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拿近了之后，秦江桐才发现，这是个普通的快递壳子，上面的寄件人写着韩姜。
    收件人是一个英文名。
    他抬眼望了一眼韩姜，他也正看着他。
    秦江桐吸了一口气，一把将盒子撕开，里面装着的一沓照片“啪”的一声全掉在了地毯上。
    他看着照片，强忍着怒气一张一张翻。
    各个角度的李辞。
    这明显是偷拍的，有他在学校上课的照片，也有他在家里阳台上的照片，甚至，还有他穿着大裤衩套着双拖鞋拎着菜篮子的照片。
    他越往后翻，火气越大，其中有一部分照片看着很奇怪，秦江桐对比了两张就明白了。
    他经常跟李辞在一起，这些奇怪的照片是被刻意截取过了。
    把他截走，只留下了李辞的单人照。
    “桐子……”傅彬见他像一只狼一样浑身绷紧了肌肉，忍不住碰了碰他胳膊，“程子今天发现了这玩意儿，其实也没太过分的照片对不对，那个，程子已经狠狠教训过韩姜了，你别再……”
    “韩姜。”秦江桐蹲在他面前，他眼睛里毫无温度，仿若一滩死水。
    “你想怎么样呢？”韩姜翘起唇角，他长得精致又好看，这么笑起来，看着也是无害惹人心疼的，他知道自己的魅力，他也清楚，在秦江桐面前……他一直以来所拥有的这些骄傲，都统统被撕碎践踏进了泥地里。
    “告诉我，照片什么时候拍的？你要寄给谁？你在计划什么？”
    韩姜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慵懒地道，“秦少爷，你这是在求我吗？”他笑，“那么，摆出一个求人的态度来呀。”
    秦江桐没说话，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的手迅速地捏住了韩姜脆弱的脖颈。
    “咳咳……”一阵咳嗽将旁边的韩程唤醒了，他立刻上前拉住秦江桐，一边说，“桐子，你冷静点，我知道，我帮他说。”
    傅彬已经呆若木鸡，他甚至没看清楚秦江桐是怎么突然就上手的。
    “你帮他说？”秦江桐手下劲儿一点没松，他转头看向韩程，“你就这样说。”
    “桐子！”韩程真着急了，韩姜身体本来就差，他前面已经给了他几老拳把人揍了个半死，现如今秦江桐简直就失去了理智，根本不敢指望他手下留情。
    “桐子，你放开，我来说，好吗？”韩程整个人已经扑了上去，他瞥见韩姜已经面无血色了。
    这时候，秦江桐突然产生了耳鸣，他感觉到有很尖锐的声响刺破耳膜传来，手指好似不听使唤，皮脂下的每根血管都在翻腾地叫嚣着愤怒，只想狠狠结果了这个会给李辞带来威胁的炸弹。
    “咳咳，咳咳……”韩程满脑门儿是汗，眼看韩姜已经快要咯血了，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早知道就该听傅彬的，先不告诉秦江桐，等到把韩姜送走，再跟他坦白有这么回事儿不就完了吗？
    就在傅彬扑上来掰扯的时候，秦江桐最终还是松了手，在他放手的瞬间，韩姜趴在地毯上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秦江桐只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韩程，缓缓说道，“程子，来，你说，一字不漏的。”
    “是这么回事儿，我也知道……”傅彬刚才已经被秦江桐开了眼界，他深知韩程那一根筋的疙瘩脑袋，赶紧跳出来准备打圆场。
    “你闭嘴。”秦江桐打断傅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程，“程子，你说。”
    这时候，趴在地上咳嗽不止的韩姜抬起满是血的脸，他大声地叫道，“我他妈自己告诉你！我拍了他的照片，我他妈要找人轮了他！让他永远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看看自己那副样子，有他妈哪一点配得上你？！”
    空气一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秦江桐堆积的愤怒已经像潮水一样一点点地褪去。
    紧接着，袭上心头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的李辞应该是看了很晚的书坚持不住了才在课桌上打盹儿，他或许还在旁边逗他，然后这样怀揣着幸福甜蜜的他们被拍下照片，被人用邪恶的心思将图片截取，他们甚至密谋着将他心爱的人一刀刀划下罪恶的伤痕。
    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拖进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或许恋爱的感觉太过美好了，让他放松了警惕，他打碎了铠甲，对爱人袒露最柔软的内心，却忘记将所爱的人保护起来。
    秦江桐习惯性地朝兜里摸了下，没找着烟，傅彬连忙点了一支递给他。
    “相机还是手机拍的？删掉。”他说。
    韩姜一动不动。
    他撑在地上的手还在颤抖，喉咙火烧一般难受。
    是了，在秦江桐眼里，他就该是这么一副疯狂到没有底线的样子。
    对他，他连一点耐心，一点温柔都不愿再施舍了。
    真他妈好。韩姜想。
    傅彬看着他俩，劝阻的话哽在喉咙里，他想说，那照片原本也没啥，删不删都一样，可这气氛怪得让他不敢吭气。
    同样没吭气的还有韩程。
    “真没劲呐，秦江桐。”韩姜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他理了理狼狈散乱的头发，突然想笑。
    “如你所愿，”韩姜接着笑，“不用等你不待见我，我自个儿要走啦。”
    韩程心里一惊，打断他，“走？你能走去哪？离了我你他妈能养得活自己吗？！”
    “喔，好像是喔，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他的脸上没一点儿歉疚的样子，“所以也如你所愿了。”
    “别他妈说废话了！滚去洗手间看看你这幅满脸血的鬼样子！能不能把你那脸洗干净像个人样！”
    这么多年，韩程好像一直对这个弟弟都很暴躁，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能把他刺激得想要揍人，事实上今天他发现照片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愤怒。
    是心疼。
    韩姜，太不顾及自己了。
    他很聪明，他懂得怎么三言两语激怒别人，也懂得怎么甜言蜜语讨人喜欢。
    可在韩程印象中，韩姜努力讨人喜欢的样子已经很久远了。
    秦江桐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陪着他疯没有任何意义，他不知道韩姜是不是真的想走，但他知道，韩程一定不会让他走。
    “程子，看好他吧。”秦江桐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这个时候，他的小男朋友应该睡得很安稳，或许还翻身屁股冲着天花板呢。
    他想，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