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诺(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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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站立在偏僻公路上的时刻,苍白的指节已尽数被血液染红。
    晨曦被云层割裂成无数的零落的碎块,清晨的微风顺着一条笔直的公路温柔抚动着两旁摇曳着的草叶。
    一辆黑色的皮卡被独自停放在公路一旁,车门紧闭,车内却徒有一股空荡荡的冷寂。
    青年就一动不动站立在那辆皮卡的不远处,浅色的眼珠犹如青色的玻璃,神情遥远而冷淡,仿佛虚弱的时光已在他眼里凝滞。
    一股腥臭的血液的味道逐渐被冷风吹向高空,伴随着余留在空中的微弱的呼救声音。
    公路两旁,竖立的路灯犹如高大而孤独的守卫,呼吸声游离而冰冷。
    他站立在那里,眼神一直停留在公路的尽头,直至指甲盖之上的血液彻底凝固成一片血红,徒增一抹艳丽。
    仿佛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他正在等待着什么。
    青年的唇色很淡,几乎一片寡淡而无味。
    直至清晨寒湿的雾气逐渐被驱散了一些,在马路的尽头,一辆轿车在迷雾之中缓缓显了模糊的轮廓。
    许久,那车的身形才彻底出现在青年的视线之中,那是一辆深蓝色的小型出租车,前行时车速并不迅速。
    青年沉默地站立着,视线随着出租车越来越近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恍惚,眼底里被一股雾气所笼罩,眼睛却仿佛是凝视着那车的。
    出租车上,一个年轻女人正眼神放空着望着远处的公路,回过神时竟忽然竟察觉到若隐若现的雾气之中竟站着一个人影,迟疑地对着前座的司机开口道,“司机大哥,前边好像站着个人啊,好像还停着辆车?”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张方脸,五官正派,眉目间却隐隐有一股暴躁,他擦擦额角冷汗,慎重地朝一旁瞟了瞟,却仅仅是刹那之间,本是一副小心翼翼神情的面孔便顿时煞白一片,犹如变脸一般。
    “小姑娘…等会…眼睛不要乱瞟。”司机有些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这地方…偏僻的很…”
    后座的方诺神情也骤然一变,双目微瞪,大概是忽然意识到司机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青年的目光不断追随着那辆出租车,或许可以说是出租车里的女人的身形,眼里笼罩着一层青色的阴霾。
    出租车没有丝毫停下的预兆,青年亦没有什么挥手求助的动作,只是石像般的面孔忽然有一刻似乎出现几条裂缝。
    他的手麻痹而不自知,仿佛无法紧握般松开,手背上血迹斑斑。
    当出租车迅速掠过他面前的那一刻,车内的人的恐慌的侧脸毫无疑问的暴露,似乎渲染了周边整片的压抑氛围。
    青年就那样远远望着,仿佛多年以前他曾望着那白衣裙的女孩一般,眼底仿佛忽然有什么东西加重了一些,又有什么在一瞬之间无声崩塌了。
    只是,当他的身影在彻底被那出租车抛之于身后的那一刻,他见到车内的人忽而转头望向自己,她的那张清秀面孔被一副焦虑不安与探究所占据着。
    青年就这样望着那出租车离开时的背影,神情未变,指节却已微微颤抖。
    在孤寂而孤独的岁月之中,他曾漫长守望着。
    -
    排气管终于惊恐着吐出些黑气的那一刻,方诺才猛的因为司机一声一惊一乍的“嘿”回过神来,喉咙里一声尖锐的叫声差一步就要从她紧闭的口中钻出来。
    她的眼神光里一片浑浊的失神,心脏跳动得很厉害,却在某一刻忽然忘记自己方才的举动的意义,忘记自己为何要不顾司机的劝告回过头去望向那路边的鬼魂。
    司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微微压低遮盖住了半只眼睛,眼神模糊不清,只是粗声喘着气,仿佛心脏病人犯病时一般呼吸困难,动作夸张到慎人的地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恐怕是极有道理的。
    方诺望着司机的背影,回想起那鬼影身旁那辆黑色的空车,只觉得方才的自己几乎已经沉溺到恐惧的深海,冰冷而刺骨的海水勾魂夺魄,使她骨子里最后一些自欺欺人都彻底消散。
    她失力般朝座椅上倒去,脑海里回忆着这几日经历的一切,只感觉活着的前二十几年脑海内的一切认知都被彻底颠覆。
    青村附近这整片偏僻的地区,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都被一股异常黑暗的迷雾所笼罩着。
    她再度想起自己那一清晨慌乱逃离青村时所发生的事情,那具干枯的尸体使得她颤抖着拨动着110,只是当接线员用着一副官方的腔调接起电话时,最终她却只得到一阵怪异的沉默与挂断的忙音。
    并非是巧合,当她再次拨打电话,只要涉及“青村”这两个字,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在她牙齿打颤着说出那几个字的那一个,那些接线员隔着电话同她交谈的面孔亦以可见的速度被怪异的黑雾所笼罩。
    “我在这地待了十几年了…没有一天啊…不是战战兢兢开车的。”
    “这地啊…不知道发生多少事死过多少人了…我刚来的那会五岁都没到啊,那会啊听我奶奶说…”
    “连警察都管不了的。”
    耳边传来司机的恍惚的自言自语声,那司机仿佛每每说完一句话便会倒吸一口气,随后仓促着转头望着左右两面后视镜,随后便不停着重复着诸如此类的动作。
    方诺听着这带有浓重回忆的味道的话语,眼前却忽然浮现起那所处处泛着阴森气息的鲜花旅馆,至今那股阴冷的感觉也缠绕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车前方悬挂这数十个平安符,随着出租车的行驶不断的在半空中碰撞与摇晃,一樽嘴角挂着微笑金色的佛像被放置在车头处。
    她望着眼前景象,隐隐约约感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荒凉景象,忽而竟不知不觉入睡了。
    那司机通过后视镜望向她略显拘谨的睡颜,眼珠微微转动,眼珠底部忽而有一抹僵硬的灰白,他的神情之上却始终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车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泥土的味道,甚至隐约潜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顺着车座上每一个细小的缝隙之中透露出来,几乎干涩到使人的鼻尖都生出痛楚感觉。
    一股阴冷的感觉缓缓扩散开来,连风也无法轻易吹散。
    -
    “嘿,醒醒,醒醒,小姑娘,火车站到咯!”
    在一片恍惚而清醒的梦境之中,方诺的眉头紧皱,随后一道粗重的声音便猛的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那怪诞梦境之中脱离。
    她眼皮艰难睁开,只见到司机大叔那张猛然放大了几倍的脸孔,大约是光线的缘故,他灰黑的眼球里似乎浮现着一道阴沉的光。
    方诺猛不丁被吓了一哆嗦,梦醒时的脆弱很快便被这战战兢兢的恐惧感驱散。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只是短短几日,她内心对一切事物的防备心都增加了不止一点。
    或许,只要回家一切就会好了。
    那股睡梦时恍惚进入她鼻腔的味道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巨大的食物混杂的垃圾的味道,与此同时,耳旁那些自车外传来的喧哗声才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交织成一股庞大无比的嘈杂声。
    方诺才错愕的朝窗外望去,只见到火车站附近三三两两背着行李的背影,身着各色服饰的行人正从四面八方而来,随后朝共同的方向汇聚而去。
    她下车时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因头顶过亮的天空而晃了神,背着包时只感觉身边的人流都在不断的前进,唯独她好像断了片似的停留在原地,寸步难行。
    然她望天,却察觉青色的天际似乎被一层异常阴郁的薄膜给笼罩住了,一片破碎的白云之下隐隐约约的可见太阳那虚弱的、丧失了光芒的灰暗的影子。
    许久她才背着包朝前走去,涌动的人流使得她内心的不安稍微被驱散了一些,然她一旦想起黑夜时曾见到的那双血红的满溢出邪恶的眼眸,便会忍不住弓着腰缩着脖子不时朝四面八方打量。
    站在路边吃泡面的那些男男女女亦在同时打量着他,心里已开始暗暗断定这女人精神不大正常。
    方诺不知,那血红双目的鬼影的确跟随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着跟随在她身后。方诺离开那旅馆时、上出租车时,甚至是以这样一副姿态行走在火车站时,只不过它稍微使了些手段使得这些人类嗅不到自己身上那股鬼魂的恶臭味道。
    它脊梁骨冰冷而挺直,消瘦的手背覆盖着狰狞的伤痕,一股寒气不断扩散开来,血红的双目游离在这片灰暗天空下的每一张面孔之上,邪肆的、血一般的眼神之中带着浓重的漠视与无趣的意味,下一刻又好似错觉般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冷酷状。
    方诺买了下午的唯一一班车的车票,在车站里空坐了一个上午也不曾产生什么进食的欲望,在焦躁之中等待了许久才上了车。
    上车时只感到一股又热又臭的风扑面而来,甚至其中夹杂着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
    她神色顿时一股难以形容,只感觉一股呕吐的欲望直达大脑,身体却早已习惯这样的味道,低着头沉着面劈开了火车中一股由千万股味道混杂起来的味道,只感觉下一刻便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火车之上鱼龙混杂,甚至聚集了各地的牲畜特产。她前行时无意间踢到了谁伸到过道上的腿,无端引来一阵臭骂,她只口中低声说道对不起,随后便迅速的掠过那些妄图揪住她胳膊同她“理论”的人们。
    寻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她才如释负重的叹了口气,坐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对面的位置还是空的,大概主人还未上车。她怀抱着自己的旅行包,头抵着窗户紧闭双目,额角早已冒出一片虚汗。
    许久后却在一股异样的感觉之中睁开了眼,竟察觉不知何时对面坐了两个冷着脸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冷面时的样子异常可怖。
    而火车,早已在颠簸一片之中踏上前行的旅途。
    那两个男人只是腰杆笔直着端坐着,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音,呼吸间混杂着一股动物的恶臭味,堵塞在她的鼻尖使得空气无法流通。
    她的脸色惨白一片,又交错着青与紫,无力的贴着墙伏在面前的桌子之上,闭眼时只感觉一股光怪陆离在眼前浮现开来。
    那些许久不曾缠绕过她的童年时回忆忽然再度将她的口鼻眼都堵塞住了,一个脆弱的、痛苦的神情忽而在她面对着众人的面孔之上缓缓流露出来。
    那些喧闹声成了辱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椅子背部被撞动的声音成了记忆中的母亲挥动鞭子鞭打自己时的动作,成了无数只漆黑的鞋底“啪”的抽打在自己面庞上时的动作,甚至是压抑而闭塞的火车车厢,也成为了一个黑暗到快要使她窒息的狭小的房间,曾令她痛苦战栗过的、如同炼狱般心灵与肉体上共同交织成的摧残与折磨。
    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外面明明只是青天白日,自己却忽然便好像陷入了痛苦的梦魇之中。
    过道之上,那个高大的血红双目的鬼影挺直身体站立着,它望着方诺微微战栗着消瘦的肩部,苍白的薄唇上有一抹冷笑,在车厢阴暗的光线之下,它唇角的讥讽缓慢收起,眼底仿佛有腥臭而冰冷的血液不断沉浮,连眼白也一片血红。
    火车之上,在人的肉眼所无法看清的地方,蜷缩着无数睁开漆黑双眼的鬼影,男女老幼皆有,甚至有些原型怪异缩作一团的肉状的东西,唯一的共同点便时那些眼珠之中的一点灰白色死气。
    甚至是在火车的座椅之上,亦有无数肉体僵硬神情怪异的面孔抬头注视着它--它们的同类。
    这些面上一片火热神情的人类大概对这一事实永远不自知,这车厢上的人的数量比之鬼的数量,前者实在九牛一毛。
    方诺维持着那样的动作许久,闭着眼睛仿佛陷入沉睡,在单薄的夹克之下,她的身体却不断的发着抖,闭眼时连睫毛都不断颤抖,仿佛闭眼时剧烈的动作能够生生将睫毛给绞断。
    总而言之,是一副可怜而可悲的模样。
    只是即便如此,她对周围的环境的感知仍旧还在,幻想却同现实共同存在着。在她灰暗而怪诞的幻想之中,她对面所坐着的这两个大汉已成了神情冷漠的雕像,注视着她的背影里充满了怪异,它们打量着她,口中吐出可怕而残酷的言论,同时暗自里密谋着如何将她的脖子掐断。
    而这正常无比的火车车厢,已成了一个狭小而又巨大的黑暗牢笼。狭小在它压抑与悲哀所充斥的氛围,仿佛纵使你如何挣脱也无法从这泥潭一般的地方脱离出去,巨大却因它关押着无数同她所类似的可怜而又脆弱的灵魂。
    她好像是醒着的,又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睡梦之中。
    直至耳旁忽而有一股冰冻般的空气忽然顺着她的耳朵渗透进她的血液抵达全身部位,她的鼻子忽然再度闻到一股比之先前不知浓郁几倍的腐烂的恶臭味,方诺干涩的双目忽然便在一股即将崩溃的恍惚之中睁开,随后酸痛的眼睛迅速弥漫上水光。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抑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从僵硬一片的椅子上站起来,随后脸色煞白着朝车末那道门走去。
    因痛苦而瞬间敏感了几倍的身体在火热的躯体之间穿梭着,当那些坐在两旁的座椅上的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她的躯体,一股愈发张狂的恶心的感觉便顺着那块皮肉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眼前一片昏暗,昏暗到看不清自己的手指,她垂头快速前进着,神情艰难,忽而却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异的磁场。忽而却因一只不知善意还是恶意的脚重心不稳身子朝前倒去,直挺挺摔倒在过道之上。
    微微蜷缩着的手指不知触碰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粘稠的液体夹杂着一股酸臭味朝她袭来,原来是一口夹杂着血丝与痰的唾液。她的面颊甚至抵住地上几个烟烂的烟头与一堆不明的液体。
    背后那些恶意的视线忽然朝好像山一般沉重,使得身体酸软一片,那些狂笑声与辱骂的声音好似在瞬间就如同海浪一般淹没了她的头顶,一时之间,她竟无法站立起来。
    在黑暗弥漫眼前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恍惚,不知为何梦境就忽然同现实重合,一个她曾经不断重复的、带给她无尽痛苦的梦。昏暗的院落之中,她以一个同样僵硬的姿态趴在梦境之中,炙热与冰冷两种极端的感觉如同毒舌般缠绕着她的身体。
    那些呕吐物瞬间便涌上她的喉咙口,仿佛下一刻就能吐出来。
    在方诺面无表情着却泪流满面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察觉到,那颗原本她以为无比正常的心,仿佛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已被一些异样的东西所吞噬了。
    在无尽的幻想之中,她颤抖的肩部仿佛承担着整个车厢恶意的打量,方诺的头深深埋入了阴暗与垃圾之中,仿佛无形间即将被一股缓慢灌满整个车厢的恶臭的水流而彻底吞噬。
    她的面颊上有残余的泪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大脑忽然就好像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喉咙之中甚至压抑着一串又一串嘶哑而悲哀的呻吟。
    人们冷漠的余光投射在她的后背,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在无形之中使她颤抖的背部处于一种近乎焦灼的炽热之中,唇角挂着的冷笑却比之寒冬刺骨。
    青年不知何时就站立在方诺的不远处,神情被笼罩在火车里一片近乎阴暗的光线之下,青色的眼珠呈现玻璃般的色彩,冷色调的光无声在他冷淡的眉目与神情里反复游离。
    他的双臂摆放在身体两侧,竟连指甲也苍白一片,却神情异常冷漠,仿佛不通人间烟火,他的体表环绕着一股微弱的青色的气,森森然如同森林里的幽火。
    只是周围的人的视线却穿越过青年的身体同远处的人对视,竟是无法察觉原地站立这样一位人物,人类愚钝而浑浊的眼睛只能够注视着另一双愚钝平庸的眼睛。
    他们竟无法看见他,就好似无法看见鬼魂。
    青年站立在那里,望着方诺那许久不曾站立起的颤抖的背影,神情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直至耳里传来方诺低低的啜泣声,他的神情本是一片冷淡而僵硬,却在那一刻忽而好像在沉睡之中忽然苏醒了。
    他无声缓慢地垂眼,薄唇也紧闭,在那瞬间青色的眼里仿佛有什么物质沉淀,竟连带那双狭长的双目也微闭。
    昏暗光线之下,他径直朝方诺走去,身体下竟没有覆盖黑色的影子,一副怪异景象。
    青年微微弯腰,单手便扶起地上的方诺,轻而易举地半托着她朝车厢最末的那道门走去,对于她面颊上沾染的肮脏的烟灰和痰没有丝毫的在意。
    只是旁人根本无法见到他的身形,只隐隐约约见到地上因摔倒而哭泣的女人不知何时竟自己爬起来了,只不过她的身形踉踉跄跄,如同脱离了葡萄架子的柔软的、即将枯死的葡萄藤一般。
    见到她这副狼狈模样,竟有人还喉咙里挤压出几声似笑非笑的声音,阴阳怪气,却没有吸引到青年的半个余光。
    昏暗里,一双血红的眼珠发着猩红的光,眼睛的主人的面孔之上,有一抹夹杂浓郁寒意的冰冷弧度。
    隐约,似乎有嘶哑的笑,冰冷宛若毒蛇。
    方诺不知何时竟满额头都是冷汗,煞白的脸色犹如新鲜的油漆,意识早已一片迷幻。她只隐约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人扶起了自己,剧痛的、异常恍惚的头颅忽然好似被打了清醒剂一般。
    她艰难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好似妄图同梦境对抗的可怜之徒,始终紧闭着眼睛,被一股脑海里余留的虚幻死死束缚着。
    她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在一股即将吞噬她的恶臭洪流之中,鼻息里闻到的再也不是什么血腥或泥土的味道,而且一股异常清淡的草木的味道,仿佛能够净化整个世界里的喧嚣与浮躁。
    -
    “嘎吱”一声,随着铁门被打开,一股冰冷的风忽然迎面朝她的面孔袭来。
    方诺独自一个人背靠在车厢末的铁栏杆上,身旁空无一人唯有黑暗,她的眼睛缓慢睁开,眼里那股荒唐的混沌忽然便被冷风驱散,徒留一片醍醐灌顶般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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