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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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倦客,蹉跎逆旅。
第一站是向往已久的东京辽阳府。每每想起这宏伟计划就兴奋得整宿睡不着觉,再加上认床的坏毛病,早上起来必定是双眼血丝,眼圈乌肿,再抹个白脸就可得道飞升了。纵然水当当的年纪也禁不起胡作,到了东京说什么也得找间豪华酒店,连吃带住稍着玩,好好犒劳犒劳,一路上宽慰着,打气着,自己跟自己一拍即合。
四天里走走停停,停停问问,问问再走,终于看到日盼夜盼的太子河青石界碑。过了太子河再走半天就能到东京,如果不出意外……哼哼,我大喜,顿觉神功护体,精神抖擞。
太子河是一条很尴尬的河,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却叫了这么个气派的名字,搭配上残破的石碑尽显凄凉。沿河零散地住了几户奚人,身份地位属于贫下中农,被压迫得只配住自然保护区。
一大早我正在河边整顿军容,为杀入东京城做最后的准备。这时由远而近传来隆隆响声……
地平线上尘土飞扬,蹄声震天。光这阵势就不一般。
连日里对驿道上往来的商骑不再稀奇,不过这场面有点过……不禁让我停下手边的事情,驻足观赏。
驶来的三架大车各配四匹高头良驹,看体态绝非普通挽马。乌棕油亮的上等木料打造的车厢豪华得令人咋舌,照当时标准该属王侯级别。
感觉正像是见到穿着Zegna,脚蹬Air Force 1的暴发户,我嗤之以鼻,故意把衣裳拍打得扑扑作响,尘雾如仙气缭绕。
车队行至近前,吓,驾车的竟清一色的小姑娘。车厢内飘飘仙乐,娇笑碎语混成一派莺莺燕燕的奢靡幻景。再看看这鎏金瓦头,粉红纱帐,碧绿流苏……拍拍脑门,恍然大悟。
江南有花船,这塞北自然也可有花车。年景不好时勾栏里呆不住,这些娘儿便从一个城市辗转另一个城市,谈笑媚语间赚进大把钞票,不啻于一间流动银行。倾国倾城的花魁,侠胆风流的浪客,充满冒险的旅途……乖乖,浪漫又刺激。
头车上的纱帘被挑开,自里头走出个珠圆玉润的姑娘。娥眉凤眼,顾盼生姿,两步一摇三步一扭,要多风尘有多风尘。她高昂头颅和胸脯,上前便是一串blabla的兽语。
我忙卑微地垂头,“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不是契丹人?”她略显讶异。浑圆的胸脯颤巍巍的,不由我血压忽悠飙升。
头上裹着个蓝底白花头巾,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趿拉一双自己都忘了什么颜色的麻布鞋,从上到下都被黄土罩着,活脱脱一尊兵马俑。不是契丹妇女是什么?
她见我神态飘忽,侧身而立,鄙夷尽现,“请问还有多远可至东京?”
“唔,步行的话还要大半天。你们驾车估计三两时辰便能到了……”
“多谢。”
女人沉着脸转身上车。就在纱帘开阖的刹那,我同车里另一女子目光相撞。电光火石间山河变色,草木无光。
虽然只是那么一瞥,我也看清了那是张多么惊艳的容颜。面若桃花,目似星钻,口如朱丹,清灵楚楚,却妖媚性感到极致。
抿着口中的沙粒,目送车队绝尘而去。恍惚中思量着,最美的女人也不过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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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终于见到街市的样貌。鉴于拖着散架的身骨行走有碍市容,我狠狠心忍痛打了个“板的”——雇人拉的板车。“的哥”尽职地将我拉到了据说京都最豪华的酒店。
VERY GOOD,果然五星标准。黑森森的四折雕花菱格玄漆大木门,迎头横匾上书着“君悦客栈”四粒行草大金字,下行是契丹文翻译。兼收并蓄,庄重亦不失亲和。
大堂内人声鼎沸,往来皆是华服锦饰的达官贵人,豪门富贾。我有些畏怯,遂大咳数声,壮着胆走到前台。
“老板,给,给我开间房。”
掌柜的打量了我一眼,还算有职业道德,平和谦逊道:“客官只一人?”
“正是。”
“不知客官……打算住几日?”
我将包袱往柜台一摔,里面的银块相击作响。“住到几日便算几日。”
掌柜的心里有了底,喜笑颜开。“小七,带这位客官上二楼。好生伺候着。”
被唤作小七的伙计颠颠儿地带我到了房间。抖抖臂弯里的手巾抹脸道,“姑娘要什么酒菜,小的这就给您备着去。”
我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糯米酒。交待完后,小伙计却仍立着不走,笑盈盈问道:“姑娘可还需要些什么?”
“就这些。”
“姑娘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不要。”
伙计耷拉着脸,“您……是不是……是不是该打赏小的?”
疲惫上身,我扭头一吼,“啰嗦!要小费你就直说。”
这赏钱讨得不易,他不敢多嘴,一脸无辜地退下。
我动动脖子,抻抻筋骨,环视四周。这高级酒店就是不一样,布置摆设都叫人觉得亲切。由一张床一盏灯烛竟可让我联想到月扬居的故人……他们两个,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已遥不可及。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断人肠!彼时的我,两杯米酒下肚已是愁肠百转,唏嘘不已。此情无以寄托如何是好?我摇晃着打开后窗,让早春的凉意浸透过来。当空一轮皓月,昏黄的月晕忽明忽暗,闪耀暧昧撩人的光芒。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心已愁。月色朦朦夜未尽,四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欲待遥问,终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心为离情。
唱到情深处,戛然而止,长叹一声,合衣上床,换了个轻快的曲调哼着。好巧不巧,叩门适时响起。
翻了个身,本欲充耳不闻。可笃笃声不大,却极有韵律,听着听着睡意全无,只顾心里跟着打拍子。
我懊恼起身,喊了句“Come in please!”
门居然开了。
我和那人几乎同时开口:“是你?!”
来者正是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问路姑娘。她要笑不笑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真是巧了。你也来东京……”
这,这不废话么。那条道上走的哪个不是到东京?
“是啊,真巧。”我抓抓脑袋,“不知深更半夜的有何贵干?”
“姑娘也知是深更半夜呐!”她眨眨眼,“姑娘的歌声扰了我家小姐清梦。劳烦姑娘不要吼。”
什,什么,说我是吼?你家小姐懂不懂艺术?我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文艺委员,还从来没有人说我唱歌是在吼!
我压住噌噌的火苗,鞠了一躬,“真对不住你家主人。小女子我刚好尽兴。想听还没了。”
她不作纠缠,冷眼睨我,轻哼一声,“告辞。”
转身带门时又停下,“姑娘嗓子委实不赖,所唱何曲?”
“流行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