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简直不敢相信，秦江桐带他来的地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超市，想想秦江桐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时的语气，李辞仿佛以为他要为他准备玫瑰香槟了。
    “你们有钱人是都有些奇怪的癖好还是怎么的，别告诉我大年三十晚上你要购置年货了啊。”李辞推着购物车，他呲溜了一下鼻子，声音有点感冒的感觉。
    秦江桐笑了笑，推了他一把说，“你坐进来呗。”
    “啊？”李辞没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秦江桐下巴朝着旁边一点，李辞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父亲带着孩子买东西，孩子长得圆鼓鼓的，是个男孩，穿着软软的羽绒服，正坐在购物车里，他爸稳稳推着车子在往前走，时不时揉一把男孩的头发。
    意识到秦江桐在说什么以后，李辞朝着他小腿骨踹了一脚，咕哝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别想让我丢这人。”话刚说完，李辞就感觉脚下一轻，他短促“啊”了一声，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忙用手捂住嘴，秦江桐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进了车里。
    真的，十八年的灰头土脸也没此刻这么具体。
    李辞靠在车子边沿，双手捂住整张脸，他没骂人，大气不敢出，他怕自己一嚷嚷就让更多人朝他看，头顶上是秦江桐特别夸张的笑声。
    秦江桐还朝着自己的头发揉了一把，像那个父亲揉那个小男孩的头发一样。
    等到车子实在装不下时，秦江桐把李辞抱了出来。真的是用抱的，即使是李辞双脚已经站到了地面，他依然用手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秦江桐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肩膀，笑着说道：“还害羞呢。”
    “这特么是害羞么？！”李辞捂住脸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行了，马上得出去，你准备一晚上就这样？”
    李辞这才慢慢把手放下来，他捂得久了，整张脸有些微微发红，看起来人更显得小，斜眼看了一眼秦江桐，李辞缓缓说道，“这周的晚餐，西红柿炒鸡蛋，连着做七天。”
    秦江桐一听，立刻不乐意了，威逼李辞如果敢再在他面前做西红柿，他就造李辞和班主任的谣，大肆宣扬他们俩有一腿。
    李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也太狠了。”
    “彼此彼此。”秦江桐靠近他，放软了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刚才我见你坐在购物车里的样子，挺可爱的。”说完他还轻轻拍了下他的头，用让李辞觉得舒适的力度。
    得，李辞还能有什么脾气呢。
    他跟在秦江桐后面走出了超市，秦江桐买了好几袋东西，都是些生活用品，他们把东西塞进车里后，秦江桐把李辞载回了自己家。
    东西很多，李辞把一小袋挎在肩膀上，回头一瞅秦江桐从地主降级为苦力，他乐不可支把门打开。
    “买这么多重复的干啥呢。”李辞帮着将东西捡出来，发现同样的东西有好几份。
    “说好了哥哥带你去玩几天的啊，顺便给顺子和阿瓜买了份。”秦江桐低头把帐篷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出去玩用得着这么大的帐篷？”李辞嘀咕。
    秦江桐看他一眼，自然地说，“我们要去露营，没有帐篷你想睡地上？”
    “啊？哥哎，你开始可没说是要去露营啊。”李辞有点崩溃，这是大冬天的，他本来就怕冷，这么一跟着出去，自己铁定得冻坏。
    秦江桐看他眉头都皱在一起了，笑着说，“顺子和阿瓜期待得不得了，怎么到你这就跟要受刑似的。”
    “我不想睡雪地里。”李辞砸吧着嘴，可怜兮兮，他觉得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冬天出去浪的。
    “不会让你睡雪地里，放心得了。”秦江桐把东西分别装好，不经意地说了句，“你跟我住一顶帐篷。”
    “真的？”李辞立刻问了句。
    “真的，偷着乐吧，顺子和阿瓜上课偷偷睡个觉都能打得呼噜震天响，我只能选你了。”秦江桐很没办法地说道。
    李辞自动忽略了他“真的”后面的这句话，笑得自己都要脸红，对于旅行的期待值瞬间飙升，他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在山上帐篷里了。
    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秦江桐瞥见李辞被烫伤的手腕泡没消下去，又给擦了回药才把人给送回去。
    李辞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今晚的秦江桐太温柔了，他有点舍不得就这么回家，巴巴地在楼梯口往下看。
    直到秦江桐驱车消失在了夜风里。
    一般晚上李辞没有敲门的习惯，他轻轻开了门。
    进屋后发现家里是少有的灯火通明，正纳闷一向嗜睡的李兆成怎么今晚还有那精神头守岁了。
    厨房没人，碗筷收拾妥当，李辞笑了笑，自言自语赞叹了句，姑姑们果然比他们两个糙汉手脚麻利些。
    李辞朝李兆成的房间撇了一眼，发现他没关卧室门，他房里的灯一向有些昏暗，李辞叫了声爸，没人应，他觉得有些奇怪了，从前只要李兆成知道他下自习回来，总要扯嗓子招呼一声，不该这么安静的。
    他快步走过去，把掩着的门一把推开，穿着蓝布裤子的李兆成横躺在地上，李辞双腿打颤，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嗡地一声。
    秦江桐刚把车开出三公里就接到了李辞的电话，电话那头，李辞断断续续努力想要说清楚，秦江桐问了几个关键词才听明白，他立刻调了头一路踩着油门把人送进了医院。
    大年三十的晚上，医院仍旧挤挤挨挨全是人，李辞坐在冰冷的墙角，看到面前一个老大爷在家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回病房，大爷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口嘴有些歪斜，他突然就觉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关心过他家老李了。
    愧疚和自责席卷而来，李辞把头埋进膝盖，心酸得想要掉眼泪。
    “李辞，”秦江桐推了推他，“别怕，叔不会有事儿的。”
    秦江桐见他这样，也不好受，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啊。”李辞抬起头来，眼圈儿红红的，睫毛被泪水氤氲成一缕一缕搭着。
    “说什么呢。”秦江桐把他额头的刘海儿捋顺，问道，“叔身体一直不好？”
    “不好，但是我没想到会像现在这么糟。”李辞老实回答。
    李兆成是脑出血中风，当医生告诉李辞时，他有些不敢相信，中风这种病他听说过，只是他无法将它跟他们家老李联系起来。