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一寸柔肠情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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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好像停了,空气中有了湿润的水汽,掺合着那股闻着心悸的瑞脑清香,吸进肺里,身上的痛也随之慢慢地散开来,就像石落水中后的涟漪。青琐任由这涟漪散到最大处,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别动。”耳边有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蜷曲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她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不断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依恋与痛苦的情绪油然而生,她打了个寒噤——自己一定是病了,她不禁轻声呻吟起来。
“好了,快到了。”天濂的声音,“死丫头,病成这样了还逞强。”
听到他的声音仿佛远在彼岸,又是那么的近在耳边。她知道自己在他的怀里,湿润的水汽丝丝引入鼻孔,她有了一丝舒坦。她在心里虔诚地祝祈着,希望就这样永远的蜷缩在他强而有力的臂弯里,她就是一只娇痴懵懂的小猫。但是她又不敢说出口,生怕把她的病吓跑了似的,他换给她的又是一张冷霜讥诮的脸。
事实上她想的并不是很多,因为她又看到了那座行宫,自己曾在阑池畔发誓不再进来的地方,幽怨矛盾的心情如网一般的罩住了她,她只是徒劳的挣扎了一下,再次昏沉过去了。
天濂抱着她穿梭在通往寝宫的径道上。一阵较大的风又吹过来,两边的树木好像预感到了雨的来临,兴奋地抖动着枝叶,一只鸟儿尖叫着掠过去,寝宫里的侍女惊慌地跑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更紧的抱住了她。
黑压压的天空变成了凝重的铅灰色,紧接着,雨点儿啪啪地摔到了地上。刚开始雨点很稀,渐渐地就密起来了。雨愈下愈急,天空中像有无数根银丝在抽曳。太子行宫里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中,更显得异乎寻常的混乱失色。
大雨足足下了一夜。
青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白日光景。雨过天晴,外面通亮的光线照耀着步步锦纱窗上,那层薄薄的光晕,反射在内室里光亮的镶金地砖上,使所有的陈设都笼了暖色的光辉。
室内寂静无人,青琐一眼辨认出那是太子殿下的寝宫,她就躺在那张龙须席上,一件湖青的衣衫遮住肌肤,盖的是清薄柔绵的云丝被。她一骨碌的坐了起来,眼盯着面前的湖色云帐,昨天的,还有前几天的情景一幕幕重现在脑海。
她并不是个容易记恨的人,可是他在拜月亭里的一番话真的难以让她释怀。正因为如此,她在那个皎洁明月下,在幽静的小巷处,看到他向她逐步移近的影子,她只能选择逃跑。那个月夜,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在等她吗?他为什么要等她?或许他还没有挖苦够,他还想继续用那种刻薄冷漠的语言来刺激她,直到她的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才算善罢甘休吗?
昨天分明是要下雨了,她落在了他的怀里,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说:“丫头,不许你吓唬我!”她真的吓着了他吗?那种感觉,那种清香,让人思量着,为何如此的耐人寻思,余味无穷?
想到这里,潮红腾地涌上了脸颊。她低垂着头颈默默地坐了会儿,直到屏风处悄然有人影闪动,急忙将被子往身上一拉,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动静。
两个垂髻宫女穿过屏风,小心翼翼的抬着一桶水进来。
“小翠?小环?”青琐愕然叫道。
“青琐姑娘!”两个丫头也是宜惊宜喜,“你可醒过来了。”
青琐笑道:“我没什么事,瞧你们大惊小怪的。”
“可不是。”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以前瞧着青琐姑娘生龙活虎的,人机灵着呢。怎么一倒下,看那脸色吓死人,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是太子殿下传你们过来的吗?”
“那倒不清楚。自从那位真…小姐走后,没人再来顾及咱们。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昨晚宫里传了咱俩过来侍候,以为是柳小姐来了,一看竟是你。寝宫里来了两名太医,诊断说你中暑了,身子又太劳累,必须静养几日。那两个太医也是慎重,开了药方不说,观察到快到五更天,看你稳睡了,方才离开。”
青琐掀了被子,往地面上寻找着自己的绣鞋。她的举动吓了小翠小环,俩个人一齐按住了她:“青琐姑娘,这是要干吗?”
“我感觉好多了,家里人定是着急了一夜,我现在就得回去。”
“那不成,昨晚咱们来的时候,太子爷刚要离开,叮嘱咱们好生照看好你。今早看见他骑马出去了,老内侍过来传话,说等你醒来绝对不许你出去。太子殿下已经料着你会这样。现在已过晌午,青琐姑娘稍安养病着,等太子回来,你去和他说也不迟。
“青琐姑娘也是好福气,上次你冒名顶替,太子也没怪罪与你。这次又将你接进宫来,听说还是抱进来的,可想而知你在他眼里是不同的,别人还羡慕着呢,你倒偏要走,真是奇怪了。”
青琐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去,经她们一说,又重新涌了上来。两个丫头看了,只顾咯咯笑着,青琐作势要打她们,人又虚得直喘气。两个丫头这才止了笑,服侍她喝粥服药,擦洗完身子,又劝她睡下,然后回到外面候着。
青琐就这样安静的躺着,这场病仿佛耗尽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身子始终绵软得站不起身。白日里除了太医又过来一趟,两个丫头时常进出,倒再也没人进来打扰,这让青琐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脑子里时而迷糊,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还在他的臂弯里,怀着一种甜蜜的惆怅悄然入梦。时而又清醒异常,眼望着面前的布置,想着自己的扑朔迷离的身世。胖婆她们如果知道自己在这里,不知她们会怎样看她?特别是心印,这事绝对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她实在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自己出身青楼,在太子的眼里也是微贱的。最重要的是,胖婆、小姐她们需要她回去,她一夜未归不知已急成什么样子?她还要继续回二皇子宫里去,福管事告诉她那个周总管以前就是宫里的侍卫,她得找个机会接近他。等她有一天知道了爹的下落,不管爹是死是活,她也会离开二皇子行宫的。
就这样想来思去,夕阳的余辉投射到薄如蝉翼的窗帘上,夜幕悄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