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诺(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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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微风很冷,也很温柔。
    在遥远的枝头,一簇一簇碰撞着的青色的细小的花,它们被掩映在晃荡的枝头,随后闭着眼感受着微风柔和的碰撞。
    青褐色的树干成了那些叶子的桥梁,如同一个顶着庞然大的绿脑袋的大家伙。
    沉沦在恍惚美梦之中的灵魂忽而便好似感受到一股真实的下坠感,随着一声预兆般突兀的轻咳,陷入昏迷的方诺忽然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梦醒时脆弱而恍惚的面孔因忽然闯入双目的光线而紧皱眉头,当心头忽然飘过那些关于昨晚的惊恐异常的回忆,她的脸色下意识被一股尖锐的苍白所充斥。
    忽然一阵冷风忽然拂过方诺的面庞,那些惊骇却以可见的速度减弱下来了,因为当她抬头用迷茫的视线环顾四周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竟凭空出现在青村的侧门的入口附近处。
    那股萦绕在鼻尖的尸体的恶臭味竟已经被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所取代,剧痛的头颅甚至因为它而稍微舒缓了一些。
    面前的景象异常的平和,仿佛昨夜一切都是南柯一梦,后背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告诉她一切并非是幻想。
    那奇异的味道环绕着她的四周,令混沌的大脑变得越来越清醒。但同时她却几乎感到一阵怪异的感受,仿佛如芒刺背,好似正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后背。
    方诺神情戒备的望向四周,视线里,见到的却只是一片同昨日相似的空旷,只是当她的视线停留在青村的入口处,忽而就好似不受控般抖了抖自己被惊恐充斥的身体。
    事实证明,若一个人没有亲自感受到鬼神的存在,那么即便身旁那些人磨破嘴皮的诉说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人也从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方诺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因为踩到自己的鞋带踉跄了一下,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包里后她就顺着青村的出口慌乱的朝外跑。
    只是当她忽然回想起昨夜那具双目血红的尸体的那一刻,回头望向青村的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由怯意与深沉交织起来的复杂眼神。
    青村仍旧是被寂静所充斥,就好似从未有谁进入过一般,百年以来一直如此。
    只是,今日那段荒诞的经历过后,方诺已经深刻的了解到了,青村,这个被称为百年凶村的村子同从前她所接触的那些所谓恐怖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它的背后必定充斥着无数的阴暗,甚至阴暗到像她这样的人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步。
    只是,内心却有一股欲望始终在叫嚣着,她沸腾的血液、疯狂跳动的太阳穴甚至因此没有任何平静的趋势,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对她重复着一句话,一句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听清楚的话。
    -
    走了近半个小时的路途后方诺才艰难拦下一辆偶然路过此地的出租车,在司机友好的提示之下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旅馆准备入住。
    方诺迈进旅馆大门的时候,见到身着黑色制度的前台正一副悠闲样子的翘着二郎腿,是个酒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渔网袜下的黑色腿毛尤其突兀。
    他见到方诺后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面颊上过于浓重的黑色的眼线圈出两只眼距过远的眼睛,浑浊的眼白里满是血丝,一双三白眼极具特色。
    旅馆大厅的灯光显得非常昏暗,很冷清的样子,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似乎是刚刚拖过的,一片水光,远远看起来时竟白到刺目。
    墙壁上的正中央挂着一只钟,时针分钟正指着8:44。
    方诺掏出身份证和两百块现金准备开间单人房的时候,那前台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忽然就好像闻到什么似的摆着夸张的兰花指,随后迅速的捂住了鼻子,掐着嗓子用一副嫌恶语气大声嚷嚷道:“小姐,你身上怎么这么一股泥巴的味道,几天没洗澡了呀!我坐这都闻到了!快熏死我了!”
    说完前台还装模作样的抬了抬自己面颊上的白框眼镜,仿佛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配合上这句话语能够产生什么意义。
    “啧。409。给你房卡。”
    方诺神情有些错愕,随后迅速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肩膀,却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接过房卡后也只好满脸窘迫着说道:“抱歉,抱歉,刚才摔了一跤。”
    前台又瞟了她一眼,在方诺进电梯后又悠闲的玩了会自己的手指,余光却忽然见到大理石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几串乱糟糟的土黄色的泥脚印,脸色当即就黑沉一片了。
    “真是的!什么人呢,又得拖一遍地!”
    方诺对这一切都不知道,此刻她只是满脸困倦神情的站在上升的电梯里。
    “鲜花旅馆”是这家旅馆的名字,是方圆几里唯一一家旅馆,位置处于一个偏僻郊区,看样子已经有挺多年的历史了,装修显得异常的老旧。大约是为了节约空间,走廊装修的异常的狭窄,地上铺着一层毛糙的劣质地摊,边上还装着几盏破破烂烂的声控灯,过道里只是摆上两个垃圾桶就很难经过人了。
    一层楼顶多只有十个房间,方诺拿着房卡找到自己的房间时才俨然发觉409在走廊的最偏僻的那一头,边上还有一间公共厕所,即便是墙壁上的窗户大开着,一股难闻的异味还是不住朝四处飘散开来。
    周边的房间都异常的寂静,仿佛没有人居住,又仿佛只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好。方诺回想起方才前台那扮相怪异的男人望着自己时的那副夸张的神情,忽然察觉自己的喘息变得异常的粗重。
    她用房卡开启了房门,下意识呼吸声一重,朝四周扫了一圈。
    房外的地毯之上,无数串土黄色的脚印杂乱无章,碾压过地毯上一地的断发与烟头,却在她的房间前戛然而止。
    方诺进入房门后,抬眼观察起了这个陌生的场所。整个房间的格局都被她收入了眼帘,装修简洁,地上却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只有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浴室与一间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纯白色的单人床与一台电视,旁边还有张颜色红到刺目的小型沙发。
    她拉开那道深紫色的蕾丝窗帘打算透透气,却只见到了几块被黑色污渍所占据了的窗户与窗户下一片死闷景象,深蓝的玻璃上似乎还有许多黑色的虫卵,下一刻她就匆匆拉上了窗帘。
    方诺洗了个澡就被困倦驱使着躺到那张单人床上了,在满室昏黄色的灯光之下她显得昏昏欲睡,她隐隐约约回想起昨日里发生的事情,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房间里有许多沉重的碰撞的声音,甚至是些异常粗重的呼吸声,却不知何时眼前的墙壁开始成为一片模糊的黄色。
    偌大的房间里便好像只有一股浅浅的呼吸的声音,在越发昏暗的灯光之下,方诺的脸也越发模糊不清。
    直至忽然一声“啪嗒”,卧室的灯的开关忽然就毫无预料的跳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不断的撞击着窗户,那声音不曾断绝过,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甚至如同打桩机的声音。
    睡梦之中的方诺因这梦中这道沉重的声音而眉头紧皱,直至面孔下意识的被一股不安所占据,到最后甚至以发展到满头冷汗的地步了。
    直至午夜时分,那原本被方诺上了锁的窗户却自己开了一道大约一厘米的缝隙,同时,房间内外所有的细微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停止,寂静到只余留方诺的呼吸声。
    旅馆的大堂之内,时针终于缓慢爬向午夜十二点。
    漆黑无光的房间之内,方诺无意识的蜷缩在狭窄的床上。
    她的嘴中不断发出低声呓语,白色的被子遮盖住整个头部。
    冷风顺着窗户那道细小的缝隙爬了进来,逐渐充斥整个房间。
    室温无声的下降,房内响起一阵怪异的回响,仿佛有人朝空瓶内注水,甚至使人产生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恍惚感。
    一股浓郁的泥土的气息忽然自一个黑暗的角落朝整个房间蔓延开来,浓重到仿佛整个房间都已被冰冷的泥土淹没头顶、被活埋、呼吸被生生堵塞。
    “滴答,滴答”,异常清晰的水声似乎能够穿透厚重的毛毯与地板。
    方诺沉睡中的面孔竟下意识的紧绷,仿佛是忽然感知到了这股异常诡异的氛围。
    一股越发越阴冷的空气逐渐填充了整个房间,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股寒冬的味道。
    灵魂却好似仍旧被禁锢在睡梦之中,寂静过后,房内却忽而被一股夸张到能够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仿佛在一瞬间忽然有千万个嘶哑的声音共同打开喉咙,释放出千万股被邪恶所充斥着的灵魂。
    空气中隐隐显现出无数道畸形的黑色的身影,仿佛每一寸空气之内都压缩着无数个黑色的鬼影,那些影子狂舞在这冰冷而空旷的房间之内,直至狂笑怒骂声挤满整个房间。
    眨眼间眼前便是血色与紫色交织起来的色彩,如同颠倒了一切的天堂,源源不断欢乐的声音被产生,它们的数目难以用肉眼数清,围绕着那张血红的沙发与地毯,甚至围绕着那张纯白色床上的身影疯狂着转着圈,演绎一场人间里最真实的群鬼乱舞。
    那些鬼魂的声音里满是些仿佛永远也无法释放完的压抑,或许也充斥着悲伤,在无数的夜晚里他们欢愉着攒动,随后将邪恶的大手伸向每一个途径的路人。
    毛毯之上,是无数个黑色、血色或土黄色的脚印,却在墙壁边缘有一串异常整齐的通向浴室的脚印。
    黑暗的浴室之中,似乎有一黑影正搂着膝盖蜷缩在浴室的角落,当浴室外忽然有只鬼魂发出些怪异而痛苦的嘶哑叫声的那一刻,那黑影忽然抬起头直视着虚空,两只血红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纳着一个严酷的地狱。
    它紧紧搂抱住自己的手臂,面孔被一股黑沉的雾气所笼罩住,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本是苍白的,但当它眉头因一股如同身体撕裂般的痛处而紧皱的那一刻,它身体的表面竟忽然攀爬上无数如同昆虫爬行般的土黄色的痕迹,同时有骨骼断裂的声音。
    它的手背紧绷着,口中不断冒出些痛苦呻吟的那一刻,面孔之上缠绕着那些雾气忽然便褪去了,露出了紧紧咬住自己下唇的牙齿,以及一张被土黄色泥土所掩埋的惨白的面孔。
    在某一固定的时刻,所有停留在而世间不曾陷入轮回的鬼魂都会不断重复着死前的场景,直至彻底的身死魂消。
    它们会流泪,会微笑,会流血,亦会受伤,即便是因为自身无尽的怨气而陷入死性循环的所谓凶神恶煞。
    浴室之外,方才那些还在夜色之中疯狂舞动的鬼魂也多数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痛苦梦魇之中,它们脚下的地毯仿佛忽然成了暴雨之中能够吞噬它们的山洪,如同野兽撕裂只鸟儿一般轻易将它们卷入痛苦的乱流之中。
    床上的方诺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不知为何,本是被战栗与不安所充斥的面孔竟已经泪流满面,仿佛这些因痛苦而泪流满面的鬼魂进入了她的梦中,又仿佛只是因为一个噩梦。
    直至忽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异常清脆的“滴”,
    房门之外,忽而有什么东西转动紧锁的门把手随后缓慢的推开门进来了。
    黑色的影子融入房间的黑暗之中,微微驼起的脊背好似一张巨大的弓,那黑影口中呼出恶臭的呼吸,声音却异常轻微,踩踏在地毯之上的步伐竟轻到没有产生任何的声音。
    那黑影头朝两边扫视,动作幅度很小,似乎已经习惯在黑暗之中行走,眼里对眼前这个过于黑暗寂静的房间没有任何的恐惧,甚至嘴角两边微微上翘露出个异常怪异的笑容,幅度甚至夸张到有些残忍。
    黑影并不高大,视线停留在这个空旷房间内唯一一张单人床上,一动不动着凝望着床上的女人的背影许久,随后姿态僵硬着朝前走了几步,眼里却流露出一股疯狂的痴迷。
    “啊,睡着了呢。”那黑影目光的痴迷忽然加剧,仿佛是回想到什么了一般,喃喃道,声音里没有带有任何的情绪。
    直至黑影离床上的方诺越来越近,望着方诺那张黑暗之中显得朦胧而美丽的面孔,雕塑般僵硬微笑着的嘴角甚至因呆滞的兴奋感而流淌下一些口水,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黑影紧闭自己黑色的双目,对怪异的室温闻所未闻,到当他闻着鼻息里那股异常强烈的泥土的味道与方诺身上那股独特的栀子花般清新的体味,凸出的眼球忽然竟因兴奋感越发的狰狞了。
    在他手中,一把银色的匕首的刀锋被一袭黑暗所裹住,锐利藏纳在无声之间。
    那黑影望着手中这充斥着血迹的即将创造出完美艺术的工具,贪婪地舔舐着刀刃之上残留着的被芳香与恶臭分为两半的血迹,两只眼珠近乎偏执着睁大着。
    黑影的呼吸声加重了一些,忽然感到自己的脖子间似乎有些冰冷,这奇异的感受却只是将他体内的兴奋感忽然被这冰冷搅动成一片狂暴。
    在刀刃伸向方诺脖颈间动脉的那一刻,黑影那凌乱的酒红色头发被残余的月光所照亮,同时一张如同人一般的被近乎疯狂的神情所占据的面孔直直对着方诺睡梦里不安的面孔。
    房间内那股冷寂的气息忽然在无声之间加剧,在尖锐刀尖即将刺破方诺脆弱的脖颈的时候,近乎陷入癫狂之中的黑影却忽然之滞,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后颈仿佛被什么异常冰冷的东西所禁锢住了。
    直至手中的刀因一股剧痛而掉落,那刀刃最终只在方诺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而当那黑影眼里因这怪异感受而沾染上些不可思议的那一刻,他面孔上的癫狂忽然便好像忽然平息了,整张面庞被一股逐渐放大的惊恐神情所占据。
    他感受着脖子上那道冰冷到不似人的温度的感受,僵硬的躯体仿佛是个四肢上被缠着线的提线木偶。他缓慢的转身的那一刻,胸膛上却袭来一股几乎撕心裂肺的剧痛。
    黑影的身体逐渐瘫软到地上的时候,在他的背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个身影。
    那是个异常消瘦的青年,神情苍白而忧郁,青色的、狭长的双目无声注视着床上的身影,唇角却没有任何悲喜弧度。
    与此同时,浴室里忽然发出一些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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