相悦。王爷回头也想想清楚罢。”
我若成全了他,谁来成全蕙心?感情这东西也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做主的,由着他们去折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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