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黑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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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次落脚一个叫义州的地方。一路下来已经赚足钞票,上京在即,故不欲久留。
义州是交通要隘,地界不大,却成了商贸重镇。街道上随处可见买卖人。生意不论大小,都衣着光鲜。我果然还是穷得很,为那些没赚到手的银子暗自惋惜了大半天。
投宿的客栈一家家问下来,全是人满为患。我拖着疲乏的老腿老脚,执着地跟着美人继续奔走。
最后有家掌柜终于答应肯为我们腾房。腾来腾去也只得三间。本来一直都是三两个姑娘一间房,从玉非上房不住。如今严峻的形势摆在眼前,我试图同从玉友好协商,是不是在她房里里多挤上两个人。
哪知这脾气臭不可闻的大小姐死活不从,态度坚决得吓人。眼看身后的姑娘们都累得横七竖八,也没精气神儿挑三拣四。我很生气,却也无奈。
安顿了住处,一头栽在铺上睡去。不想半夜里却被从玉叫起来,理由居然还是一盆洗脚水,吼!
耷拉着脸将水盆摔在她眼前,拂袖而去。
“啊——!”美人大叫。
我一个激灵,掏掏耳朵无奈道:“大小姐又怎么了?”
“你想烫死我啊?成心的罢?”
连日来的积怨一哄而起。本已到门口的我又折回床前,指着她的鼻尖吼道:“要洗就洗,不洗拉倒!老娘还不伺候了!”说罢放下袖子甩手走人。
“你敢!”
她当即光脚跳下地,一个箭步挡住门。
我皱紧眉头,狠狠瞪她一眼,夺门而去。走廊上揉着胳膊暗忖,那女人跟山似的,推一下还推不动,这就显得我不够洒脱。
第二天一早,姑娘们都起身。我却赖在床上,枕着两手,认真思考要不要拆伙。这是第一次动了离念。
“咱们还要赶路。你快些。”
美人双手环胸,立于门口。我白她一眼,哼一声,翻了个身。
“收拾好了便下来。我们在门口等你。”
十个丫头的小脸儿一一浮现,我挠挠头皮,起身梳洗。想想若是走人,她们中间便没一个能出头反抗,徒有受气的份儿。
楼梯上下,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目光撞了个正着。
美人一手扶着阑干,看样子保持守望的姿势已久。一见我,笑笑,“来了。”
“废话。”我嘟囔着,闷头快步下楼。直直地同她擦肩而过。
“嗳,含玉,”回过神时,她已如影子般靠近。“你头发没绾好,我帮你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避之犹恐不及,走路间挥手挡开她。
“青梅簪……啧啧,含玉真识货。据说可百年不腐。”
青梅……他送我百年不腐的青梅……顾不得回味萌生的情愫,再一摸,木簪已不见。
她跑到街上回头冲着我妩媚一笑,“妹妹将它送我如何?”
“丫快回来,站哪儿不怕被撞死啊?”
“我可以同你交换。比这支名贵很多,也不行么?”
“少废话!快还给我。”
“你须先应了我!”
我们隔街而立,马车驴车骡子车往来穿梭,熙熙攘攘,她却视死如归,大义凛然,毫无顾忌。
“哎——呀——!”
我发誓从没听过如此做作的尖叫。
木簪轻飘飘落地,弹了两下,被接踵而来的马车呼啸碾过,成了一小把木屑……
我眨眨干涩的眼,哑在原地。
本想叫她躲开马车,不想她根本就是故意而为。我担心她的小命,她却将我的宝贝丢到车轮底下。
悲愤之情天地可鉴,我冲过去扬手赏她个大嘴巴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宝贝是珍贵,可眼前这母夜叉却是我的衣食父母。她要有个好歹,一班黄毛小丫头可怎么活?
从玉比我高不少,若真打起来未必是她对手。即便面临反殴我也要出手。我要打到她落花流水,痛定思痛。
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我。柳叶眉尖慢慢揪紧。
“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对我有多重要,啊?你知不知道?”牙关紧咬,一遍一遍重复的只有这句。眼前的容颜渐渐模糊。
她被我扯来扯去,也不还手,像一株疾风中的幼苗,柔弱单薄。
姑娘们惊吓过度,喏喏地缩在一边,噤若寒蝉。
“欺人太甚!我TM还不干了!”
我盯着她的眼,朝地上啐一口。从马车上将自己的行李翻出来,拎着站在路边茫然。天宽地广,我上哪儿去我……?
美人认真望着地上的口水,嘴角一抽,走过来淡淡道:“不过是件首饰,坏了就坏了。这东西我有的是,金银珠玉随便你挑。”
我抹抹嘴巴,冷笑一声,“你的东西?我嫌脏。”
那一瞬间,我一统中宫的梦想破碎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这张臭嘴哇……
她脸陡然一沉,阴冷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怎样?是啊……除了自己走人,我还能将她怎样?
宝贝没了,心里亦空了。江明峥如是,布日苏台如是,一个念想都没留下。苍天呐,凭什么我的爱情合该这般坎坷?
她突然抓起我的手腕,伸到脸上,“打罢。你打罢。我从玉做过的事从不后悔。道歉是不可能,想打就多打几下。”
丫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我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我冷笑一声,“大小姐放过我,我转头就去烧高香。”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仰玉班成什么地方了?要么你当下就找个人嫁了,否则想都别想!闹上衙门,我也占理。你看着办罢。”
我不知自己的行为究竟有没有违反劳动法,可我二人若对簿公堂,胜负了然。想到这里,气势啊尊严啊,烟消云散。
“姑娘们上车!”从玉转头招呼其他人,自己将那把木渣捡回来,递给我。
我傻站着,不去接。
“不要……?那好。”
她随手一扬,残屑纷飞。除了决绝,眼中还有一丝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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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的边缘黯淡下去,暮色连天起。与地相接处浮现一抹红丝时明时暗,起起伏伏如舞动的红绸。车队在远处孤烟近处大漠的塞外风景画中奔驰向前——向前——
黄昏时分,拉车的高头大马突然一声长嘶,车子颠簸着急停下来,左右摇晃。我正打盹儿,脑袋一头磕在柱子上,醒了。惺忪睡眼瞧见了一张张惶恐的脸。
从玉拉开帘子。刺目的余晖照射进来。
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凭空现于苇丛,截断去路。大部分的脸孔因为逆光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看得清的也都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回鹘悍匪——!!
为首的男人骑在同他一样壮硕的黑鬃大马上,目光森森地盯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