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阴雪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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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中国广袤的北方草原上,有一座游牧民族的城,此时已经风雨不动地屹立了整整五十年。这座城是草原第一城,是辽国第一京。这座城属于契丹的王。这座城叫上京。后世的帝王依照上京的模样各建了东南西中四京作为大陪都,史称辽国五京。
上京仿照汉人城邑建造,周长近三十里,城高二丈有余,南北双城,汉城在南,皇城在北,呈井字形,街市工整,城池规矩。发展到应历年间,上京的繁华程度已经不啻于后来鼎立的三国之一北宋都城——汴京。契丹子民长踞于此,生生不息,更有汉族,蒙族,回鹘和大奚各族经商往来,络绎不绝。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数不清的茶馆酒肆,客栈驿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皇城有“开皇”、“安德”、“五銮”三大主殿和数不尽的大小行宫,屋宇楼阁。契丹的历朝天子和他的宫殿生生相守,世世不离。在此同他的宠臣爱将共计国策,指点江山;和他的皇后妃子耳鬓厮磨,缠绵云雨。是南征北战诛伐异族还是休养生息渔牧农耕全在他的一颦一笑,一念一息之间。
应历十七年十月初九,阴云密布,北风萧杀。乱风卷残云,疑是神鬼来。不出傍晚时分便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冻雨夹着雪粒呼啸而降,急急地催赶着人们回家守冬。
夜幕甫降,忽由西门疾驰入城三匹高头长鬃黝黑健马。所经之处,泥水飞溅。马上三人黑袍黑袄,黑巾束面,只露双眼,目光森森,威严肃穆。三人从皇城侧门入宫,闪电般消失在层叠浓云掩映的楼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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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銮殿后一处行宫中,光线昏暗,未燃灯烛,自顾冷清地借着苍天的灰黄颜色,阴气逼人。堂前一席薄雾纱帘罩住了后面的鎏金雕花卧榻,榻上铺着绫罗绸缎和珍兽皮毛。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斜卧在上,团凤锦袍加身,雍容华贵,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撩逗着暖炉上香薰的袅袅烟雾,神情悠然自得,仿若工笔画中的瑶池仙子。
堂下两男一女此时都卸去了黑色面巾,垂首跪立。为首的男人刀刻的大汉脸,蓄髡发。头顶皆秃,唯有两鬓的长发编成数股以各色珠扣束之。只听他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冰冷直白的语调说道:“禀娘娘,事情还算顺利。”
“说来听听。”女人展开五指细细端量着上面的凝脂蔻丹,杏目未抬,漫不经心。
“我等去了长宜,也依您吩咐办了。只是……”那大汉抬眼瞄了瞄纱帐,又说,“  那女娃没得手,但受了重伤昏死过去。”
“这是为何?”
“回娘娘,她倒是有点力气,竟同我等周旋纠缠了片刻。原本就要得手时,突然窜出个毛头小子,坏了我等的好事。”
“你是想告诉本宫,堂堂的草原第一高手斗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么?”女人连冷笑都温婉明媚,端起一旁的白瓷茶盏轻抿了一口。
“这——”那大汉再次垂首,颤抖着声道:“我等,我等看见了翼狼……”
“一派胡言!”尖利的声音隐没在滚滚闷雷中。
“句句属实。属下不敢欺瞒娘娘——”
帐内女人的手抖了一下,端举着的茶盏与托碟相击发出几声脆响。她凝住笑意,有些难受似的皱皱精致娥眉,“然后呢?”
“后来打探到那女娃一直没有醒来,没出个把月就死了。姓冷的也觉察出我们动了,所以吓得举家搬逃。”
“你们可曾亲眼见她死?”
“回娘娘,姓冷的跑的时候还带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娃,我等一路追到庆州的时候,他家业已发丧。坊间传那女娃染了怪症,所以火葬了,街坊邻居是亲眼所见。我等又派人连着观察数月,并无异样。”
“那小子呢?”
“姓冷的以为是那小子干的,一怒之下捉住关起来,女娃死时杀了陪葬了。”
“嗯。极好。”女人眯起眼睛,“你们退下罢。”
“是,娘娘。”  
三只矫捷的“黑猫”倏然退去,悄无声息。侧堂之内顿时静得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女人像尊高贵的雕像,侧卧榻上,精致的脸上明明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却盈满无限笑意,眉间的阴影都跟着生动起来。
她弹了弹艳红的指甲,发出噗噗闷响。
这回……我定要天灭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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